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你明天四点就要起床,而你的领导突然向你发送午夜私会通知,请问你要怎么办?
答案当然是接受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现在再装傻充愣也为时已晚,我只好向库洛洛眨了眨眼表示收到,而后离开餐厅回到员工宿舍楼,也是受训人员的临时住所。
这次客户位高权重,不容有失,加上供应商待遇不差,许多人都想努力表现、争取转正,舍友们回来后不约而同都在自主加练,整个宿舍陷入浓厚的学习氛围中。
我的宗旨是在普通人中绝不特立独行、标新立异,而且时间还早也无事可做,见此情景只能踊跃加入,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各自在统一配发的手表上调好闹钟,最后互相道以晚安,我关闭精孔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三个小时后,手表内侧的细微震动将我唤醒,我睁开眼,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等待残留睡意褪尽。
明天的工作强度可以预见,主管也曾嘱咐我们好好休息,此时所有人都已经入眠,只有我还要披星戴月赶去面见领导。
彻底清醒之后,我蹑手蹑脚地滑下床,路过睡梦正酣的舍友们走到门口,张开我那半径一直未能突破五米的『圆』,贴在房门上细听,确认不会有人恰巧路过,才打开一条门缝闪身而出。
酒庄的主体建筑呈凹字型,中庭位于正中央,与员工宿舍楼相距不远,酒庄安保也并不严密,我顺利到达约定区域。
此时尚未零点,也算是在“午夜”范围内,库洛洛没有明确具体时间,我只好开着只有念能力者才能看见的『圆』,藏身在连廊石柱的阴影里等他主动找来。
整个酒庄静无声息,枯燥的等待,枯燥的夜,连鸟啼虫鸣都听不见。
在我又一次抬起手表查看时,一种非常细微的声音凭空出现,仿若睡眠不足产生的错觉。
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圆』突然之间爆发出尖锐预警,比意识反应更快,我在千钧一刻抱头躲开。
“噗”的一声轻响,与我额头等高的墙面上出现一个圆形孔洞,看起来就像弹孔一样。
顺着“弹道”轨迹回过头,身着制服的人影走出与连廊相接的对外通道,斜照进连廊的月光映出他的脸,有一点意外之色。
我立刻回到墙边仔细研究那个“弹孔”,发现实际上只是一颗石子。
如果我没有正好开着『圆』,这颗石子已经让我的脑袋绚烂开花。
离谱至极。
我在茫然中震惊,在震惊中战栗,最后一切劫后余生的感受都化为怒火熊熊燃起,我又想起远在七年之后,我死在同一个人手里。
罪魁祸首走到我面前,我紧紧抓住所剩无几的理智才没有对他破口大骂。
“团长,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请直接告诉我,不必下这种黑手。”
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库洛洛看了一眼他的杰作,目光重新回到我脸上,又恢复他不为万事万物所动的平静,丝毫不把差点就给团员爆头当回事。
但他还是对我道了一声歉。
“本意不是攻击你,而是需要一个安全私密的空间,没有想到你的能力可能存在距离限制,是我思虑不周。”
“……”
他真的很聪明。
我的所有能力,其根本目的都是保我性命。
“超前消费”已经作废暂且不提,“债务转移”属于被动触发类型,理论上若是预判到某种攻击足以致命,我反倒不需要躲避,有时我甚至会主动让要害部位受击,强制袭击者进入赌局。
而制约是确立和强化能力的必要条件。
为了保证“债务转移”能够百分百触发,我为它附加的制约之一就是射程限制,与『圆』的范围基本重合。
换言之,只有当致命攻击发生在距我五米之内时才会判定生效,近身战中可保万无一失,相应的对远程狙击则束手无策,需要依靠『圆』和我本人的反应能力弥补,做到自主避险。
一个能力的制约基本就是其破绽所在,好比没有人会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账户密码,也没有哪个念能力者会将能力制约和盘托出。
有关自身能力我已对库洛洛透露太多,事后想来其实毫无必要,成功加入旅团就足以存活,消除猜忌也不必急于一时,因此这条制约我本打算隐瞒到底,以免日后当真与库洛洛战场对立让我陷入不利局面。
谁想到库洛洛只是随手扔出一个石头,就能根据我的反应推测出真相。
何其聪明,何其可怕。
我再次意识到自己与他悬殊的实力差距,不仅是武力,迅速冷静下来,面上则怒气更旺。
故意上前两步,踏过社交距离边界,我凑到库洛洛近前,抬头直视他那双墨黑的大眼睛,总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你想知道能力制约可以直接来问我,你需要我开启能力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无论‘是不准内斗’还是‘以团长的命令为优先’我都有在好好遵守,现在还因为你一行字就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么远来见你,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半真半假一顿输出,说到最后福至心灵,想起我如今年方十八,正是作妖的青春年华,于是浑然天成地委屈起来。
蜘蛛腿里无有一人与我同款,两性关系中库洛洛似乎也并非老手,对这种拙劣的手段较为陌生,一时想不起如何应对,视线终于略有偏移。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哼,这可是你说的,不可以言而无信哦。”
我迅速变脸,得意地仰起头,随后见好就收,退回原处,问他这种时间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总不能真是幽会吧?我怀疑他根本没长罗曼蒂克的那根弦。
库洛洛没有回答,伸手探进制服口袋,正要掏出什么东西,动作却是一顿。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既有人类的鞋跟,也有犬类的脚爪,夜巡保安正组队向中庭进发。
普通人不值一提,狗鼻子可没那么好应付,而且我们还要在酒庄里再待上至少四小时。
库洛洛看向我,无声胜有声。
我叹了一口气,略微仰起头。
脖颈处随即搭上一只温热的手,内收用力时还能感受到指节上粗糙的薄茧。
而后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暗再度笼罩而来,这一刻我近乎宁静地闭上眼。
黑暗中还是同一张桌子,对面坐着同一个人,昏黄吊灯高悬头顶,三色筹码各自堆在我们手边。
这是库洛洛第二次进入赌局,与上一次的戒备不同,满脸回家般的自在从容。
规则默认庄家先手,我赶在他张口之前推出一枚单日筹码。
“如你所愿,绝对安全且私密的空间,有任何物品、情报或是指令都请尽快给我,我还要回去睡觉。”
我毫不客气地说。
念能力的应用形式没有行业标准,任凭能力者自由发挥,“债务转移”的赌命效果实战意义不大,附带的独立空间却是绝佳的交接场所,一切事物都可以在这里流转。
库洛洛的想法与我如出一辙,正如初见时所言,已将我的能力纳入战术考量,只是没想到本人的废柴程度超乎所料。
但我不相信他这次攻击我真是因为考虑欠妥、无心之失。
库洛洛还记得正事,也推出一枚同色筹码,另一只手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纸袋放在旁边。
松手时他按住纸袋略有停顿,似乎在确认什么,之后才慢慢抬起指尖。
我拿起赌盅,摇出结果后取过纸袋打开查看,里面装着许多指甲盖大小的透明圆片,具有特殊粘性,接触皮肤时毫无变化,碰到衣物布料则会迅速贴合,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透明胶?”
“标记物。”
库洛洛简单地说,接手摇骰,既不解释这东西从何而来,也不解释自己何时、何地、用何用方式取得,只让我明日确认目标后贴在他们身上。
本次行动负责监控的人是库哔,这袋“透明胶”想必就是他的能力,具现化系能力者与自身造物紧密相连,以此观测被其标记的对象,算是一种基础且务实的应用。
看来其他团员也开始各就各位。
任务道具交接完毕,我看了一眼时间,回去之后倒是还能睡满一觉。
库洛洛摇出点数,随手放下,看到我从衣袖上揭掉“透明胶”放回纸袋,若有所思,突然问道:“不可以直接攻击,但可以携带和传递物品,这算是规则漏洞吗?那么通过间接手段呢?比如带上毒气弹进入这里后释放。”
听起来异想天开,其实不无道理,曾经的确有人想以这种方式绕过赌局,最终当然未能得逞,能力规则无懈可击。
“攻击判定基于‘对方是否会受到伤害’,毒气、音爆、炸弹之类都会无效处理,对我也是一样。这毕竟是个保命的能力,否则我不需要设定这么多制约。”
我耐着性子解释,收好那袋标记物,再次摇动骰子,两局又是打成平手。
第三局开始前库洛洛恶习不改,询问的声音犹如阴魂不散,再次隔着桌子传过来。
“可以告诉我另一个能力是如何让你死而复生的吗?我真的很好奇。”
开什么玩笑呢,我断然拒绝:“不可以。”
“但是你先前才说可以直接问你的。”
四平八稳的声音里竟然听出控诉,我为他这种学以致用的精神气到笑出来。
“你可以问又不代表我一定会回答。讲真的团长,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你对其他团员也是这么刨根究底的吗?”
库洛洛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开诚布公,有话直说,捂着嘴巴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可能是因为……比较有趣吧?你的能力和你本人都很有趣。”
听着不像夸奖,他和玛奇加起来有没有三岁?
我转手按在筹码堆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团长,这一把我可以all in吗?”
一直都在顾虑杀死库洛洛后无法从旅团的复仇中逃脱,因此即便再次获得与他独处且团员无人在场的绝佳机会,我也忍住没有动手。
但实在忍不下去了,我现在就想展开生死豪赌!
库洛洛装模作样地后仰了一下,面上却露出轻松的笑意。
“虽然我早就接受了bad ending,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而且死的人也有可能是你吧,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
一个晚上能收到三四次的道歉一文不值,从我耳中丝滑流走,相较之下他的前半句话更让我在意。
早已接受坏结局。
这可不像一个作恶多端之人应有的想法、该说的话。
我一时想要问一问他对于生命和死亡的看法,这二者紧密围绕我的全部人生。
刚要张口,复又觉得没事找事。
如果库洛洛真能自己死掉我才求之不得,力省七年光阴,直接迎接属于我的happy ending,简直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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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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