李莲花手腕一翻挣脱了钳制，没好气道：“就是那些刻字咯。”
“什么意思，那不是阮雯铃刻的么？她那么讨厌周海薇，却完全没表现出来？”
“一开始摸到那些刻痕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实则不然。
当时我碰掉了周海薇的文具书本，去捡时不经意触到了作业本，封面有名字，应该是她自己写的，其笔触特征和文具上刻字很像。”
“你是说，字是周海薇自己刻上去的？怎么可能，自己咒自己脑残，去死？”
“因为她憎恨的人就是自己啊。很难想象对吧？也许和她的经历有关。人在无法面对做错事的过去时，憎恨自已何尝不是一种解法呢？对于一些人来说，原谅自己，可能比原谅别人更难吧。”
顾希宵征征看向李莲花，心道，你如此了解，是否因为……
那人似乎浑然不觉，如常续道：“比起失去至亲却一力帮家里挑起生活重担的女孩，自我厌弃的人被膏肓鬼偏爱的可能更大。然而当时我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所以只能将B计划作为候补，况且我们也只有攻下阮雯铃，得到她的配合，才有机会在楼顶制住膏肓鬼。事实上她做得很好，危急关头还能保持冷静帮你打掩护，这孩子关键时刻挺靠谱的。”
“没错哦，不是每个女孩遇到救援人员自己先晕了，不但能报出准确位置求救，还能记下你昏迷前说的每个字复述出来，确实靠谱。”
李莲花奇道：“还有这事儿？”
顾希宵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发现海天大厦那家伙的？”
他顿了顿又问：“我还是不明白，如果那字是周海薇自己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阮雯铃的文具上？连课桌肚里都有？周海薇把诅咒刻在好友的用具上，这说不通啊？”
“周海薇刻的当然是自己的东西。你难道忘了，她俩随身物品都是同款。她们只是交换了文具和课桌。
或许，那孩子换走这些触目惊心的东西，是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好友；又或许，她只是用这些来迷惑我们，如果她们今天真的从楼顶跳下，那么周海薇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被害人，从此，再无人发现她身上隐藏的秘密。
无论哪一种可能，阮雯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她的好友。”
“看来你挺欣赏这小姑娘的？”
“不仅如此，我还替小薇感到高兴，她也有一个细心如发，处处为她着想的好姐妹、好朋友，何其幸哉。”
顾希宵听罢长眉一扬：“你说的‘也’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人嘴角微勾：“没什么意思，我就顺嘴那么一说。”
顾希宵见他笑得狡黠，正想再问，忽觉眼前一黑，竟就地软倒。李莲花似乎早有准备，一把伸手扶住，把他在沙发上慢慢放平。
原本睡眼惺忪的陆鸣见状弹起，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困意。他见李莲花第一时间摘了蒸汽眼罩，转动脖子伸展双臂，像极了一只刚睡醒的猫，便也耸了肩膀走过来，拍着胸口大呼小叫：
“我的老天帝啊，这么准时？花花你不知道，自我认得顾希宵以来，从没见过他在这个点睡觉，还说睡就睡。他、他真的没事？”
“九爷不是说过，他的记忆要回来了，这些症状是必现的。好了，确实也不早了，陆兄，麻烦把他带回房间，你也早点休息。”
“那你呢？”
“我要想一些事情，顺带练一练功。”
“你真要练功啊？”
“因为青姐说得对啊，今晚不把经络疏通好，明天我就麻烦了！诶呀多说无益，拜托你快带这大魔头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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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李莲花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待盘发更衣开出门去，正见一物破空而来。李莲花肩头微晃，便闪过小东西抓向发顶的一爪子。破鸟一击不成，只得落到他肩头，振翅鸣叫。
李莲花微微侧头，伸出食指轻点耳边灰色脑袋：“小栗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顾希宵盘在客厅沙发上，瞅了眼手机里闪去个位数的熵量，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小破鸟天不亮就停在阳台栏杆上，一开窗就自己飞进来了。水和牛肉条都喂过了，吃了很多，看来是饿惨了。”
“谢谢显哥。”
“哼，看在你昨晚练功还算自觉的份儿上。”
这时陆鸣从厨房里捧出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烧麦：“花花，快下来吃早餐，我们刚和凌天的小傅总改到上午九点半，早点做完你也好早点休息。”
“上次发烧是一过性的，这次应该不会有那么大反应了。"
“谁在乎你的反应，等你做完理疗，我还要回灵犀开会，你以为是为了你才改时间的么？”
李莲花：……
一路无话，三人直奔研发中心。顾希宵直觉比上回多等了半小时，才见李莲花跟着朱旧和陈乐出来。他瞅那人脸色，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陈乐主动笑说：“顾先生放心，一切顺利，我们加大了药量和刺激时长，这次预后相当不错。”
一旁的朱旧却蹙眉瞥了眼李莲花：“还是那句话，复苏期尽量不要用眼，少在阳光下暴露，日常佩戴墨镜必不可少。我们知道你体质与常人不同，可也不能任性乱来，我还是不赞同……”
“知道了朱医生，我保证以后不会像昨天那样暴露，今天辛苦你了。你也要注意休息啊，我感觉你最近过于疲惫了。”
被拦住话头，朱旧无奈摇了摇头：“你是病人，就别操心医生的身体了。云深已经知道了，他会照顾好我们的。”
“那我就放心了，恭喜两位。”
看着病人眼角飞纹弯了弯，朱医生也摸着小腹微笑起来，总助陈乐也有些兴奋：“李先生，其实我有个私人问题，就是最近网上流传的那个会舞剑的道长……诶哟！”话没说完，被朱旧一把扯走。
上了路虎，顾希宵长臂一伸，一掌把瞌睡中的陆鸣拍醒，顺道又去摘那人脸上墨镜，却被他轻松仰头避过，顾大魔王顿时喜道：“真能看见了？”
“你这么大动静，不用看都能闪啊。”觉察到后者显而易见地失落，赶紧补充道：“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明暗轮廓，摘掉墨镜的话，还能多看一些。”
顾希宵即刻缩回爪子：“不准摘！”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昨天海天大厦出手那位……”
“没摁住，现场也没找到弹丸，电击棒上的碰撞痕迹验过了，没火药残留，善后科从微量残留物里确认，硬质花岗岩，路边最普通那种石子儿。319米冷兵器，对方绝对是个高手。”
一想到那个难缠的黑影，顾希宵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个人，却又第一时间否认。
“总之，这件事你不用管，这几天待家里不要出门，陆鸣会陪着你，有什么需要你和他说。”
话音刚落，那人果如意料中抗议道：“顾希宵，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我又不是十几岁小姑娘，毫无自保之力。那个人对我没什么恶意，你也是知道的呀。再说了，我是B组统筹，这两天一直给你出谋划策，眼看所有线索都快串上了，你现在把我撇开是不是不大好？”
“我没把你撇开，你有想法或建议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一定虚心、慎重地考虑你的建议。”
车厢似乎静了几秒，继而听得轻叹：“你准备把我一直软禁在你家？”
“你要搞清楚，我们原本就一直在软禁你。任何一个没打开回收模式的元神，都是潜在的不安全因素。系统会一直跟踪你的数据，你说个谎我打开手机就能发现，你去哪里我们都得跟住了，一旦爆熵，我们还要负责把你埋了永绝后患。李大侠，你对自己的处境心里有点谱儿好吗，难道还真以为我们把你当同伴了不成？”
陆鸣闭了闭眼，深感翻译工作的艰巨：“顾科，你觉得事态不可控有危险，想劝花花暂避锋芒，也没必要说这种话吧，多伤人啊。”
“我只是帮他认清事实，识相的就在自己身上多点功夫，把念力提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灵犀的单子纷繁芜杂，按住这头翘起那头，你陪上性命都干不完懂？”
顾希宵掷地有声，不想却等来一句：“好啊，我听你的。”
心平气和毫无任何不满，那人脸上甚至又露出了熟悉的招牌浅笑。重拳打在棉花上，顾希宵一时间忘了准备已久的台词，只得摇摇头，打开驾驶储藏柜取出个扁扁的盒子，递给后排。
陆鸣疑惑接过，随即惊呼："哇，华未最新款！我的？”
顾魔王白眼翻上了天：“拿他身份证办的sim卡！你给他开个TalkBack，教一下，然后把新号密码都设好，特别是VX、叮叮之类的日用通讯类，我也好把那什么奶糖钱转他。以后他就可以自己听词汇查资料，有事用自己的手机联系我们。”
李莲花接过颇为压手的手机，又是意味深长笑了笑：“刚才不还让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怎又买了这个？再说我一个睁眼瞎，听学词汇用原来那台足够了，最新款，很多功能我用不上啊。”
“花花，顾科让你早点打开回收通道，是为了脱离系统监控，可不是赶你走，再说你眼睛快好了，要融入这个世界，网络和通讯都是必不可少的媒介啊。”
“哪那么快，现只是恢复了一些光感，你们顾科忙不迭买这个给我，可见他心里比我着急多了。”
“别自我感动了，老子纯粹讨厌你和陆鸣共用一个号，跟个附件似的，搞得我拒接来电还要先掂量掂量。”
李莲花听后笑得越发灿烂：“要这么说，你办张新卡给我就行，何必破费买最新款手机呢？”
顾魔王噎了下，随即恼羞成怒：“说得好，老子真抽了才搞一台100倍数字变焦给你这瞎子！拿来拿来，老子自个儿用！”
直觉顾希宵随时可能扑过来暴走，陆鸣赶紧用双臂一把抱住手机连带附件，忙忙叫道：“顾科顾科顾爸爸，好好开车，安全驾驶不能忘啊！”
正闹得不可开交，手机又不失时机开始震动，顾希宵点开蓝牙听，不多时透过后视镜瞟了眼李莲花，郁闷道：“你到底是怎么教唆小姑娘的？一个两个吵着要见你，不然就不配合，一个字都不说，真有你的！”
李莲花撇了下嘴角，摊手道：“我可没让人这么干，你真冤枉我啦。”说罢整了整衬衫下摆，低声嘟囔：“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顾希宵“噗”得一声笑出声来，至此终于找到反击点：
“真以为穿条裙子就能骗过我大4区人民的火眼金睛？也就隔着二三十米还能糊弄下。昨天阮雯铃就已经叫过你大叔啦！也不能怪你，在你那雌雄不分的元世界活久了，真以为修修眉毛抹个烈焰红唇就能变靓女？拆了头花穿个男装就可装少侠？自我感觉良好也是优点嘛。”
“顾科，你这样说不客观，我觉得花花还是扮得很像的，只要他低着头不说话。那个工装裤不也认错过？”
李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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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中央大厦的医疗组观察室内。两个小姑娘正头碰头挤在一张床上捧着pad。门开了，她们一起抬头望向来人，一个像见鬼似的向后缩了缩，另一个却大大方方咧开嘴笑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听说你们非要见我，所以我来了。”
说罢他伸手沿墙探了探，拉过移动桌，从提来的纸袋里捞出四杯奶茶，又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习惯性掸了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摘下墨镜搁在桌上。
“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我朋友点了网红奶茶店的联名套餐，一种清心莲，另一种生椰抹茶，好像纸袋里还有贴纸小画片。可惜我眼睛不大好，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们自己看吧。”
阮雯铃惊讶地望着他，抬手在他眼前摇了摇。
“怎么不说话？别挥手了，虽然我看不清，但耳朵还挺好的哦。”
“啊，对不起！”阮雯铃闪电般缩回手。
“该道歉的是我。我并不认识阿茹，昨天那些都是骗你的，抱歉啊。只有一点我没说谎，你妈妈确实以你奶奶的名义在银行里存了一笔钱，作为你未来的学杂费，足够支撑到你大学毕业。所以，我们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嗯，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哥哥。如果没有你，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说话。”
“不必感谢我，那绝非我一人之力。昨天我们整个灵犀外勤组，都为你们两个操碎了心啊。”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小的人儿立刻拉过同伴鞠了个躬，再抬起头时，两双亮晶晶的瞳仁撞在一起，仿佛雨后的天空放了晴。
“所以，你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算是吧。有一种职位叫临时工，听过没？”
“噗嗤！”。
“哈哈！”
两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笑了。
阮雯铃选了杯生椰抹茶，递给躲在她身后的周海薇，自己又拿了杯同款。
李莲花等她们选好，随手捞过剩下，不甚熟练拆吸管吸上一口，瞬间紧眉：“唔……这世上居然还有味道和麻辣枸杞莲子羹不相上下的饮品，真是……”他一时词穷，也立刻明白了小姑娘只选另一款的原因。
“麻辣枸杞莲子羹是什么？”阮雯铃好奇发问。
“我无意间发明的黑暗料理，味道也还可以吧，就是带点辣味的甜羹。我原想放红枣，眼神不好，拿错了。”
阮雯铃：……
李莲花搅了搅吸管，轻轻松松靠向椅背：“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我们什么都可以问？”
“当然，什么都可以问。能回答的，我一定好好回答。”
“……哥哥，你真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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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房内，严海盯着监视器，听了一通毫无营养的八卦灌水对话后对顾希宵道：“阿显，你要不要过去帮他一下？”
“没必要，死莲花是套话高手，他迟迟不进正题是有原因的，现在聊的也不是废话。她们对陌生人防备心太重了，尤其是周海薇，看她的状态，显然被膏肓鬼附身后遗症还在，想从她嘴里得到我们想要的，只怕没那么容易。海叔，你去盯善后组吧，这里有我和陆鸣。”
严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两起附身事件都发生在第五中学学生身上，还有人为介入痕迹，这次连市局高层都惊动了，你师父压力很大，你们尽量帮帮他。”
“知道了，海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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