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学生站起身来，从衣袋里掏出一本日记簿和一支笔。一边往树林外走，一边自语着。
“那夜莺的样子生得确实很漂亮，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她有感情吗？我怕没有！她其实就像许多艺术家一般，尽是表面的形式，没有诚心的内涵，肯定不会为别人而牺牲。她所想的无非是音乐，可是谁不知道艺术是自私的。虽然，我们总须承认她有醉人的歌喉，可惜那种歌声也是毫无意义的，一点也不实用。”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小草垫上，继续想念着他的爱人。过了片刻便熟睡过去。
——[英]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所以继承人的位置顺理成章地属于长兄。论魔术回路的天赋，我无疑是家里最不成器的那个，所以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异议……”
“哦哦？你的心态真是乐观。”
“不如说我很感激能拥有进入主流社会工作和发展的机会，一路上认识了很多游走于神秘与世俗之间的魔术师和魔术使，能进入《名利场》也是非常幸运……”
“这样啊，看来你的人脉的确很广。”
前菜的土豆泥与牛肝菌汤已经端了上来。托尼·斯塔克尽力伪装起那份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布朗小姐。反正对方依然只是在陈述着那神秘学家族的晦涩背景以及坎坷的职场奋斗史罢了，自己早就在神盾局的档案中见过。他轻摸镜腿，弹出的状态栏依旧空空如也，与十分钟前查看时相比并无什么变化。
不对劲。谁都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谁也没有发来约定的联络。
如果落座在不远处的赝品小娜是因为担心被监视而不方便摆弄通讯，那为什么哈皮那边也毫无动静？
“——哪怕想和逝者沟通，我也有认识的死灵术士，”布朗小姐温和地软语道，“因此就像之前提到的，虽然作为魔术师我是个三脚猫，但一定能帮你找到合适的合作者，托尼。”
“哈哈，多谢了，你简直可靠得让我印象深刻。”男人顺声应着，不动声色地在桌下盲打出一串字母发送出去。既然方才的数条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那就只能发给蜘蛛小子试试了，问问他那边是否有什么异常……
……应该没事吧。自己还留着一张重要的底牌没有告诉彼得等人——钢铁侠给夜莺Alter的假肢内搭载了类似电子脚镣的程序，今晚就处于关联着蜘蛛战衣的开启状态，一旦乌鸦妹离开彼得的距离超过十米，便会被禁闭室镣铐同款的特殊电流击倒在地动弹不得，强度随着这拉开的距离递增。与此同时托尼本人也会收到消息，前去处置。
就目前星期五没有报告任何异常的寂静来看，少年还未遇上什么麻烦。
咽下一口炖蛋，他微微抬起视线，看向不远处窗边变装成拉丁美女的深红黑寡妇。对方的神情十分自然，用偶显烦躁的小动作尽责扮演着等待迟到同伴的样子。可即便在她边嘟囔边划拨手机屏幕的时候，男人的设备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没法发出来吧？
如果真陷入了其他圣杯战争御主的猎杀风险中，倒是赶紧将自己带走啊？
“……所以你又为什么会有关于从者的需求呢，托尼？”
“啊？”他本想眯起眼睛试图看清赝品小娜那疑似唇语的隔空情报，但这样的动作幅度到底还是过于明显，为免引起布朗小姐的注意只得放弃了，“这个很重要吗？”
好极了，镜片的状态栏里还是空空如也。要知道彼得可是收到自己消息必定秒回的头号粉丝……该不会真的是那幻灵击败了蜘蛛侠逃出来，潜伏在这餐厅的哪个角落里准备刺杀御主吧？
面前的金发美女点点头：“当然。就像你之前提到的，既然是合作，你也需要拿出能让我放心、足以拿去说服魔术师们加入的理由，对吧？”
“话是这么说……那你能为我保密吗？”
实话是眼下的钢铁侠难以分出一心二用的余裕，只得尽量加塞些无意义的拉扯来为自己拖延思考时间。
当然，他本就没打算在自己的御主身份上说实话，毕竟也不清楚眼前这位久别重逢的布朗小姐是否完全可信。今天出门前还特意给自己的左手贴上了研究假肢时鼓捣的仿生皮肤，用来遮盖住仅剩的一道令咒。
“这还用问吗。”布朗小姐笑道，“我还想在纽约混下去呢，哪敢得罪堂堂斯塔克工业的正牌老大？”
“唔……主要是因为涉及一些我自己偷懒结果反招麻烦的糗事啦。之前追查某个涉及超自然的非法组织时，我图方便找了位参加过‘圣杯战争’的临时帮手，借了某样奇妙的魔术小玩意儿来用，……”
不愧是自己，信手拈来的胡诌都像模像样。托尼在内心洋洋自得着，一边嚼着兔肉，一边假装做出搓镜架的动作掩饰尴尬。见状态栏还是毫无响动，他只得轻敲出唤醒星期五的手势命令。既然大家都没有回音，至少自己还能检查一下通讯那头都是什么状况……
——奇怪的是，连星期五也没有回应。
好的，这下问题可不小。男人自踏进这餐厅起时那浑浑噩噩的散漫劲儿，总算随着一阵警惕的冷汗袭来而清醒许多。
他说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原来是通讯本身被妨碍着。难怪连近在咫尺的深红黑寡妇都对托尼的一连串举动不予反应，这家餐厅很可能处于不怀好意的监视中——或者说，考虑到自家通讯系统强大的抗干扰和反拦截性能，对方还能够这样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困在信息孤岛……
——大概率就是他们曾预先沟通过的那个，所谓魔术师的阵地。钢铁侠很有可能已经被以御主为目标的某人盯上并困在了名为“结界”的超自然力量空间内。
会是谁？真是某个对圣杯战争现状一无所知的愚蠢御主？或者多管闲事的那个什么协会和教会？
……还是逃脱了彼得监视，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乌鸦妹……？
“原来如此，这个小玩意儿有什么问题吗？”
“正确的。后来那帮手不辞而别，我本想着事情已经解决也不必留他，可自从那道具放在我们的基地，就时常会招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虽然在努力用飘忽的语调让自己尽可能听起来和平时一样轻松，但他还是感到紧握刀叉的手心开始渐渐地泛起某种湿意。托尼不断地向镜腿敲击着手势试图重连，甚至故意提高了嗓音试图引起赝品小娜的注意，可对方依然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似的，只顾给桌上的美食拍着照片。
这个重金雇来的异世界保镖究竟能不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啊，可恶。
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男人确认能感觉到藏在衬衫布料下纳米战甲收纳器的形状。今天这个便携且隐蔽的型号还真是带对了。尽管目前的试做版本没搭载太多武器模块，但好在至少安装着标配的方舟反应堆，维持自己打一场脱身逃跑的战斗倒也应该不困难……
但问题在于，对方究竟用何种手段给他设下了这陷阱？若真是单纯的电磁干扰也就罢了，可一旦存在着与落座在此的钢铁侠的动作甚至状态挂钩的魔术机关……谁也不知道他的轻举妄动会带来什么后果。
甚至面前的布朗小姐、满餐厅的服务生与客人们，都会被托尼牵连，置于危险之中。
“所谓奇怪的东西，是一些超自然的现象么？”
“对，对。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闹鬼，还有潜入和袭击。”他附和着，努力扬起调侃的笑容，“我打听了一下，似乎在这个什么战争里，有着‘从者’气息的道具会被其他‘从者’感应到。也许对方脑子不太好使产生了误判，把我那边当成交战对象了……”
对方点头：“的确如此，这种气息捕捉是从者搜索对手的方式。眼下全球真真假假的圣杯战争不计其数，英灵早已不是稀世罕见的使魔了，就算遇上也无法确定与自己是同场竞赛……会这么做的主从，只能说明是对魔术和神秘的规矩一无所知的外行人吧。”
“哎呀，这些都无所谓……主要是我一天处理不了那魔法小道具，基地就一天过不了安生日子，可根本毁不掉它。我也听说了，这种物品只有从者才能完全破坏。”男人敷衍着。
“是的，这类道具本质都是灵体的衍生物，用现代魔术或者科技强行分解的效率很低，最好是交由持有人或者其他从者来销毁，会容易得多……”
布朗小姐的解释依旧毫无必要且非常耐心，全然不知对面在故意放纵这种温吞繁琐的说话方式拖延时间。他用余光瞥向窗边的深红黑寡妇，对方正无聊地轻叩着桌面，俨然一位焦躁等待着爱人赴约的多情女郎，完全沉浸在了扮演的角色中。
能靠得住的似乎只有自己了。他咬牙。
……钢铁侠当然知道还有另一个选项。微微握紧了攥成拳状的左手，他感到被仿生皮肤遮盖的手背微微刺痛。先不说夜莺Alter本人可能正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现在令咒只剩一道，若是将她召唤来战斗，就算现在脱身了，也意味着将彻底失去对她的控制权。很可能离开战场后不久，便会被那恶心可怖的白色触手捅个对穿……
托尼强颜欢笑：“所以基于此，需要一个能替我收拾残局的从者。就是这么个情况。”无法遏制的紧张已经让自己的面部肌肉在逐渐失去控制，希望这蹊跷的表情能被对方理解为死要面子。
“嗯……也就是说，对强大与否没有要求，只需要一个从者体质的使魔，能够破坏掉道具就可以？”金发美女思索着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
“没有这方面的条件倒是很容易找人接单……但托尼，”迷人的灰色眼睛眨巴着，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你的基地没问题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先去给道具做一些简单的封印处理。”
“不用，目前的状况还在我们能应付的范围内，我只是嫌麻烦想找个摆脱它的方法……”
忙不迭地摆着手，他总算难得地感到了少许心虚，毕竟自己实际上并无什么沾有从者气息的不祥道具，被拆穿可就尴尬了。总不能剪一把乌鸦妹的头发来充数吧，她的体质可不是纯从者，万一引起了布朗小姐的兴趣追问下去，也会是不小的麻烦……
“可是，就算我动用全部人脉去放出消息找人，也至少需要一周左右才能收到回信哦？……你不是已经为此头疼很久了吗？在找到其他从者来处理之前，这段时间真的没问题吗，托尼？”
随着布朗小姐微微歪头的动作，那性感的容貌在烛形桌灯的映照下，仿佛泛出了更加温柔美艳的颜色。
该死的力比多，现在不是你该登场的时候。
“多谢……我想，总能找到些办法……”说出这句话时的喉舌因干涩而微微发颤，男人情愿那源于好歹能让自己保持警惕的紧张感，也不希望是在被什么奇怪的信息素占领大脑。
“是吗……真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金发的美女的声音逐渐变得轻细，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温柔，“托尼，论能力也好，实绩也好，我都知道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魔术师……即便看到了你们公司的消息，想要来帮些忙，也从不敢奢望自己成为那个带领你们走出困境的英雄……可是，……”
发丝随着抬起头的动作从她肩颈上轻盈地掠过，柔软的金黄色光泽正熠熠地映着微启的朱唇。即便他在桌下狠狠捏着自己的大腿制造疼痛也无济于事，那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和思考，似乎都在逐渐被那迷人的软语融化殆尽。
“布朗小姐，我的意思是……”
“——所以，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请不要拒绝我……”
钢铁侠定定地被困在与那温柔的灰色眼眸的对视中，身心都动弹不得。
“一点点也可以，我希望能真的亲手为你做些什么，托尼，哪怕一点点都好……”
对方只是，关怀着自己……哪怕通过合作互利的名义，也想要给他一些不求回报的，可以依靠的温暖……
……这分明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东西。
失去了太久，几乎已经要忘记那种安心感，在孤独中麻痹到底的东西……
等等。失去过？
托尼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到混乱的脑海中刺入几束悄无声息的微光。
什么意思？……自己……原来曾经也拥有过？
什么时候的事？那是谁……？
这样温柔又坚定的声音，是谁也曾经让它在耳边响起过……来着……
——滴滴滴滴滴！
这混沌如梦境般的联想被突如其来的刺耳电子声撕裂，险些沉入其中的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死借力爬出了这险些吞噬自己思考的泥沼。
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桌对面布朗小姐同样惊恐的面庞映入眼帘。伴随着胸口传来的震动感，他惊讶地发现接收到信息并正在响铃的终端并非通讯设备，而是收纳起来的钢铁战甲本身。
难道说？……
“不好意思，我回条消息。”钢铁侠用满是尴尬的语气抱歉道，但吐字反而比刚才平静下来了不少。金发美女愣愣地点头，似乎也被刚才那粗糙且尖厉的诡异铃声吓得不轻，“你随意，托尼……”
飞快地划拨手机，他试图同步着战甲的消息记录。果然不出所料，被标成醒目红色的名字“彼得·帕克”赫然出现在了最上方。
可这个红外线通讯系统是用于战场救援以防万一的，试作型号战甲的硬件搭载量有限，开足功率的通讯距离也最多不到十米，蜘蛛男孩是怎么做到——
”窗户外面”。信息中只写着这样简短有力的寥寥数语。托尼微抬起头向外望去，落地窗的上方边缘正探出大半只暗红色的脑袋，发现视线重合后，拼命摇晃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难怪在十米以内！这小子简直是天才……！
男人猛地起身，动作急得几乎将杯中的红酒晃洒出来，无可避免地又吓了对面的布朗小姐一大跳。“托，托尼，你这是……？”
“抱歉，公司出了点紧急情况需要处置，今天可能没法陪你吃完了。”煞有介事地说着，他用尽可能夸张的动作披上外套，借着布料掀起的掩护，用食指和中指向窗外的彼得打出“跑动”的手势。那张望着的红色小脑袋很快理解了男人的意图，消失在玻璃边缘。
“呃？……”金发美女瞪大了双眼，“……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小问题，只是技术上离不开我罢了。我的员工会继续通过邮件和你沟通详细合作，咱们保持联系。”
他还算自如地扬起一个微笑，转身离开座位。
“……嘿，托尼——！………”
顾不上理会布朗小姐的呼喊，钢铁侠潦草地签下一张支票塞给吧台边呆滞的服务生，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科尔基斯”的大门。
果然下次战甲的收纳坠还是尽量放在布料外面吧，甚至可以做成异形领带夹什么的，至少不会硌得这样难受。
“安全！”用包裹右臂的简易装甲模式扫描楼道，确认没有其他人影与窃听监视设备后，托尼低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紧急通道中回响。
接到这信号，一个迅捷的红色身影利落地从外踹碎玻璃，跃入室内。
“不要紧吧！斯塔克先生！”少年急切地问着。
“没事，至少物理上完好无损，”他甩了甩闲着的左手，似乎还在因刚才的紧张而微微透出麻意，“你是怎么想到用红外线通讯的，小机灵鬼？”
“因为是之前在德国机场就交待过的应急呼救方式！我其实也无法确定您今天带的战甲是否也能连接上，但伯德小姐劝我可以试试，我们就商量好了暂时分头行动，先上来确认您的安全……”
“她也算有点脑——什么？！”
男人猛地顿住，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忘记了那个分明最危险不安的要素。
“什么叫分头行动？乌鸦妹呢？”
“呃，伯德小姐原本，尝试跟着我飞上来的，但魔力不够……”显然彼得被他突然提高的嗓音吓呆了，说话也变得吞吐起来，“我们就商量让她在路边接应哈，哈皮的车，由我上来查看情况……”
“她现在离你有多远？”钢铁侠咬牙挤出这句问话。
少年支支吾吾：“路边，就是说，一楼……”
“这里是四十三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气急败坏地低吼着，已经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地敲击唤醒手势。
“boss，您需要什么帮助吗？”这次很快响起了连接成功的音效与星期五的回应。
“我非得把这个词写在脸上？断联这么久完全没引起你的注意么？”托尼对着空气发难道，“蜘蛛小子一个人爬到楼上来了，留在曼哈顿大街上的乌鸦妹现在是什么状态？”
AI的声音难得地透出些许窘迫，“从未检测到失联或未读状态，boss，就像刚才通知过您的，设备‘桡骨’警告用电击功率目前为八级，已成功拖慢坐标移动速度——”
“你哪里通——多少级？？”
视野有数秒闪过了满屏雪花。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笨蛋，所以说我让你紧盯着她不拉开距离是有原因的……！”
“先，斯塔克先生……？”
“——跟我下去！”
顾不得那少年怯生生的询问，男人按下完全武装的命令键，纵身一跃跳出了刚才被对方踹开的玻璃缺口。
开玩笑吗？八级？！虽说这个距离越远便越加大电力的设置的确是他随手调的，但那目的只是为了威慑试图逃跑时的乌鸦妹停止移动而已……！
自己当初应该加个上限的——要知道曾经用在禁闭室束缚她的电流也只有五级，光那就已经让她嚎叫得让人肝胆近裂了，现在直接公开场合开启八级电击？？
那可是曾经在坑洞中让一整个美军兵团都丧失战力陷入疯癫的黑色号哭啊！
急急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随着纳米战甲迅速延展并覆盖住全身，气流对身体的冲击感也在飞快地消失。
血液的脉流轰捶着大脑，钢铁侠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何物在将自己心脏狠狠提在嗓子眼上动弹不得。
是久违的完全失重感带来的本能紧张？还是夜莺Alter暴露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后可能引发的一连串蝴蝶效应？……
俯瞰而下拉近镜头，紧邻着这大厦的人行道上有至少三处人头攒动的地方。他本想唤起星期五来定位义肢的信号目前位于哪簇，脑中却莫名地生出一箭异常清晰的直觉，将目光锁定在了其中最小、却也最为混乱的那个。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大概就是立香曾经提到过的，御主与从者的连接。托尼下意识地伸手改变气流方向，将自己的预计坠落轨迹偏移过去。
无暇怀疑自己究竟是否猜中，但那直觉与血液的涌动感无疑变得更加强烈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被发现，别被发现……
论性质，那幻灵本就属于不该暴露在主流社会下的神秘领域；论出身，她也是来自与地球有着诸多摩擦的异宇宙，更不用说正巧是之前那场冲突事件明面上的罪魁祸首。
无论因何种理由引起了外界注意，身为负责人的他都难逃一劫。就算侥幸不被魔术师地下社会的学究们兴师问罪，也会被五角大楼的那群老家伙们找麻烦，甚至如果深挖男人和深红的关系，找到一系列所谓“罪状”作为和深红开战的借口，后果不堪设想……！
和地面的距离在坠落中愈来愈近，他提前进入缓冲态势放慢速度，也更加看清了人群的状况。那是一群打扮新潮但怪异的混混，正操着醉醺醺的口音不满地叫嚷，一面推搡着人群中央一位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显然没打算反击的老实男人似乎也对这样的状况手足无措，只能如墙柱般呆立在原地挡住这冲撞，将一个躺在地面上黑色的布包死死护在身后。
……什么布包！定睛一看就能发现，那正是整个身体几乎都埋在外套和兜帽阴影中的夜莺Alter！
这群小混混可太走运了，全然不知那好心的男人是在救他们的命！
“让开！——朋克人们！！——”
钢铁侠一边咆哮着，用喷雾驱散不断向中心推挤着的人群，总算腾出一片降落用的空地。随着一记砰声，战甲狠狠地砸落在地面上。
”咦？”怨声载道的人群中开始有混混反应过来，指着他大叫，“你不就是……？”
“别让我说第三遍！让开！！”
托尼一把拦腰拎起瘫倒在地的幻灵，另一只手不停地驱赶并拨开人群，向马路边冲去。
颤抖。密集到可怕的颤抖。这样的感觉正通过战甲清晰地传递给自己。
与预想的糟糕后果不同，轻飘飘被他夹在腋下的Alter至少暂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刚才那群醉汉的情况来看，周围的普通人类也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精神摧残。
但这来自从者痛苦的物理共振，让男人满怀的紧张与恐惧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抬头便看到自家汽车正在驶近，想是哈皮赶来接应了。他赶紧提前收起战甲以免被车门卡住，转瞬便听到身后传来尖叫：“那真是托尼·斯塔克！”
钢铁侠心头一紧，移过视线看去，一群扛着摄像机与话筒的家伙正循着刚才的信号，从转角处浩浩荡荡地跑来。
该死，自己平日根本懒得和狗仔这种存在扯皮拉锯，可偏偏今天这时机简直糟透顶——正当他咬牙斟酌着是否需要来一发简易烟雾弹时，那个红蓝相间的身影轻盈地跳落在地上，远远地挡在了托尼主从与记者们之间。
“嘿伙计们，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
年轻的蜘蛛侠高喊着，左右开弓，不断向狗仔队们发射出蛛丝，糊住他们的镜头、录音笔和闪光灯。借着他的掩护，男人在车靠近还未停稳时便迅速拉开门，拖着夜莺Alter一头扎进了车内。
“走！”他匆匆命令道，驾驶位上同样满面惊慌的哈皮忙不迭地踩下油门。听到熟悉的引擎轰鸣声，钢铁侠总算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从即将迸出胸膛的炸裂感逐渐收敛回去。
太好了，自离开餐厅后到现在，没有其他异常情况发生。看来刚才盯上并困住自己的也许并非其他圣杯战争主从，更可能只是单纯想取自己性命的什么邪恶势力……
毕竟想这么做的家伙太多了，MrC，九头蛇残党，甚至罗斯那个道貌岸然的老混蛋也并非完全没有买兄沙人的嫌疑。
低头察看那幻灵的情况时，他觉得像是在检查一只被捡回家的濒死流浪动物。即便掀去了兜帽的包裹，也感受不到任何她吐息的温度与气流。本就苍白的肤色此时几乎要暗到泛青，蜷缩收紧的身体如老旧的劣质发动机般激烈地震颤着。
但能肯定的是，Alter紧咬的牙关中并没有任何形式的声音传出来。
托尼打开悬浮屏，连接了那魔力监测发箍的状态，显示波动记录只有十五分钟前的十秒——那是她最初试图飞行，和彼得一起赶去四十三楼的时候。
——也就是说在刚才的八级电击下，他的从者，夜莺Alter，从未因痛苦而失控攻击过大街上的路人们。
在开玩笑吗？
愣愣地意识到这一点时，男人只觉得这异宇宙设备和乌鸦妹，至少其中一个是疯掉的。
“还活着吗Alter！别松懈！我们可能还被什么杀手盯着呢！！”
托尼一面咆哮，一面扇打着白发幻灵的脸颊。声响因用力失控而听上去异常清脆，大到几乎吓了他自己一跳，可反应过来时，夜莺Alter的脸上却连红痕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尽管知道是灵体的正常表现，但反馈中这非人的灵异感无疑让他更加难以把握状况了。男人只感到冷汗直冒，如坐针毡。
“没必要这样，托尼！”显然前排的哈皮也被动静惊吓到，连忙出声阻止，“她哪怕没事儿都会被你抽晕过去的！先说去哪里处理吧！”
“你想多了，从者哪有那么脆弱！总之先去斯塔克大——我*？！”
之所以被吓得爆出粗口，是因为话音还未落时，一只冰冷发抖如丧尸般的机械手毫无征兆、猛地攀住了他的胸膛。
“乌鸦妹？！你真想暗杀我吗！”反应过来的钢铁侠怒不可遏。
“……回……”
“醒了就先老实躺着！我可不想被什么八卦小报写成抛尸未遂的变态狂！”
微弱的灯光下，干瘪苍白的嘴唇依然微微蠕动着，“回去……娜……娜塔……”
“不劳你费心！”他没好气地呛声，试图将攀附在自己身上的机械义肢掰掉，“我和赝品小娜有约定过碰头地点！”
“从……者……”
“哈？”
“大……楼……有其……他从者……”
十五分钟前。
斯塔克也没有接电话。至于联系哈皮这个主意，是彼得出的，但他建议用夜莺Alter的手机来联络，理由是自己日常给对方的报告电话已经过于频繁地被转到语音信箱，可能无法引起哈皮的重视。
听到这里，她只觉得对方的这种傲慢感说不定是源自上司的近墨者黑和一脉相承，竟有些想嘲讽地笑出来。也差不多就在这时，白发幻灵发现自己的飞行高度已经达到极限了。
望着这高耸入云的摩天建筑皱眉，尽管无比担忧深红娜塔莎的战况，她也只得同意由少年独自上去，自己则降落回地面接应哈皮。
“侦查状况最重要！如果有战斗就回来！报警也行……总之千万别掺和进去！”Alter朝着继续向上攀爬的蜘蛛侠喊道。和斯塔克不同，她有着不将未成年人卷入战场和势力斗争的良知，若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让那孩子独自前往。
……行吧，幻灵在内心承认，自己的确是在利用他。她根本没有刚才在少年面前形容的那般担心御主，完全只是因为真正挂怀的“另一位黑寡妇”身份难以见光。若非把钢铁侠的名义搬出来，也无法向彼得解释眼下的紧急状态并请求配合。
事出有因，就是这样。就算谎话连篇，夜莺Alter也不是斯塔克这种人的同类。更不屑于成为对方的帮凶……
“警告：超出安全活动距离，请回到参照设备‘蜘蛛战衣’附近。”
什么声音？她一边落地，一边惊讶地四处张望，还未找到这语音的来源，一阵似曾相识的疼痛便爬进了肩背，让肌肉反射性地抽搐起来。
等等，发生了什么？这假肢在用之前禁闭室的方式电击自己……？
“警告：已超出安全活动距离百分之十，请回到参照设备‘蜘蛛战衣’附近。”那从假肢中传出的冷静的机械音漠然地重复着，话音刚落，电击的强度便明显地攀升上去，痛感生生地比刚才加强了。
白发幻灵早就该想到的，钢铁侠怎么可能是所谓开明豁达用人不疑的御主，果然一早就留好了这样的后手来提防自己！
这可太讽刺了，她根本没想逃跑，这警告被激活，反而是因为蜘蛛侠正在赶去救他斯塔克本人的路上！
“警告：已超出安全活动距离百分之二十，请立即回到参照设备‘蜘蛛战衣’附近——”
“但凡你这电脑有些判断逻辑就该停下！”Alter咬牙道，“我们是在，救他……！”
……结果还是将这个屈辱的事实说了出来，复仇的狂战士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被迫面对它的痛苦远比这电击的疼痛要折磨百倍。
“警告：你已超出安全活动距离百分之三十——”
她挣扎着试图掏出手机联系御主，但处于禁锢状态的假肢早已无法活动。正当幻灵打算顶着可能因监测到魔力而加大的电流，用头发来强行拿取时，那尖锐的悚然感又刺入了自己的直觉。
……这次终于清晰可辨，那正是属于英灵的气息——并且就在与自己相距不远的同一水平面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对，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从者负责对付自己，而对方御主去了深红黑寡妇保护着钢铁侠所在的位置……！这样被阻碍的通讯也能说得通了！
“伯德小姐！”通讯中响起彼得不知所措的声音，“我的战衣从刚才开始就在显示一个坐标距离警告？您那边还好吗？需要我下来吗？”
“不用！你加快速度，斯塔克那边要紧！”夜莺Alter咽下痛意，扯着发麻的声带喊道。如果真有从者盯上了自己，少年就更加不该返回到这里了，楼上属于人类的战场反而安全……！
百分之四十。蔓延的痛感撕裂肌肉，开始蠕动着侵入骨髓。她早已失去了挪动的力气，只得弯下腰去，努力将自己的颤抖和出声的冲动压抑在牙间。
“——哎呀，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嘛！”
不远处传来醉醺醺的说话声与咯咯笑声，愈发靠近过来。幻灵吃力地抬起头，是一群打扮怪异夸张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又相互推搡着，正指着她发出起哄般的大笑。
看到他们手上的东西时，Alter瞬间明白了。对方八成是将自己怪异的表现也当成了毒瘾发作，而苍白可怖的肤色和发色让她看起来仿佛同样顶着什么亚文化的浓艳妆容。
一群蠢货……！先不说自己完全不是他们的同类，万一难以忍受的痛觉让幻灵失控了，在场的人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百分之五十。
她挣扎着试图后退，却被人一把揪住了手臂，袖子上拉，露出了一直试图藏起的机械义肢。
“哇，快看这logo？”
“这不是斯塔克工业嘛？小妞你可真有钱！”
糟糕。刚才还在努力酝酿着一发魔力冲击的夜莺Alter怔住了。如果自己在公共场合爆发力量，被政府或军方介入查出了斯塔克与她的联系，那就意味着背后的深红也会被牵扯进来……！
百分之六十。那从者的气息也更近了。
剜骨般的疼痛，无法释放的应激，她因拼命忍耐着而视线模糊，足下也逐渐不稳，摇晃着摔在地上。
幻灵不可以发泄，不可以尖叫，自己的举动很可能牵连着远不止她甚至斯塔克的命运。
百分之七十。
要忍耐，要稳住。大脑几近空白，只剩下这几句祈求般的重复。
Alter能感到那从者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意来到了自己身边，却徘徊许久没有动作。
……
忘了提醒对方，自己存在中“深红”的部分会让她根本无法被杀死呢。
反过来，若是身为从者的自己真能被对方了结，也许是一种安宁的结束吧。
意识彻底模糊前，幻灵只记得空气的流向由压抑开始变得轻盈。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远远地响起。
1.本章剧情涉及的MCU原作有：钢铁侠1，美队2，复联3，美队3，蜘蛛侠返校季；
2.关于私设主线的前情回顾已经在尽量压缩简化，无论理解与否都不会影响本次的阅读；
3.本文的魔术与魔法设定是对漫威系与Fate系进行了糅合，对大圣杯解体采用的是结合fgo与fsf的私设，均为剧情需要，不深究背后原理，如需考证请以原作为准；
4.再次强调文中将出现大量关于布朗小姐的私设尤其负面私设，在笔者同系列脑洞的其他故事中也会以反派身份登场，若对该类二创方向感到不适，请立即停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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