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那天本该十一点就睡着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盯着床上细小的褶皱，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明明所有事都做完了，但总觉得缺了什么。
他把那天雨夜的事又重温了一遍，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忘了那天是怎么结束的。
自己是怎么顶着黄金瞳回家的？是怎么和别人对视的？没人发现异样么？
……有很多事，好像被自己忽视了，记忆随着时间飘散了，怎么也抓不住。
人的记忆果然很不可靠。
他想起来仕兰的那个拉拉队员，那个和他一起逛过水族馆的女孩，那个永远长眠于尼伯龙根的女孩。
好像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被遗忘了。
他决定把脑子里的想法全部清空，但是有一份退会申请书却怎么也删不掉。
他第一次看到那封署名池间凉叶的申请书，下意识把它丢在不予理会那一栏。自己明明不是那种会犹豫的人，但是那一次他少见的顿住了。
一周后，退会申请书又来了一封，坚持不懈的每周刷新机会就发，楚子航也就反复无视。
他坐起来打开电脑，把最新的那封申请书驳回了。
鬼使神差的穿上外套出了门，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在路上慢慢的走着，不知道去往何处。
路明非和他说，高中放假的时候凉叶总喜欢和他蹲在小区楼下的报刊看盗版书，一看就是一上午。到了中午和他随便找个小店吃个中饭就屁颠屁颠跑走了，像是要见什么人一样。
……自己高中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怎么在自由一日上莫名其妙叫出了她的名字。
没来过的地方，却立着眼熟的报刊，还有……蹲在路灯下捧着书傻笑的池间凉叶。
她突然哼起了歌，又骤然停住。
楚子航叹了口气，还是抬腿向她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一个人？」
她的眼睛里盛着月光，迷茫而空荡，在他身上短暂的聚焦，露出丝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
「不回家么？」
「你不也没回，」她生气似的低头把书翻得哗哗响，「你也没家回？」
楚子航微微愣了愣，敏锐的捕捉到那个「也」字：「……也？」
「是，我也没家回。你收留我不？」她身上带着酒意和油烟构成的烧烤味，蹲在路边的样子让楚子航想起仕兰校园里那只流浪猫。
他还算喜欢猫狗这类动物，但是苏小妍对这类动物毛过敏，他也便从没生起过把这种小动物带回去的念头。
他刚想开口，池间凉叶又把头扭过去不看他，嘟嘟囔囔的声音传进耳里：「算了，你肯定是那种不会把小猫小狗带回家的人。你说不定连火腿肠都不会给它们买。」
她声音说的小小的，不想让他听到，但是混血种的听力本来就很灵敏，楚子航抿了抿唇，又靠近了一点：「你喝醉了。」
「是。」对方的眼里露出一点疑惑，脸上带着红晕，是在仕兰看过无数次的火烧云，被她带到了凌晨的路边。
楚子航俯身和她对视：「要不要回家。」
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愣住了，但是这句话好像多年前就应该说出来，只是被风吹得零零散散，直到现在才再次回到口中。
「你知道什么是家么，家是……」凉叶把目光挪开，比仕兰那只小猫还要让人看不懂，「回。」
那只记忆里的小猫开口说了话：「楚子航，这猫不仅是把妹王还是逗弟主嘞，把你都勾住了。」
……那只猫在他就读时年纪就很大了，总是在那片树林晒着太阳，不过说它是逗弟主还是算了，猫其实比他要小一岁。
楚子航带着她往家走，她一开始低着头乖乖巧巧跟在旁边，没走两分钟就开始沿着路边黄线走。楚子航见过醉酒的人喜欢走直线来证明自己小脑没有被酒精麻痹，但是他没想到凉叶真的走得很稳。
然后她就走到了路边的台阶上，每一步都要落在那段台阶的范围。
像猫一样走着，认认真真盯着台阶看。楚子航还没见过她有对论文有这么认真。
结果醉酒了就是醉酒了，她还是走岔了步子，往路上倒去。动作比想法要快，拉住了手腕让她回归了平衡。
「别闹。」
还好这个点路上没什么车，这个血统评级这么高，还算努力的学妹也有孩子面的时候，眼神幽怨地看着他，像是没做事却被怪罪的小学生：「没闹，我对自己醉的程度很有自知之明。」
「会摔倒。」
「没喝醉也会摔倒。」
「没有怪你喝醉了。」
「你怪了。」
「……」楚子航确实有点怪她，看样子是和路明非一起的，但是路明非没制止她喝酒，也没送她回去，「喝酒不好。」
她还是固执地要沿着台阶走直线，于是楚子航的手也没松开，不过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又开始哼起了歌。
「师兄。」
「我在。」
「师兄。我就叫叫你。」
「嗯。」
「你不用每句都回的。」
「嗯。」
「师兄师兄师兄……」
「嗯。」
凉叶的心情看起来意外的很好，楚子航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上升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楚子航，路明非说我傻逼透顶了，我看是我们两个傻逼透顶了。」
楚子航搞不懂她的意思，她的思维实在跳脱，正经起来能比上施耐德教授，有时候又比芬格尔和路明非加起来还要莫名其妙。像是外星来的狐狸，狡猾着看你，等你抓到她又变成了兔子。
偶尔还会蜷起来变成刺猬扎到自己。
「为什么你会……」楚子航试图理解她的意思，「傻得透顶？」
她的表情变化着，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你能不能别管我？」
楚子航沉默着打算松开手腕，却在失去接触时被对方握住。
凉叶的表情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自己打量着月亮想着什么。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今天是上弦月，月光不是很强，和昏黄的路灯分庭抗礼，薄薄的在他们身上铺了一层银光。
从楚子航家到那家小区楼下的报刊其实有点远，但是两人走回去却很短，短到沉默才没持续多久路灯就变得白炽而亮堂起来。
楚子航松手去开门，手心残存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转身准备邀请凉叶进门时看到她微张着嘴巴，茫然失神的目光看着他。
……是因为刚刚松手了吗？
楚子航的想法难得走了一回正常路，但是对方其实并不因为这个而发呆。
等到楚子航把门关上，又等到他按下灯的开关，凉叶才咂了咂嘴，看着客厅发呆：「师兄，你也会带别的女孩子回家么？」
「不会。」他也觉得奇怪，自己不是会随意带女生回家的人。但是看着她蹲在路边，大概是什么恻隐之心动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苏小妍大概还在和姐妹们购物什么的。楚子航示意她上楼，但没想到她好像很熟悉房子构造。
「爸爸在外应酬，妈妈估计还在和朋友逛。」他看着凉叶眼皮耷拉着一副要睡了的样子，却直冲冲走向自己的房间。
楚子航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房间。」
「哦哦哦我不睡你，睡哪啊？」
「客房估计佟姨上周六打扫过，你……」
「我能住我能住！」
看着她急冲冲扑倒床上，然后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楚子航叹了口气，把门轻轻拉上了。
冰箱里还有蜂蜜，等水温下来的间隙他翻了翻自己的衣柜，凉叶还穿着夸张的
路明非之前拍着池间凉叶的肩说哇塞仕兰女版路明非来了，楚子航没搞懂为什么这么说，但是第一次在自由一日上见到她，确实像路明非大一的风范，明明是大家都不看好的S级却把剩下的人都射中了。
他还记得凉叶当时看着他叫出名字时的骤然回神，那双眼睛很熟悉，但他还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凉叶就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所以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疯，疯到完全看不懂她要做什么，全都随心所欲，想一套是一套，但是和诺诺与夏弥的疯又不一样，她的疯里全是刺，一根根往里，刺向自己的心脏。
但是她谁也不像，她就是她自己。
楚子航本来想翻件小时候的睡衣给她，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估摸着是佟姨收走了。衣柜深处埋着一套印着小熊□□和他的朋友的睡衣，楚子航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没有印象。
但是他还是把它拿了出来，稍微比了一下，应该和凉叶身型差不多。
楚子航再开门的时候，看见凉叶微微一抬眼皮，看见他又翻身把自己裹起来了。
……初中巡查午休也有人喜欢这样，一看到人来就闭眼假装睡觉。
「泡了蜂蜜水，最好是换了衣服再睡。」
楚子航把东西搁在床头柜上，凉叶没有动作，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
「师兄你是男妈妈吧？」
「什么是男妈妈？」
「就是你这样的。」
楚子航还在思索自己的所作所为试图解释「男妈妈」这个词，凉叶就抽搐似的动了一下。
然后很没规律的抽搐了起来。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我么？」
两个人眼睛就这样交汇，凉叶先把眼睛缩进去，又突然啪的张开被子坐了起来。
「衣服我会换的啦……你哪来的衣服？」楚子航看着凉叶捧着水杯发愣，明明已经空了，却还是固执的捧着，不时还咂了咂嘴。
「我拿了几套没穿过的衣服。」
凉叶终于舍得把水杯放下，手在那件睡衣上摩棱了几下，表情又像要哭。
「穿过的是不是都沾着血。」
楚子航想说不是的，执行任务穿的衣服和平时日常穿的不太重合。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个时候又隐隐觉得有些破坏气氛了。
「师兄你去睡吧。」凉叶歪着头看他，眼眶还红红的。看起来还困得要死，估计是在下逐客令想睡了吧。
「嗯，好。」房间里没开灯，楚子航关门时还看见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晚安。」
应该再给她热杯牛奶的，但是已经很晚了，家里的牛奶都是每天现买的，没有多余的。下次吧。
再躺在床上，总算安心了些，楚子航把褶皱抚平，心里腾起一丝睡意。
再睁眼，阳光铺在被子上的温度已经有些高了。楚子航意识到自己醒迟了，秒表走过了九点，他按了按太阳穴，想起昨晚的事都觉得荒谬。
……自己以前说过，遇见喜欢的人一定要说，不要等到没机会了才后悔。
但是，对于凉叶的感情实在复杂，他没法用「喜欢」这个词去定义。自己对感情实在迟钝，不过凉叶喜欢他这件事明晃晃像是天上的太阳，没人不知道。
论坛上有人说没瞎都能看出来，凉叶还跑过去评论一句「会长就是瞎子。」
其实他很想说自己不是，能看出来，但是他不知道以什么态度去对待，这份犹豫也在刺着他的内心。
根本没写完，就是想传一下而已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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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半夜不睡有猫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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