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冰冷刺骨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库洛洛全身,他的视线还没完全从强光中恢复过来,勉强在水中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冷寂的黑暗。
更可怕的是,一股难以抗拒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抽空了他四肢百骸的力量。
他感觉不到念力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只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在冰寒的水中缓缓下沉。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对于温度的感知似乎也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灵魂离体般的轻飘感。
库洛洛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体沉向那未知的深渊。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
黑暗褪去,刺目的阳光带着垃圾堆特有的、混合着腐烂与铁锈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喂!库洛洛!该你念了,别发呆!”一个熟悉又带着点稚气的粗嗓门在耳边响起。
库洛洛眨了眨眼。
他发现自己个子变得很矮,正站在流星街一片相对平坦的垃圾堆中间的空地上,脚下是硌脚的金属碎片和硬塑料,空气燥热,天空红蒙蒙的,一缕缕金红的云彩在天际浮动。
眼前,是同样年少、脸上还带着未脱稚气却已有狠厉轮廓的芬克斯,和留着短短寸头的派克诺妲。
芬克斯手里挥舞着一张脏兮兮的、用废弃包装纸背面写满字的“剧本”,派克诺妲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亮晶晶的,带着难得的期待。
“对啊,库洛洛!快点!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个破收音机,就等着录呢!”
窝金的大嗓门从旁边传来,他正摆弄着一个从垃圾堆里淘出来的、外壳破损严重的老式录音机。
库洛洛低头,发现自己手里也捏着一张同样粗糙的“剧本”,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他自己写的。
他们在排练一出……什么来着?
哦,是《清扫战队》,侠客在窝金的地盘找到的录像带,但流星街的孩子们听不懂录像带中的语言,只有努力学习了多种外语的他看得懂里面讲了什么。
所以他就自己翻译着写了剧本,找了小伙伴们用流星街的语言给角色们配音,这样大家就都可以看得懂这部动画片了。
幻影旅团……也是这个时候成立的,一共十一个孩子,每周都会在全宗教会的讲堂按时举办特别上映会,是流星街的孩子们最期待的节目了。
“嗯。”少年库洛洛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拿起剧本,准备念出属于他的角色——那个热情坚毅的红色战士的台词。
“等等!”
芬克斯突然一把抢过库洛洛手里的剧本,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容:
“我也想试试给红色战士配音!库洛洛,这把你来配蓝色战士!”
“什么?!那我也要试!这集怪人的台词好少,完全不过瘾啊!”窝金立刻丢下录音机扑了过来,目标却是芬克斯手里的剧本。
“谁抢到算谁的!”芬克斯怪叫着,拿着剧本绕着空地跑起来,窝金怒吼着在后面狂追。
不远处的垃圾山下,留着泡面头的飞坦和还未蓄起小胡子的信长在拿着木棍对打,侠客在和莎拉莎还有希拉对天才博士跟粉色、紫色战士三角关系的那部分剧情,派克诺妲、富兰克林还有玛奇则坐在旁边笑着看向他们。
库洛洛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加入了这场幼稚的追逐,三个少年在垃圾堆的空地上奔跑、笑闹,抢夺着那几张写着角色台词的废纸。
阳光炽烈,垃圾山投下扭曲的阴影,但少年们欢快的笑声却像沙漠里顽强开出的野花,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奔跑间,库洛洛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远处一座最高的垃圾山。
在那垃圾山的顶端,好像有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看见日光煌煌,那人逆光而立,穿着一身样式古朴的宽袖白袍,衣袂在带着铁锈味的热风中轻轻飘动。
她(他?)侧着身,似乎正静静地看着下方空地上追逐嬉闹的他们。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人手中握着一朵……花?
在流星街这寸草不生的地方,那朵花却散发着温润柔和的金色光芒,形态优美,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库洛洛以为自己被阳光晃花了眼,或者是因为奔跑缺氧出现了幻觉,他猛地停下脚步,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望去——
高高的垃圾山顶端空空如也,只有扭曲的热浪在蒸腾,仿佛刚才那道身影和那朵金莲,都只是阳光与尘埃共同编织的蜃景。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少年库洛洛的心。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空荡荡的山顶,久久没有回神,芬克斯和窝金的打闹声似乎也变得遥远了。
……
画面陡然切换。
冰冷的雨水如同天河倒灌,无情地鞭笞着流星街污秽的大地。
惨白的闪电撕裂厚重的乌云,将惨淡的光芒投射在聚集在垃圾山边缘一片小树林外的人群身上。
那是流星街的孩子们。
他们沉默地伫立在瓢泼大雨中,雨水顺着他们肮脏的脸颊和破旧的衣服流下,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在雨幕中弥漫。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这种气息对于当时幻影旅团的九个孩子来说还很陌生,可在不久后的将来,这种死亡的味道将是他们最为熟悉的——永远伴随在他们身侧,如影随形。
库洛洛站在人群最前方,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能清晰地看到树林入口处的情景。
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袋,被一根长长的绳子拴在高高的枝桠上。
个子最高的窝金,平日里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窝金,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凝固的、近乎石化的悲恸。
他爬上那棵对于他们这些孩子来讲还算很高的树,颤抖着伸出手,用小刀割断了那根绳子。
那个黑色塑料袋掉进了库洛洛的怀里。
那个袋子那么小,小到似乎并装不下一个十岁女孩的身体。
可那个小小的袋子却又那么沉重,沉重到十三岁的他再也站不住,整个人跌坐在了泥泞的地上。
他的手出乎意料地稳定,解开了束在袋口的绳结。
袋子打开。
里面是莎拉莎。
那个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妹妹、哪怕是在流星街这种地方也始终有着最为温暖笑容的莎拉莎。
她小小的身体被粗暴地肢解,像破败的玩偶一样被胡乱塞在袋子里,额头正中钉着一张字条,挡住了那张苍白的小脸。
有时候库洛洛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好学,没有靠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录像带自学会那些外界的通用语言。
那样的话,他也就不会看得懂那张字条上写了什么。
“流星街的人是被世界抛弃的垃圾……”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库洛洛脑海中响起,那是他们从外面抓住的、一个来流星街“狩猎”的hei帮小头目临死前的嘲弄。
“他们没有身份证明和社会编码,根本就不能算作‘人’,所以无论对他们做什么,都不会被定罪,都是被允许的!明白吗?小杂种们!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不被认可的!你们就是些垃圾!”
这里是被世界抛弃的垃圾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地方。
这里所有的存在都不被承认,人也不被认为是“人”。
可被抛弃,是我们的错吗?
法律不保护这里。
社会不认可这里。
可……
那又如何?
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蛇,噬咬着库洛洛的心脏,取代了最初的悲伤和茫然。
他看着莎拉莎破碎的身体,看着周围同伴们绝望而麻木的眼神,看着这片被诅咒的、滋养着无尽罪恶的土地。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彻底死去了。
然后,有什么,在前者的尸体上生根发芽。
杀人,就要偿命。
我等不拒一切,故勿从我等身边,夺一分一毫!
他用三年时间,在垃圾堆和死亡的边缘,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念”的力量。
当那充沛的生命能量在他体内奔腾涌动、最终按照他的意志凝聚成型时,额头上的十字烙印随之出现。
那是他力量觉醒的证明,也是他与这个世界彻底决裂的徽记。
他不再相信任何规则,也不再期待任何救赎。
他相信生死皆有命定,所以顺其而为,冷眼旁观自己的喜怒哀乐,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工具物尽其用。
为了让外界的恶人与犯罪惧怕并远离流星街,他带着认同他理念的同伴们——幻影旅团,踏上了烧杀抢掠的修罗之路。
他人的痛苦与哀嚎,财富的堆积与散落,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真正的波澜。
他像一个没有重量的灵魂,漂浮在众生之上,冷漠地注视着这出名为“人间”的荒诞剧目。
他像一个从未入戏的演员,站在舞台最黑暗的边缘,看着所有人在命运的聚光灯下或喜或悲,流泪奔走,内心却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黑暗如同冰冷的潭水,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彻底吞噬、冻结。
那熟悉的虚无感、那深入骨髓的寒冷,比此刻包裹他身体的潭水更加刺骨。
放弃吧……沉下去……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诱惑着他彻底放松。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沦于永恒的冰冷与黑暗之际——
一缕阳光,毫无预兆地劈开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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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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