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是这样的。
我跟着伊瑟德拉来到一片废墟,那片废墟本来就是那只蜘蛛魔兽出没的地点。所以正确来说是我侵犯了人家的地盘,被按在地上吊打也是自然的。因为按理说这算私闯民宅——如果魔兽,或者说,这些“怪物”也有财产所有权这种东西的话。
我很惊讶,这个金发女孩就是帕里斯通口中的“公主”,看来这座城市不是普通的城市,甚至算是国家的首都……也许这是一个很小的国家?搞不懂。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笑话,大致是导游带着一群游客去梵蒂冈,介绍说:“大家好,请看你们的左边,”大家看向左边,导游又说:“左边是意大利。现在请看右边,”大家又看右边,“右边也是意大利。”
我当时一直觉得这个笑话格外的冷,于是便铭记在心,现在想来,也许适合此地场景,只可惜,对于被我们比作“梵蒂冈”的这座小城——小国(?)而言,什么才是它的意大利?
作为一国公主的伊瑟德拉似乎并没有什么表示,除了刚刚进门那句和李司木如出一辙的“你们在干什么”之外就没再开口。她面色如常地看着我,好像自己并不是把我引向“怪物”的罪魁祸首一样。
我垂下了眼睛。
想起了「她」对我说的话。
「你要……帮我找到……我的孩子吗?」
「带走?……是的!带走了!那群恶魔,把她带走了!!我可怜的孩子……我的……伊瑟……」
伊瑟。
伊瑟德拉。
再抬头看伊瑟德拉,我的心情相当复杂。她平静无波的表情让我感觉很不对劲,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呢?
“那只魔兽怎么样了?”我问。
“什么魔兽?”阿福皱眉。
“就是——”
“她就在隔壁呢。”帕里斯通笑着打断了阿福,“你想去看看她吗?”
我回想起来光是腿就像钢筋一样粗壮的巨大蜘蛛,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塞进这个建筑里的样子。
对,我忘记和你说了。
我被帕里斯通捡回来之后,居住的这个屋子除了拥有舒适而柔软的大床,还有相当华丽的装修。整体色调是金色和白色,和我们在城市底层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这里的空气虽然不能说是清新,却也没有了那种排泄物和腐烂尸体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香料味。
半是怀疑,半是忐忑,我在阿福的搀扶下来到了隔壁房间。
一个妇人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没有焦点,没有呼吸像是死了一样。
“但她并没有死。”伊瑟德拉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太痛苦了。”
她走到女人身边,伸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太痛苦了,于是放弃了——身为人的部分。”伊瑟德拉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被「诅咒」改变的人变回原样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
我似乎是看到了她的灵魂。她的灵魂确实充满了痛苦,而此时此刻,那个痛苦的灵魂已经不见了。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副空壳,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她已经死了。”我说。
伊瑟德拉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只手突然扶上了我的肩膀。帕里斯通笑着说:“我想,你的意思是:她的身体已经死了,是不是?她的灵魂只是暂时陷入了沉睡——徘徊在这片大地上的诅咒尚未消失。”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他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伊瑟德拉。
“你说,是不是?”
“啊……嗯,”伊瑟德拉好像有些心事,又瞥了几眼躺在床上的妇人,“是啊,应该是的。”她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例子……如果她醒来,很可能还会「异化」。在那之前,必须提前把能做的调查都完成。”
“这件事就交给您了,公主殿下。”帕里斯通轻声说。
伊瑟德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来到门边,说迎接客人的晚宴准备好了,而看其他人的反应,显然我就是那个“客人”。我就要见到这个国家的国王了吗?
阿福作为“神之子”,身兼“净化食物”的职责,在晚宴开始之前,他必须先为那些食物举行所谓的“净化仪式”,以防被**的感染和病症——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诅咒”——侵蚀。
怎么听着都像是一堆迷信的东西,但人都能变成怪物了,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虽然我很怀疑阿福没有那什么所谓的“净化”能力,这群人怕不是被帕里斯通给忽悠了。
所以阿福不得不提前离场,但离开之前他向我投来了相当复杂的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又碍于有人在场不方便讲。
我默默在心里记下,待会儿要去私下找他聊聊。
“小A,”帕里凑到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要出席正式的晚宴,必须穿正式的服装呢……你的衣服就在刚才的房间里,记得换上再来哦。”
我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这种时候还纠结dress code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对他提出质疑,他就跟着阿福去那个什么“净化仪式”了。
只留下我、伊瑟德拉,和那个妇人在屋里。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开口问道——
“她是你的妈妈吗?”
伊瑟德拉好像有些意外我会这样问:“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告诉我了。
有些话我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因为那幅画面还在我的记忆里,鲜明得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个头发像火一样鲜红的女孩——尤娜的身体化作灰尘,消散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想了想,问她:“你不伤心吗?”
她眨了眨眼。“为什么伤心?”
“你的妈妈变成了那样,她很痛苦。”
伊瑟德拉点了点头:“是的,她很痛苦。”
“那——”
“但是,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那副躯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柔和,“甚至,也不能说是我们这个国家、这个制度的错。”
我听着她继续说。
“因为洁净的人类已经很少了,”她说,“所以我们必须要确保这些人不受到「诅咒」的污染,同时,尽可能增加他们的数量。这是王族的责任,她也知道这些的。”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人开始不再死亡。最初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直到后来,几乎整个国家都被「诅咒」了,有些人的皮肤开始溃烂,不只是人,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无法逃脱这份永生的「诅咒」。最后只剩下了几个没有被侵蚀的人,现在我们的国家就是在此基础上建立的。
“现在,这份责任落在了我的身上。”她对我笑了一下,“我不伤心。相反,我很高兴。母亲她那么痛苦,但如今能看到她这么平静的表情,不再愤怒——”她看向躺在床上的母亲,“我很感谢你。”
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床上那具尸体。
无论怎么看,那在我眼里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伊瑟德拉离开之后,我走到尸体旁边,这才发现她的四肢都被斩断了,被子下面除了躯干,其他的部分都空空荡荡的。
我想起来,最后被钥匙打开的空间之门关闭的时候,蜘蛛的脚也被斩断。
“我找到你的女儿了。”我对她说。
但是当然,她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我也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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