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暖的春风带来了喀尔巴阡山脉的融雪，雪水滋润了这片干涸冻结的土地，唤醒了沉睡的草种，它们推挤着争相冒出嫩芽来。在这枯黄与新绿交接的战场中，还有红、蓝两色的花朵，在风中舒展着它们细弱的花瓣。
被蒙住双眼的奴隶正在驱使下挖掘坟墓，一切完毕后，一口银质的棺材被放入挖好的墓穴之中。送葬的骑士割下头发，用刀划破自己的脸颊，以此表达对王的哀思。然后他们高唱着战歌纵马疾驰，直到踏平坟墓，就此离去，再不回头。
“这不是唯一的坟墓，”远处山坡上，穿戴着斗篷的人对伊笛可说道，“祂一共准备了三口棺材，分别是金、银、铁制成的，祂复活的卵就藏在其中一口棺材里。”
“所以你是来特意摧毁祂的棺材吗？”伊笛可毫无热情地问道，任谁也不能在完成这样一项艰巨任务后还对上司派来的使者有什么好脸色。
对方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讽刺之意，只是认真道：“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能彻底杀死初代种的办法，这种尝试毫无意义。”
伊笛可对眼前这个人感到莫名烦躁，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对方却一副好像要制止她去干无用的蠢事似的神情。
“别那么看着我，你们的屠龙事业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伊笛可不耐烦道，“我也不关心这个。”
“真的要离开密党吗？”斗篷人说，“以你的血统，太可惜了吧。”
“没什么可惜的，”伊笛可翻了个白眼，“喂，你们不是想反悔吧。”
在接下这个任务时，她提出了脱离密党的要求，长老们那时自然都无法拒绝，但保不准他们翻脸不认人呢。
“你误会了，”斗篷人解释说，“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和长老们没有关系。”
“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伊笛可对这个蒙着脸的人毫无好感，她甚至从没在密党中见过这个人，“就站在这里呆看着，你知道我有多累吗，还得带着你一路跟踪送葬的队伍。”
“抱歉，”斗篷人诚恳说，“我只是想近距离地观察一些历史的画面。”
“无论是在人族还是龙族的历史上，她都是一位伟大的君王，”斗篷人转向那已被马蹄踏平的坟墓，“我觉得应该来为她的沉睡送别。”
“沉睡。”伊笛可重复了一遍。
“不觉得龙类是令人羡慕的生灵吗？”斗篷人望着正蓬勃生长的草原说，“对祂们来说，死亡只是一场漫长的沉睡，祂们终归会再次醒来。”
“祂们会睡多久？”伊笛可忽然问，却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毫无意义。
“千年、万年，多久都有可能，”斗篷人感叹道，“等祂们再次醒来时，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伊笛可沉默了，混血种的寿命最长也不过一百多年，那时的世界和她已经毫无关联了。
巨龙与时间同寿，祂的生命是一条永远奔涌向前的宽阔河流，而她甚至不会是其中飞溅起的一朵浪花。
“我要走了。”伊笛可终于下定决心。
“再见。”斗篷人说。
伊笛可再次释放了“时间零”，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变得缓慢如同静止，她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耶梦加得的墓穴，然后往远处去。
她像流水一样一直奔向前，直到被一颗石子稍稍阻碍了道路。
那是霍诺利亚，她穿着一身丧服，也在远处眺望着那座坟墓。
伊笛可的心有一瞬间又乱了，她总是在想耶梦加得为何会在那时撤销领域呢，是因为祂已经无力支撑，还是因为祂不想伤害到某一个人？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想要重拾龙族的荣光，有人想要坐拥人皇的权力，而她只想要自由，不被任何人操控的自由。
霍诺利亚没有注意到伊笛可的出现和离去，她只是忽然惊讶地发现，在那贫瘠的土堆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白色的小花。
穿着斗篷的人在高处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忽然拊掌大笑道：“不愧是耶梦加得，你真是个好演员。”
“她们一辈子都要忘不掉你了，但谁也不会知道这只是你的一场游戏，”斗篷人自言自语道，“那三具棺材备好已久，你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吧，却还要和她们演这一场戏，是因为等待死亡之前的无聊吗？”
“但是耶梦加得，聪明的耶梦加得，”斗篷人对着那座平缓的坟墓说，“你的聪明或许总有一天会毁了你，你明明可以吞噬芬里厄来恢复这具身体的生机，你本可以顺利地夺回罗马城甚至是这个世界。但是你太过聪明了，不愿意以这么巨大的牺牲为代价，宁愿从头再来。”
“但是时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斗篷人拉下了风帽，以微微点头的方式最后向她示意，“等你再次醒来时，会后悔吗，耶梦加得，我的妹妹。”
话音未落，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风里。
风依旧在吹，吹过黄了又绿的草原，吹过环抱的群山、浩瀚的海洋和数千年的时光，一直吹到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的远郊。
路明非在风中打了个寒战，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因为他刚收到补考的成绩单，好险没有挂科，但分数依旧惨淡，唯有一门被校长开过小灶的《龙族家族谱入门》勉强拿了个B。
但这还不是更糟的，更糟的是在芝加哥车站遇到的漂亮师妹正在对面活蹦乱跳地朝他挥手。
第一次见面时被叫文科男已经够自卑了，不会还要被师妹看到自己这稀烂的成绩吧！
“路师兄好哇，”夏弥伸出拳头和他对碰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听说你补考成绩出啦？”
“不是，我这点事怎么都知道了！”路明非大惊失色，“是芬格尔，芬格尔告诉你的吧！”
“嘿嘿，”夏弥没有解释，却歪着头去偷看他手里仅攥着的那张成绩单，“是过了对吧，路师兄要请客吃饭啊！”
路明非终于自暴自弃了，他直接将那张成绩单拉开，不失悲愤地说：“看看，看看！这也要请客吗？”
或许是他的悲催感染了夏弥，她一时也惊住了，缩了缩脑袋：“路师兄，不是我说啊，那什么，你真的是传说中的S级吗，这个成绩好像有点惨啊。”
“我和你们这种每门课都拿高分的学霸没话说！”路明非持续悲催中。
“想点好的嘛，”夏弥像是好一会儿才想出怎么安慰他，“至少你的《龙族家族谱入门》拿了最高分，这可是跟你专业关系最密切的课程了，说明师兄你还是大有前途的嘛！”
“我谢谢你啊。”路明非有声没气地说道。
说起来这门课的成绩全靠校长仗义，老家伙有题是真透哇！虽然补考的试卷里没有直接把“虎门销烟是哪一年”“阿提拉死于多少年”当选择题列进去，但是小论文是真的出了“请对阿提拉之死进行分析”！
谁能懂已经快绞尽脑汁时看见这题的欣喜若狂！路明非的脑中瞬间闪过校长讲的阿提拉八卦，什么爱而不得啦什么纠缠一生啦什么相爱相杀啦，哐哐往里写。写完之后路明非十分满意，感觉自己毕业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好歹也能跟着废柴师兄混个小报记者当当。
不过这个成绩到底是不是那题答得好他也不确定啦。
但眼前的师妹可是学霸一枚，虽然是新生，只读了一年预科，但理论知识似乎跟大几届的学术型人才也相差无几！
大抵是中国学生骨子里对出考场对答案的热情，路明非干脆直接向夏弥“不耻下问”起来。
“啊？”夏弥呆住了，“你问我阿提拉是怎么死的？”
“没错没错，师妹你知道阿提拉吧，那个差点踏平欧洲的猛人！其实是龙族的大地与山之王，”路明非一说起八卦就来劲了，“他的名言是‘被我的马践踏过的地方，都不会再长出新草’，听起来真拉风啊。不过更精彩的是他的感情生活，据说他是被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初恋西罗马帝国公主给毒死的，不过也有人说是被他的新婚妻子给刺杀的，总之是恨海情天，孽缘深重啊！”
“那师兄你是怎么答的？”夏弥一脸“我是新生对这个不太了解还有得学啊”的表情。
说到得意之处，路明非不由桀桀发笑，将他编的那段堪比琼瑶的虐情故事又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一遍，直把师妹听得一愣一愣的。
“精彩吧！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还是霍诺利亚和阿提拉感情最深！至于那个刺客，伊什么来着......”路明非大脑好像突然短路了，硬是想不起那个刺客的名字。
“伊笛可。”夏弥说。
“对对对，伊笛可，”路明非对师妹的认真听讲表示了赞赏，继续道，“至于那个伊笛可，只跟阿提拉相处了一夜而已，怎么比得过几十年的情谊！所以要说写小说拍电视剧，那必然是选霍诺利亚当女主哇。”
见夏弥没有回应，路明非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八卦过头了，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不说啦，吃饭去，不过你师兄一贫如洗，只能请你吃食堂啦。”
“食堂怎么啦，猪肘子也好吃啊，”夏弥似乎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脸上总挂着笑的女孩，抬手一指食堂的方向，“GO！GO ！GO！”
路明非被她的阳光感染，也忘了成绩单的事，一咧嘴笑了。
“其实伊笛可也可以啊。”
路明非都已经率先朝食堂跑去了，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句很小声的话，因为太过轻微，他没有听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
“你说话了吗？”他扭头问夏弥。
“没有啊，”夏弥忽然向前奔跑了起来，“我要吃双份猪肘子！”
“你吃得完嘛，”路明非一边吐槽一边也跟了上去，“喂，等等我啊。”
-全文完-
为了让夏弥听自己上辈子的八卦小小社死一下，这里大家就当校长没给明非挂掉的那两门课开绿灯吧[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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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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