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一开始下的不大,谁知回到小屋的时候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佳雯骨折过的那条腿又开始隐隐作痛,身上披着江岸生车里的那条毯子,望着窗外的景色。
雨打芭蕉,还真是别有一番意境。
飞溅的雨滴落在佳雯的脚边,连回忆都变得潮湿。
佳雯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喜欢逃避的人,就想个乌龟一样,觉察到外面的风吹草动,就会缩进自己厚厚的壳子里。她可以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也会及时收回自己的心确保不会受伤害。
所以她会在叶轻舟看着她愈发躲闪的眼神中警铃大作,拿着几万块钱的补课费消失。
会在察觉不到江岸生的爱意后果断分手。
会在得不到褚柏昕任何回应后迅速抽离。
也同样会在程皓毫无预警后的出差后对他大失所望,整理好自己的事情后迅速离职。
她要选择去爱谁,而不是等待被谁来爱。
一瓶酒见了底,佳雯拿起易拉罐往里看了看,最后把它捏扁丢到一边。把她这些年的感情压缩在这一个月来面对,把尘封的记忆又要挖出来去回忆,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封雪端了杯温水走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佳雯抬头看她,封雪表情淡淡的,和她的名字一样。
她摇摇头,接过了温水:“没有。”
封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问道:“今天的约会不开心吗?”
佳雯叹了口气,道:“开心,但我总感觉差点什么。”
封雪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口中的话却在打破气氛:“你在纠结选谁吧!江岸生可都是为你爆灯了!不像我,这些天一条心动短信都没收到过。”她笑着,也打开了瓶酒。
“我······”
封雪:“我们在这里都有不得不相遇的理由,为难自己是自讨苦吃。昨天你还劝我换个角度看风景,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忘了呢?”
佳雯被说的心里有点动容,从口袋翻出个牛肉干递到封雪手里。
“下酒菜吗?”她笑道,打开包装一口牛肉干一口酒。
封雪:“佳雯,程皓好像很喜欢你。”
佳雯不说话,望着窗外又喝了口酒。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怎么选择是对的。”
封雪:“方向盘在你手里,想去哪个方向就往哪里开。你往哪开,哪里就是对的。”
佳雯:“可我现在在荒漠,走一步一个坑,沙子往鞋子里灌。封雪,我现在需要一场雨,可沙漠都是仙人掌,扎人的很。”
封雪主动碰杯:“佳雯,在下雨了。”
她想起了王老师给她的枇杷果,无人照料,在一茬又一茬的新生的目光下一年又一年地生长。
封雪:“佳雯,给我点勇气。”
佳雯不明所以:“你......不会也想去?”她没敢说全,女孩子嘛,都是要面子的。
封雪笑了:“瞒不过你。你真的很聪明。”
“我已经去过‘爱情市场’了,我想和程皓说清楚。”
这口酒不上不下,佳雯沉默了,她不能开口说他们的过去,说出来意思就变了。
佳雯看封雪有点晕晕的,不太放心。
封雪不以为意:“放心,我酒量很好的。姐就是单纯没在男人身上这么挫败过,佳雯,我真不是针对你。”
“我自诩不缺人追,我看上的男人也很难有不得手的。就是程皓,他怎么就一点都看不见我呢?”
“他的目光都来都不加掩饰地只看你,我憋屈。”
佳雯头大,把两人麦克风关了,省的再说点什么不能播的。
佳雯:“封雪,你今天约会怎么样,和?”
封雪摇手指:“又是褚柏昕。”
上次就是封雪和褚柏昕约会,佳雯当时还很羡慕。但是想起褚柏昕那个淡漠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很早抽离是件对的事情,但是听了封雪后面的话,真是让她瞠目结舌。
“怎么会有姐迷不到的男人呢?”封雪拍佳雯的肩膀,“和姐一起说!”
佳雯笑着被她影响情绪,然后羞耻重复。
然后封雪情绪忽然就下降了:“哦,还是有的。程皓!”
程皓的女人缘非常两极分化,不了解他的女生会喜欢他的这副皮囊,甚至前赴后继,毕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这种长相不多见,尤其能力还那么出众。但是身边和他合作过的女同事几乎没有人对他有歪心思。
合作伙伴称赞程皓业务能力出众,合作的同事却叫苦不迭,佳雯感同身受。做他助理的那年,前期是最难熬的,程皓的标准很高,记忆里有份文件她改了八次都没有通过。果不其然,开庭的时候也没有用她的那份文件。
他的爱意很浅,他会意乱情迷地摩挲她的嘴唇,会让她抱紧他的腰把手放到口袋取暖,会在她累的时候靠在他肩膀上,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爱她的表情。
他们牵手、拥抱、接吻,除了工作信息不与她私下交谈;与她耳鬓厮磨,工作来的时候可以几天都不见踪影。
暧昧期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开始,不明不白的结束。
办离职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程皓,他看着有点颓废,胡子看起来好几天没刮了,往日平整的衬衫有点褶皱,领带也歪歪扭扭的。那一刻佳雯忽然就很心软。
然后程皓又说他爱她,怎么可能?
他会在她亲吻他的时候说影响不好,会在牵起她的手的时候说下次不要这样了,没有等到他的表白,等来的只有耳鬓厮磨后清早空荡荡的床。
裴佳雯从来不需要一个爱情只占生命十分之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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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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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可以戒烟,可以提前处理工作,把工作拿回家来做。
可以给她发消息报备,可以给她打电话,可以随时给她准备礼物,可以说他爱她。
要重蹈覆辙吗?
其实江岸生女人缘也很不错,做他同桌那两年,有个事情让她印象非常深刻。
江岸生生日小,那年刚过17岁生日,有个高三的大姐大下课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个女生长得又高,身材又好,放现在来说就是御姐型。她壁咚了江岸生,问他要不要和她谈恋爱。江岸生一把推开她的胳膊,冷着脸拒绝了。
后来有一天的下午,她又在学校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他们两个。
那个女生靠江岸生靠的很近,也许是周围没人,她的声音佳雯听得很清楚:“真的不考虑吗?和我谈恋爱可以睡!”江岸生又拒绝了。那个女生不解:“为什么拒绝我呢?你不吃亏我也不吃亏啊!”
江岸生有点恼怒了:“可是我根本不喜欢你!”
他快步走开,迎面撞上吃瓜的佳雯,面上都是猪肝色。
她想起了他们分手的那天。
自从谈恋爱之后,江岸生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讲题的时候离她八丈远,每天上下学也不和她并肩走了,佳雯很生气,周末都不理他。
那是与往常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周末,整理好心情,周一又开开心心和江岸生打招呼。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佳雯噘着的嘴能挂油壶了,一天两个人都不说话。
放学终于开口了,佳雯背着书包拉着江岸生的衣袖有点委屈:“我不联系你,你都不想我吗?”
18岁的江岸生像个闷葫芦一样红着耳朵憋不出来一个字。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看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如分手好了!”那是她的气话。
她转身往前走,等待他的挽留。
半天也没见江岸生追上来,佳雯转头去看,江岸生才缓缓开口:“我尊重你的意愿。”
然后就高考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未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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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次能不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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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尊重你的意愿。她的意愿是什么,是18岁的江岸生追上她假意要走的步伐,牵住她的手,说:佳雯最好了,我最爱佳雯了。
这是什么世界难题吗?
她把悲伤埋进18岁的泥土里,却在24岁这年开出了一朵花。秋去春来,这些年,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
封雪神秘兮兮地给她一枝黄玫瑰让她插进花瓶,然后就回到她的房间。
佳雯的腿又开始疼了,她回到屋子插上了盐袋自己热敷,许是喝了好几瓶酒的缘故,她的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
复健真的很难。
拆掉石膏的时候即便有心理准备,佳雯还是吓了一跳,右腿的肌肉萎缩让她两条腿差别很大,病号服被她瘦弱的身子显得空空荡荡。
那时候她一定很丑吧!
许久不能站立的脚才在地上像小美人鱼失去了尾巴,走的每一步都鲜血淋漓。明明还没到夏天,豆大的汗珠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但没有一滴是从眼睛里流出。
褚柏昕扶住她撑着辅助器的手:“刚开始复健,没必要这么拼。”
佳雯咧开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褚医生,我还想继续跳舞。”
日复一日,拆掉头上的绷带时是他在身旁,不便行动时是他轻轻搀扶,复健时也是他默默相伴。分不清是不是低谷处的陪伴更容易让人产生依恋,哪怕褚柏昕没有回应,佳雯依然爱上了。
爱他宽厚的大掌在身后成为依靠,爱他从不戳穿她的狼狈不堪,爱他从不回应她不可告人的情感。
所以出院的那天她没有一声告别,人在最狼狈时遇到心软的神就别再奢求能有什么下一集了吧。
褚柏昕他只是做到了一个医生应尽的职责,而她还要重新站起来,继续跳舞。
外面的雨更大了,还伴随着轰鸣声,像极了那年。
17岁的叶轻舟站在家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大声问:“佳雯姐,你下次记得准时来!”
佳雯没有回头,没有撑伞的那只手摆了摆。
闪避的眼神,期盼的话语,追随的目光,这是少年的喜欢,佳雯见过这种模样她太清楚了。
她的任务只是教他功课,而不是寻找一个虚幻的未来。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短暂相交只会越来越远,于是她逃避少年热切的眼神中许诺虚无缥缈的承诺。
做一个捕梦网,给他织一个美丽的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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