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兰斯到达宅邸时算不上太晚。
景海阁坐落于比杨德宅邸中部偏右的地方，其屋檐上的两条长龙大张巨口，分庭抗礼般地各自占据一方，尾梢高高吊起的龙眼皆对着中间的夜明珠毫无保留地迸发出贪婪之光。
这里是比杨德的格斗营。
平常这个点兰斯是能感知到阁中传出的滔天杀气的，不过今天里间却格外安静。
兰斯决定穿过半月门，去和比杨德打声招呼。
途中仆人恭敬地向她鞠躬，领事长前来做引路人，为她打开路上要经过的雕花木门。
格斗场旁建有休息室，比杨德基本把这里当作了会客室。毕竟一有来客，便会被他派人领到景海阁大闹一场，完事才邀请客人到这里喝茶谈判。
兰斯听见格斗场旁的休息室传来谈话声。
比杨德并不避讳在场任何人，他连会客室的门都大敞着。这让兰斯很轻易就捕捉到室内的全貌。
比杨德霸气地端坐在会客室沙发上，其面中那道十字疤痕使得他本就威武的形象更加显赫。他的座位正对着门，身侧站立着看似年轻的黑/帮家主姆瓦拉·奈维斯。
而比杨德对面的沙发背对着兰斯，她只能看见沙发靠手上的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没有斑点，也没有佩戴首饰。
见到门外的兰斯，比杨德浑厚一声：“兰斯，进来！”
兰斯听话地走进去，垂眼立在他身旁，“义父。”
比杨德向对面的客人介绍着她，兰斯趁着这空当，将茶桌上平摊着的书册粗略浏览了一番。
「卡金帝国地下拍卖会」
兰斯默默打量着带来这本图册的来宾，并未观察出他身上的战斗痕迹。不知到底是因为他太强，还是比杨德根本没有和他比试过。
“兰斯，这位是卡金帝国黑/帮联会的负责人，张·皮万先生。”比杨德一如往常的满腔激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兰斯礼貌地微笑着向张·皮万问好。她自是知晓卡金帝国三大黑/帮有这个黑/帮联会制约着，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总负责人。
张·皮万长辈一样地回应了兰斯的问候，沙哑的声音如留声带卡带一般断续传出：“老朽此次前来，目的便是邀请你们参加下个礼拜在卡金帝国举行的地下拍卖会。”
比杨德自然是不能轻易露头，他不敢保证外面没有猎人协会会长派来监视他或者给他添乱的人。
“我虽然不能亲自到场，但我的属下一定会如约抵达。”见兰斯正在翻看拍卖品名册，比杨德又带着爽朗的笑声补充道：“兰斯有什么想要的就跟着奈维斯那老家伙一起去参加吧，尽管提，钱管够！”
张·皮万似笑非笑地在两人之间徘徊，眼神里满是上位者的权衡。
“比杨德先生似乎和义女感情很好啊。”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视。
比杨德嗤笑一声，不留余力地夸赞：“那当然，兰斯实打实地优秀。是个好苗子。”
而兰斯却因为张·皮万这人话语中的揣度而有些不解，但她立马察觉到这种违和感来自对方的灵魂深处，阴暗又饱满的算计与猜疑在那里恣意生长，早已如百年树根一样虬结盘踞起来，扎根其中。
与帕里斯通不同，张·皮万的心思里更多的是伺机而动攫取利益而非单纯为了个人兴趣。
比杨德的一些手下虽然也来自地下，但他们骨子里尚还没有完全被恶意侵蚀。
兰斯把这种新奇的感受记在心中。
这是她第一次与纯粹黑暗里的人打交道。
兰斯注意力回到手中的名册。
「火红眼」
「液体矿石」
「水晶骨羽」
……
“世界七大美色”在此次拍卖会上便集齐了三色。兰斯虽然对收藏这些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她喜欢在灰扑扑的古书里面翻阅它们的相关记载，显然现实见识一下一饱眼福也不是下策。
张·皮万让手下递去一张金色入场券。
兰斯接下，定睛一看，上面用卡金帝国特有的文字雍容华贵地刻着烫金的“特别贵宾席”。
“兰斯小姐参加就当自己家，不用客气。届时老朽的手下会照顾你的。”
张·皮万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此时在他笑容的挤压下更为粗糙，兰斯在那张笑容下面却读不出和蔼或是阴鹜。
扑克脸。
兰斯心中跳出这个名词，这是她在阅读魔术相关的书籍时遇到的。
她礼貌地谢过，心里估计着，或许张·皮万的既定计划中在刚才他见到她后，又临时增添了她那一环。
接下来的会谈才是黑/帮联会总负责人来秘密会见比杨德·尼特罗的真正目的，兰斯以及所有下属都识相地退了出去，留下一片清净。
-
卡金帝国地下拍卖会的会馆富丽堂皇，全然没有“地下”这个词所带的阴暗潮湿气息。
兰斯一踏入会场，便从会馆深处感应到了一股神秘的气息，羽毛一样搔动着她的心。她压下这种轻躁感，警惕地进入会场。
不知那日比杨德和张·皮万谈了些什么，兰斯甚至没有出示贵宾卡，卡金帝国黑/帮联会在接待她和姆瓦拉时便已经无比客气。
兰斯今天的入场身份是姆瓦拉·奈维斯的侄女。
姆瓦拉是奈维斯家族的第一首领，而奈维斯家族的辉煌则有大半功劳在比杨德身上，说他们有如今全靠比杨德扶持也不为过。
姆瓦拉同时也是平时直接与比杨德接触的高层下属。
他饱经风霜的鬓角本已向细观者彰显了其年龄，但奇迹的是，他那张脸上平滑无纹，全然没有任何岁月蹉跎的痕迹。
因此，大多数人只要不细看，都会下意识先入为主，错估他的年龄。
兰斯知晓这种奇妙现象并非是个单纯依靠医学的奇迹，而是依靠念进行了人皮组织培养。
因为这之中也有她的手笔，可以说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她开启、进行和收尾的。
姆瓦拉的“面具”逼真至极，甚至能够有序参与正常生理机能的反应。总之，若非对皮相易容把握到位的行家里手，是不可能仅根据鬓角就能直接给他的真实年龄定性的。
会场一共有两层，一层总座位有217个，二层只有10个看台，均匀分布在弧形会馆的墙壁上。
张·皮万为他们预留的贵宾席位出落在二层面左的看台，不同于一层的常规整齐座席，这里更似高星餐厅里的雅间。
落座后，兰斯依靠天生敏锐的直觉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她甚至能感知到有人用念气在试探着她。
不过好在身为天生念能力者的她对念有天然的把控力，平日里兰斯总是压缩身外的念气，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
此刻对方的探查可谓是毫无作用。
比起楼下仰头好奇打量的目光，二层嘉宾席里的视线更为灼灼逼人。
兰斯抬眼朝正对面看去，与最锐利的一位对上视线。
明艳高贵，嚣张跋扈。
她在心里中肯地给出评价。
对方本在高傲地打量着她，对她此刻不打一声招呼的回视很是不满。那人不甘示弱地扬起下巴，更露锋芒。
觉察到气氛的胶着，姆瓦拉出面打断了两位少女的对峙。
“那位小姐吗？是萨黑尔塔合众国的芬米亚家族的大小姐，妮卡·芬米亚。”
姆瓦拉倾身倒茶，巧妙地挡在两人之间，隔绝了对面芬米亚小姐的视线。他面似青年，秀美的脸早已惹得一层女宾客一阵骚动，此刻此举温文尔雅，更引一身关注。
芬米亚家族，兰斯有所耳闻，据说他们被称作“优路比安大陆上的薮猫”，傲慢得不可方物。
兰斯轻轻道谢，伸手接过姆瓦拉斟的淡茶，小巧的白瓷茶杯边缘如同针绣一般镶了一圈纯金的合欢花丛，与欧奇玛联邦国徽上的花型如出一辙。
而兰斯从四岁起便和比杨德生活在欧奇玛联邦，用宾客的家乡国在这些细节上做文章，着实是细致又新颖的。
默默惊叹着主办方的细致入微，兰斯端详起这里的布置。在她的视线扫过大堂的七彩顶窗，又滑落至绸缎般轻盈却又不透外界光的华贵窗帘后，她竟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熟悉笑眼。
帕里斯通·希尔正襟端坐在芬米亚家族所在看台旁的第三个看台里最靠前的位置。
兰斯和帕里斯通心照不宣地仅用眼神打了照面。在场太多眼睛，她不太希望自己视比杨德的教诲于不顾的叛逆之举被比杨德的下属呈报上去。
两人短暂的目光交接后，兰斯便装作不认识帕里斯通，自然地别过头去。
但帕里斯通却并未移开视线，而是久久地注视着她。
兰斯那双纯黑却又闪烁如银曜石般的眼在帕里斯通看来是孤品宝石，亦是一个美妙的谜。等到他能够亲手拂开那眼中所铺开的一层薄雾，他一定会无所不尽其能地探寻兰斯隐匿在眼下的更多情绪。
帕里斯通故意不对自己此刻的想法进行必要的掩饰，他释放的占有欲和危险性大剌剌地向兰斯发起猛攻。
在大厅各色洪流的暗涌下，他竟还若无其事地向她招了招手。
姆瓦拉警告性地给帕里斯通递去一个冷漠的眼神，细抿一口浓茶后，学着比杨德平时的口气，道：“真是危险人物！”
希尔家族本质上是古甘玉王国的贵族，明面上与黑/帮这些地下人群应是毫无关联的。
因此希尔家族次子的现身备受在场所有黑/帮的瞩目。巴结，猜疑，轻蔑，各怀鬼胎的视线集中在帕里斯通身上。
此刻那些视线更是因为帕里斯通的凝视转而改变方向，向兰斯投来。
兰斯第一次公开出现在这种地下集会上，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露面会暴露背后的比杨德，因此坦荡朝帕里斯通点了点头。
只是她心中那股自进入会场起就出现的不知名的焦躁感如同困兽一般越来越激烈地冲击囚笼，此刻甚是明显，惹得兰斯不得不分神平复情绪。
她与帕里斯通早已结识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想到比杨德气到胡子翘起的样子，兰斯不禁在心里感叹帕里斯通·希尔真会添乱。
“感谢各位莅临卡金帝国地下拍卖会！主办方负责人正坐在台下的正中间，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与我们的张·皮万先生也是交情不匪浅！接下来我就不拖泥带水，直接正式开始我们今天的拍卖会！”
放在学校，主持人夸张激情的声调肯定能让孩子们兴奋起来，但在场的都是浴血走到今天的黑/帮，因此几乎毫无波澜。
主持人也没有因观众给他的反馈太少而减少一丝一毫的热情，只见他动作浮夸地指着正在缓慢揭幕的拍卖品一号。
兰斯心中的痒意随着幕布的卷起而无限升值，她佯装泰然，紧紧攥住袖口的手却暴露了她的急切。在视线与一号拍卖品瞬间接触的同时，兰斯瞪大了双眼，那股自进入会场以来的躁感在此时攀升到顶峰。
“锵锵！一号拍卖品便是这块名叫「火山」的黑曜石！
“没错，奇谲的形状，散发着迷人气息的这块石头，就如同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火山」可以给持有者带来暂时的强大力量，据说持有者可以一拳毁坏三层钢板呢！虽然也伴随着自身力量被贪得无厌的它所吸收！
“但「火山」确实是追求强大之人的不二之选！”
主持人的介绍里依旧混杂着一股疯劲，他神秘地环视会场一圈，吊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胃口，缓缓问道：“那么，这么厉害的石头，竞拍起价是多少呢？”
姆瓦拉在「火山」揭幕时便已察觉到兰斯的不对劲，他偏头准备询问她的竞拍意愿，却被她眼底的惊异与疯狂震住了。
对平日里情绪稳定的兰斯来说，这种程度的失态足以算得上是失控。
“怎么了？兰斯？”
兰斯像沙漠中抓住路途中寥寥几根的绿植而重获生机的行者，凭着姆瓦拉这关切的一问恢复正常。
她不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尤其是帕里斯通。
“姆瓦拉，拿下它。”
不管是姆瓦拉还是帕里斯通，他们都无法再从那双已然恢复平静无波的眼里寻得一丝裂缝。
帕里斯通只觉有趣，笑意更甚。
“竞拍起价是五千万戒尼哦！那么，请大家踊跃出价吧！”
主持人话音刚落，便有人争抢着报价。
“5200万！”
“我出5500万！”
“5700！”
……
姆瓦拉在一群闹声中沉静举牌，开口：“5亿。”
会馆霎时安静，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人语声。
“5亿戒尼一次……”
“5亿戒尼两次……”
主持人坏心眼地拖长声调。
主持人正要念出第三次时，兰斯对面的芬米亚家族竟也参与了这轮竞标。
“5亿1千万戒尼。”
兰斯朝对面看去。
妮卡·芬米亚戴满了宝石饰品的手轻摇着同样富贵的纸扇，她嘴角极富攻击性的笑利刃一般对着兰斯。
那极浅的瞳色真让兰斯联想到薮猫狩猎时的模样。
但姆瓦拉·奈维斯并不把这种程度的年轻猎手放在眼里，他沉着地同芬米亚家族展开角逐。
“6亿。”
“7亿戒尼。”
“8亿。”
“9亿戒尼。”
无论姆瓦拉报价多少，妮卡·芬米亚身旁体格修长的侍从总是比他的报价多一亿。
兰斯不免纳闷，她同这个芬米亚家族的薮猫公主根本毫无关联，甚至这还是她俩的第一次照面。芬米亚家族如果不是冲着兰斯本人来的，那难道是和姆瓦拉所掌管的奈维斯家族结下仇怨了？
在场来客有的凝重，有的看好戏，有的漠然。
帕里斯通向来对此类争端喜闻乐见，他下场参与了这轮竞拍，凭一己之力将价格抬升至20亿。
“我出20亿。”
稳坐在一层拍卖台正中间的张·皮万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这种混乱的局面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兰斯微微侧过脸，深邃的黑眼淡淡看向帕里斯通。
后者以笑迎接，无比坦然，用口型无声说道：“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妮卡不是雌竞角色，她是好宝宝，她对兰斯的针对是有原因的
姆瓦拉的脸受过伤是兰斯帮忙修复的
帕里斯通也是个好青年（）
私设：
1.卡金三大黑/帮之间有一个黑/帮联会制约
2.芬米亚和奈维斯都是「十老头」的直属势力家族
3.欧奇玛联邦的国花是合欢花
4.希尔家族是古甘玉王国的荣誉贵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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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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