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舞动生命,夜晚回归死境。
出门后我们就使用『绝』,穿过铺洒花瓣和谷粒的街巷,径直前往圣山。
路过广场时看到考生们依然留在广场中,已经破罐破摔,彻底放弃挣扎,海边除了冷风、沙子和开不动的渡船什么都没有,待在这里至少还有火堆暖身,有饮食果腹。
圣山离广场不远,没多久就能看到上山的路,今夜月色朦胧但星光繁盛,石制阶梯清晰可见,一路向上延伸,抬头看去就像直接通往天上。
但实际上圣山海拔并不高,只是通过地势落差区分阶级,物理隔绝统治者与民众。
库洛洛率先走上台阶,并不像昨日白天时一样,立刻有人出现阻拦,但他的脚底才刚刚触及台阶边缘,静夜中就响起一声鼓点,十分微弱,更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落。
我们同时停下脚步,张开『圆』凝神细听,既然三个人都能听到,就不可能会是错觉。
果然紧接着就有更多鼓声涌起,轻重缓急,时起时落,如同骤雨冲刷大地,震颤空气,密集的鼓点中又有笛声与琴音渐次加入,和鸣回响,仿佛能够看到无形的声波层叠扩散,穿街过巷,无处不在。
乐声没有固定曲调,只是极尽热烈与欢闹,笼罩其中的却是死寂的黑夜与村落,广场里火光摇曳,人影幢幢,好像又有一场庆典开始上演,然而活死人的狂欢早已落幕,那里现在理应只有半死不活之人。
“走吧。”
库洛洛的声音依然淡漠,不为万事万物所动,确认异响来源村中,并非冲我们而来,他举步继续往上走。
圣山所在犹如另一个世界,星光月色与吹过山间的风都平和宁静,在这古怪的夜里却显出无法言说的诡异。
走到可以看清村内景象的高度时我看向广场,原本分散在各处的考生此时聚在一起,没有停歇的鼓乐琴笛让他们看起来也在舞蹈,实际上却是一场混战,连走路说话都费力的人们突然变得生龙活虎,好像忘记这些天的守望互助,彼此之间大打出手。
“莫妮卡,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侠客见我没有跟上,疑惑地叫了我一声。
我定睛看着那场混乱,形势迅速向一边倾倒,我认识而记不住名字的三位女性考生正在遭到围追堵截,虽然身手不凡但到底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其他人淹没。
“嗯……这种事情的话,既然看到,就没办法不管了。老实说她们对我还挺好的。”
我抬头看向侠客和库洛洛。
库洛洛站在高处,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对我点点头:“你去吧。”
“注意安全哦,打不过就别管了。”
侠客也嘱咐道,我对他们挥挥手。
“放心吧,这种货色我在天空斗技场一天能打两个。”
我抽出手丨枪,填弹上膛,转身跳下阶梯,跑回村子里。
村中空旷无人,只有乐声绵绵不绝,也找不到演奏者身在何处,仿佛这个村落、这个岛屿自身在发出声响。
接近广场时,最先触动感官的是一股奇怪的味道,烟熏火燎的,有点香甜,还有点恶心,异兽石像下方又开始焚香,浅淡的烟雾弥漫在空气里,轻而易举就将人类退化为野兽。
暴力与**从来相伴而生,这里发生的事并非单纯的内讧,而是属于考生们的特殊“繁衍日”。
我屏住呼吸,躲进“丰收日”时我和库洛洛偷懒吃零食的地方,以石凳作为掩体,抬起手丨枪,瞄准那些考生理性全失而毫无防备的背影。
枪声在消音器下几不可闻,外围考生接连滚到地上,救助他人并不符合我的三项准则,所以我没有杀死任何人,着弹点都不在要害部位,足以阻断他们的行动能力,并让他们在疼痛与恐惧作用下找回理智——尽管异香浮动不休,这方面效果甚微。
终于能够看清三位女性的身影,她们体能优越,意志坚韧,仍在做着困兽之斗,离她们最近的考生鼻青脸肿,伤情比外围中枪的考生还要严重,压力减轻后她们的反击也变得更为有力。
我打穿最后几个考生的膝关节,快速更换弹匣,站起来高声喊道:“过来这里!”
金发一跃而起,迅速拉起大高个和黑皮,三人向我冲来,与我一起往海滩飞奔,越是靠近大海,岛内力量的影响就越薄弱,相较之下也算是个安全之所。
鼓点与乐声依然在上空回响,越发激昂,几乎转变为战曲,与之呼应的是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阻拦我们的不是考生,而是本该在太阳落海后就回到墓中安眠的亡者,手持各类农具与刀斧堵在出村的必经之路上。
为首之人就是长老,面带微笑,眼神空洞,所有村民都和它同一副面容,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直接抬手往它脑门中央打了一枪。
杀死已死之人不算是杀人。
身后传来惊呼声,生长在法治、良知与道德中的人天然敬畏生命,即使在危难中也无法理解不问缘由、毫不犹豫的杀生。
我充耳不闻,继续开枪,一口气打空弹匣,然而村民数量远比我的弹药储备充分,豪言壮语对侠客放得太早,下次出门还要带上手丨榴丨弹才能叫有备无患。
甩出空枪砸倒一个村民,我抽出工兵铲,『气』延展而出包裹铲头,使它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刃。
“这些本来就是死人,不需要有所顾忌。”
说完我直冲而上。
人类像纸张,像豆腐,在工兵铲下无声碎裂与散落,顶着横飞的肢体与血肉,我强行将人墙撕开裂口,抹掉落在眼上滑腻的东西,回头往后看。
那三人终究无法下定杀手,因为这些村民只想将我们留在村中,人命是燃料,人口要繁衍,只有活人才能带来这一切,岛上未知的存在不仅想复苏,还想要延续。
相较之下我现在的模样似乎更让她们忌惮,她们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跟上我。
“回去渡船,去驾驶室或者机房之类的地方躲好,天亮之前不要上岸。”
我边跑边说,还能行动的村民具备尸体不应有的灵活敏捷,立刻追在我们身后。
“那你呢?”
不知何人从何处问道。
所有感官都变得朦朦胧胧,腐血的味道让人头昏脑涨,切肉碎骨的触感让人心醉神迷,我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对我说话。
“不用管我,这对于我来说是快乐的事。”
说话声再未响起,她们终于惊惧地离我远去。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村民们奔涌而至,一部分将我围住,一部分还想追到岸边。
活着的死人,死掉的活人,全部都是可杀之物,这一次不是为了帮助谁,而是自我在享乐。
“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
我知道自己正在发笑。
欢欣喜悦,难以克制。
战斗无声无息,杀戮无声无息,死亡无声无息,整个世界好像都被蒙上罩子,隔绝静音。
“莫妮卡。”
寂静中有人叫道我的名字,是从罩子外面传入,还是我自己产生幻听?其实我分不清。
熟悉的色彩流水一般漫过脚面,我被置于某个人的『圆』里,他也曾用这种方式叫我起床,让我终于能够找准方向。
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脚下躺着几具尸体,全都干净又完整,和我不一样,他杀人时总是利落果断,毫无留情与留恋,就像搬开一块石头、折断一根草。
我抬眼看向他,看着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看着他模糊不清的面容,他的名字呼之欲出,终于被我忆起——
库洛洛·鲁西鲁。
埋藏已久的隐秘念头在这一刻破土萌芽,开始占据我的大脑,又在我的耳畔心底盘旋低语。
我想爱他,我想要他。
这是不可为之事,但是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扔掉工兵铲,我径直走到他身前,伸出染血的双手拉下他的头颅,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在寒夜里仍有柔软和温存,他对我毫无防备,我的舌尖得以长驱直入,在他口中攻城略地,肆意妄为。
库洛洛睁大眼睛,有一瞬间怔愣,甚至连呼吸都消失无踪,而后止水激烈振荡,库洛洛迅速组织反攻,窒息与痛楚铺天盖地,巨大的力量封锁钳制,几欲令我粉身碎骨。
罪恶的弥撒随即奏响,我们撕扯纠缠,滚到布满残尸、浸润血污的沙滩上,库洛洛无情地将我掠夺,我也贪婪地将他吞噬,血的腥气在风中扩散,充盈口鼻,馥郁芬芳,心跳与喘息也犹如潮涌,似远似近,轰隆回响。
他已不再是他,他是尘土塑成的人形,是树梢吐信的毒蛇,是孕育禁忌的红果,是最源初的罪,他应该被奉入祭坛,受圣火焚化,最后钉上十字架。
而我也不再是我,我是背离伊甸的莉莉丝,是抹大拉的玛利亚,是加利利的莎乐美,是众水之上的大巴比伦,我的灵魂震颤战栗,我的理智土崩瓦解,我的每一条血管与神经都盛满欲念、渴求以及世间一切可憎之物,要与这满身亵渎的兽共同沉沦,共同毁灭,丨共同腐朽。
彼此之间势均力敌,殊死角逐,库洛洛终于被我压制,平躺在地注视着我,眼底落入星光,燃起火焰,我的倒影困于其间,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掌中纳入他的颈项,我从指尖开始逐一感受到他炙热的肌肤、脉动的血管和坚硬的骨节,我应该撕裂它,折断它,粉碎它,但我的肢体与我的意志两相分离,我的十根手指都像被钢铁水泥浇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进分毫。
我想爱他,我想杀死他。
这明明是最好的结局,但我竟然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不明白,我失去思考能力,不得纾解的**和前所未有的茫然使我失声痛哭,我松开双手,想要脱身,想要逃离。
库洛洛抓住这一瞬间翻身反制,像暗影与夜幕笼罩而下,让我无处可逃。
繁盛星空在我们头顶支离破碎,摇摇欲坠,我感到头晕目眩,作呕反胃。
库洛洛遮住我的双眼,我品尝到自己咸湿的泪水,慢慢归于平静。
于是我知道了,我已经在这场战争中一败涂地。
我无法杀死他,我只剩去爱他。
文中所用圣经意象和隐喻在男女主身上都是层层递进的,请自行百度,配合食用。
整个猎人测验篇都精简了一下,我可真是个大水货啊这么多废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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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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