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启介闲叙几句后,紧绷着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一股疲倦感席卷了身体。
恋爱的快乐,未来的畅享,这些日子心灵上的欢愉,支使着凉介,乐此不疲的来往于两地。
约会归来,又提着精神,处理起手头的工作。
连轴转的身体,终于打响了警钟。
草草收拾了一番,凉介便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淅淅索索的声响在耳边不断传来。
一会是压低嗓子交谈的声音,一会是机械滴滴的运行声,偶尔还会传来呼叫的铃声。
这就是医院里的日常,也是凉介最无奈的时候。
在护士的提醒下,穿梭在各个科室之间,接收着报上来的数据信息,再冷静的下达着各种救治指令。
怎么就不能再休息一会呢?
疲惫的躯壳执着的沉迷于睡梦中,医生的职业素养却不断提醒着他。
终于,理智战胜了该死的**。
凉介睁开双眼,预备着翻身下榻,迎接紧张的工作日常。
预想着助理护士的面孔,没有出现在面前。
狭小的休息间,变幻成空荡荡的走廊。
惨白的医院,冰冷的铁门,红彤彤的急救灯。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凉介愣在原地。
等他想起来打量自己时,才发现身上是一身休闲装。
身后的长椅上,还坐着几个陌生人。
或许是被他突然站起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们停住了交流的动作。
讶然的盯着他,又不动声色的交换着眼神。
但也没有人对他说什么。
凉介没有同他们搭话的**,索性就着站起身的动作,往左右挪动了几步,悄悄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走廊的布局并不局促,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空荡荡的。
远远地,排布着几个房间,门口各自摆着几张长椅。
长椅上有空着的,也有像他这边,一排坐了好几个人的。
有交谈着的,也有双手抱在胸前祈祷着的。
跟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是钢铁大门上,预示着抢救中的红灯。
走动间,偶然有人被凉介的脚步声惊动,投来一眼。
但又很快收了回去,低着脑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医院呆久了,凉介早就见惯了患者家属投来的眼神。
即使早就被病痛折磨得麻木,在看到那身白大褂时,眼底还是盛满了哀求与希冀,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有白大褂,没有助理护士,就连家属的眼神,也很淡漠。
他在这里的身份,似乎只是个病人家属?亦或是前来探病的客人?
为什么他对此没有什么记忆?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凉介有些为难的站在原地。
“凉介……”
好像有人在叫他。
循着声音望过去,身后正是先前坐着的长椅。
那几个陌生的家伙,已经站起身子,蓄势待发。
跟着他们的视线往前扫去,落在那个冰冷的大门上。
刺眼的红灯,悄然间,已被柔和的绿色替换。
难怪站起来了,抢救结束,病人该出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从凉介心头闪过。
他的心跳,却莫名的急促起来。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铁门打开了。
吱吱呀呀的响声里,护士们簇拥着一张病床走出来。
等待的家属们,小跑着围了上去,把那张小床围了个密不透风。
大家一起,往转移的病房走去。
职业生涯中最常见的场景,凉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身边悄悄溜走。
在理智回归之前,他不由得紧着迈了几步,混进人群里。
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探着脑袋,试图看清病人的摸样。
好丑。
凉介评价着。
紧闭的双眼,干燥起皮的嘴唇,浮肿的两颊。
标志性的浅褐色头发,和那双明亮的眼睛,都淹没在惨白的环境里。
脚下动作不停,随着人群而动,凉介都要唾弃起自己的冷漠了。
看到这么虚弱的拓海,他竟然连半点惊讶都没有。
真是个冷血的男朋友。
这个称呼浮现在心头,凉介不由得脚步一顿。
人群如潮水般,往前涌去。
就像几分钟前,没有检索到他的加入一样。
此时此刻,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掉队。
被落下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不对!
凉介晃动着自己的脑袋。
意识到了什么,他在自己白皙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不疼……
手指松开的瞬间,皮肤瞬间恢复原状。
没有留下指甲盖月牙形的痕迹,连一丁点泛红都没有。
他努力揪着眼前的蛛丝马迹,等待着大脑缓慢开机。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原来置身于梦境。
又是那个该死的噩梦?
凉介皱起眉头,眼神中充满了不耐。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值得重复的?
现实里,他和拓海已经互诉衷肠,剖白心意。
未来的所有状况,他们都会携手面对,相互扶持。
作为一个合格的恋人,他肯定不会再让拓海,陷入车祸这样的危险处境。
凉介远远坠在人群的尾巴上,一步步慢慢走着。
一边迫切怀念着确认了恋爱关系的现实,
一边又止不住对梦境里拓海的关注,
他只是过去看看,
刚出急救室,说不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透着窗户,看着病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
凉介又找不到进去的理由。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梦境里醒来。
好挣脱这种无能为力的软弱感。
偏偏梦境就像一两个小时的电影,毫不顾忌他的心情,自顾自的上演着。
他挥挥手,想以梦境主人的身份,打散这场幻境。
一切却变得怪异了。
白皙的手指,从墙壁上穿过。
所有的物品,皆是可望而不可及。
凉介才想起,先前挤进人群的动作,太过顺畅了。
他往里走去,从一个个护士身边走过,大家手上的动作依旧。
当他把手落在拓海脸颊时,也没有引来任何喝止。
心下有些明了,果然,他的手从拓海身上穿了过去。
不过是一场误入的海市蜃楼。
周遭的响声也变得模糊起来,他像是被囚禁在一个不知名的时空。
凉介在病房里寻了个角落,安静的等待着,梦境的结束。
透明的窗户里,明亮的天色逐渐变成深邃的夜色。
墙上的时钟,也尽职的一圈圈转动着。
病房里的人员,来了又走。
拓海还是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
算算时间,麻醉剂的药效该过去了吧?
职业习惯不合时宜的涌上心头,凉介不由得打量起床上的病人来。
他还沉沉的躺着,像是要睡到天荒地老。
如果不是心电仪上的弧线,还流畅的滑动着,凉介差点想要动手去摇晃他。
哦不,他做不到。
差点忘记了,他现在碰不到实物。
对于一个陷入海市蜃楼的旅客来说,时间的流逝快速到难以感知。
不知不觉,病房外的树木,从郁郁葱葱,到仅有屈指可数的几片叶子。
甚至它们也在风中摇摆着,随时会脱离枝干。
对昏迷不醒的病人来说,一切也是如此。
拓海还是安静的躺着。
浅褐色的头发,渐渐长到三寸。
明亮的眸子被封印在深陷的眼眶里。
床头的营养液,还在一滴滴落下,顺着管子,输进枯瘦的手臂。
凉介心底不安的情绪,愈发浓郁起来。
再不醒来,拓海的身体机能,都要废掉了。
他已经从占据病房的角落,偶尔外出溜达,变成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视线死死盯着病人的肢体,生怕自己漏掉了任何细微的动作。
好在这个状态下,他好像脱离了人类的躯壳。
不需要进食,也没有睡眠的需求。
可以就这么直勾勾的,一直看下去。
家属和医护人员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位病人的不同寻常,他们来得更加频繁,还请来了多位专家的会诊。
为首的那位专家有着一头卷曲的白发,凉介总感觉眼熟。
只是他也对着沉睡的病人无奈的摇摇头。
像是宣告了他的无能为力。
凉介以为他会这么沉浸在梦境里,直到拓海醒来。
短暂的插曲,没有影响到他的专注。
直到一个夜晚,心电仪的警报声划破夜空……
他看着无序的心电图,往前迈了两步,俯下身子。
手指落在呼叫铃上,死死按下去。
铃声没有响起,值班的护士没有回应。
他望着穿过墙壁的手掌,愣了几秒,就往外跑去。
幸好,尽管没有人接收到他的声音,尽责的值班护士还是循着警报声跑了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中,那张小小的病床再次被推进了急救室。
只留下凉介一个人,呆呆坐在最初的那张长椅上。
伴着剧烈的心跳声,捂着脸庞,缩成一团。
下一秒,熟悉的闹钟声里,凉介从床上坐起身。
他的手死死捏着身上的睡衣,粗重的呼吸声充斥整个房间。
“滴滴——,滴滴——”
闹钟响了好一会,才被按停。
“8:15”
从漫长的梦境里抽离出来,现实里不过是几个小时。
今天是递交签证材料的日子,闹钟也是昨天睡前定好的。
水流冲刷过脸庞的瞬间,凉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现实,他和拓海约好了在签证处见面。
穿戴整齐后,他拿起提前摆放在桌上的文件,走向车库里的FC。
和煦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凉介脸上,有些刺眼。
他微微低头,插好车钥匙,点火启动。
熟悉的震动从方向盘传来。
真实无比的触感,终于将最后一丝梦魇从他脑中驱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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