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恩的口器在扎进少年人的动脉的前一秒，他似乎感到某种不详的预感。
若干年前他还是人类，在非洲大草原上拍摄野牛时曾经感受过类似的感觉，相机无声地定格野牛悠闲饮水的场景，而他身后，一个矫健迅猛的雌性花豹已经垂涎地盯着他，超过十分钟。
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时的微微的刺痛感，令人芒刺在背。
沃恩没有犹豫，猛地扯过姜潮挡住他身前。
刀锋鸣响，锐利的刀尖停留在姜潮的眉间，因为收势不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饱满嫣红的血珠顺着少年笔挺的鼻梁缓缓淌下。
昆兰杀气腾腾地和沃恩对峙，浅色的眼睛酷似某种冷血动物。
“我以为鬣狗小队可以拖住你。”沃恩本人就是昆兰一手训练出来的，深知昆兰的可怕，所以说话的时候一手扣住姜潮的咽喉，整个人都缩在姜潮身后。
昆兰冷冷地盯着沃恩看，手下凯瑟琳被强行转化使他无比恼怒，“放开他。”
沃恩当然不会照做，只是将少年扣得更紧，“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是否该退一步？他只是一个人类，你要为了一个人类撕毁协议，与始祖为敌？”
昆兰一抖骨刀，刀尖上的血珠纷落，“我不记得协议上有提到你们可以杀我的手下。相反，协议上要求始祖竭尽全力帮助我杀死血祖。”
他讥讽地翘起嘴角，“到底是谁先违反协议？”
沃恩叹息一声，“你还是对主人隐藏了这个秘密而怨恨。所以事情是没有转圜余地了是吗？”
“我答应要保他的性命，谁也不能夺走。”
沃恩再次叹息，“我还是希望你知道，始祖从未想与你为敌。”
他说完，嘴角猛地裂开，长舌朝少年的脖子刺去！
沃恩是打定主意要转化这个身怀秘密的少年，就算下一秒死在昆兰的刀下也在所不惜！
他与姜潮贴得极近，口器转瞬就要刺进少年的皮肉里，千钧一发之际，姜潮的手心银光一闪，将一把匕首反手刺进沃恩的眼睛。
沃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呲呲冒烟的眼睛急退一步，姜潮被他大力推开，像断线的风筝，横撞向墙壁。
昆兰长臂一拦，抓住姜潮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身后。
人质到手后，毫不犹豫地大开杀戒，无坚不摧的刀刃瞬间斩下他身边一个血族的头颅，血花还没有落地，昆兰已经瞬移到另一个血族身边。
姜潮惊魂未定地缩在角落，视线只能捕捉到一道快如闪电的虚影，然后就是扑通扑通，人头落地的声音，昆兰的刀大起大合，没有防守，全凭借着疾风骤雨一样的攻势压制敌人，绞肉机一样在黑衣人小队里过一遍。最后才是瞎了一只眼睛、痛苦地不住发抖的沃恩，骨刀划破空气，带着微微鸣响，朝沃恩的脖子横斩而去！
那一瞬间，沃恩伸手挡了一下，几乎没有阻力，宛如热刀切黄油，沃恩的手臂被斩下！
沃恩捂着断臂，气若游丝，神情却没有多少痛苦，始终上翘的裂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你做了一个不智的选择。”
昆兰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平静地回答，“选择？不，我只是不喜欢威胁罢了。”
说罢，他上前一脚踩在沃恩的断臂上，手起刀落，一颗人头高高飞起，溅出无数血虫。
沃恩的头颅就落在他脚边，身首分离后，脸上还带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昆兰如法炮制杀掉已经开始转化的凯瑟琳，动作非常利落，看不出一点同情。做完一切后，他回过身，拽着姜潮的胳膊把人提起来。
“这里不能久留，跟我离开。”
姜潮却甩开他的手，低着头靠在墙壁上。
昆兰不解地看着他。
“你带凯莉他们走，我不走了。”姜潮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昆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脖子上有一小块细小的擦伤，立刻心里一沉。
“过来！”
昆兰把姜潮拖过来，不顾姜潮的挣扎，摁着对方的脑袋凑到了台灯下。
血族的视力远超人类，昆兰可以清晰看见姜潮薄薄的皮肤下，一条小小的血虫在飞快游走。
果然……
姜潮已经放弃挣扎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头发里。
“我被寄生了。”
昆兰松开他，他一直起身立刻擦了擦眼睛，故作平静，说话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其实我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天，好歹多活了这么长时间。”
姜潮挤出一个笑，“嗐，不就是死，也许死了，我就回家了。就是……就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告诉你，对杀死血祖会有帮助。”
昆兰自从发现姜潮被寄生后就没有说过话，自顾自从一边柜子里找出纱布酒精和一把木鞘银刀，先是把银刀擦净，然后浇上酒精。
姜潮摇摇头，“没有用的，伊弗他们早就尝试过，被血虫寄生就回天乏术……我要抓紧时间，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然后你在我转化之前杀了我……”
昆兰正在擦刀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姜潮一眼，随即走到他身边，“血虫繁衍的速度是很快的，一条血虫，五分钟内可以繁殖出另外一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潮觉得脖子有些僵硬瘙痒，好像一根发丝落在脖子上的感觉，这让他喉咙发紧。
昆兰灼热的手指顺着姜潮的脖子上下摩擦了一下，神色认真地寻找薄薄的皮肤下跃动的血脉和不详的血虫，“还来得及。”
姜潮被他的眼神看得呼吸一滞，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一出现就让人觉得“稳了，不会死了”，姜潮已经近乎绝望，被昆兰笃定自信的语气一激励，胸中反而涌起一股不屈不饶的求生欲，“好，请你为我取血虫，我……相信你。”
昆兰根本不应声，示意吓傻了的凯莉和扎克去外面的车上等他。
姜潮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完好的桌子上躺下，两盏灯明晃晃地照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是昆兰就站在他旁边，用平静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他，他恐怕会立刻翻身逃跑。
昆兰用酒精在他皮肤上擦拭消毒，冰冷锋利的刀尖抵在皮肤上，一用力，血珠冒出来。
姜潮嘶了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恐惧和紧张夹杂下之下，胃部一阵一阵痉挛，只好一直对昆兰说话。
“伊弗博士就是这个故事的男主角，他会研制出能杀死血族的传染病，但是石心集团袭击了他，毁掉了唯一一份样本……只要能帮助他把药剂推广，一定可以遏制血族的势力……”
昆兰不发一言，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姜潮的脖子。
姜潮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一阵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喘息一声。
昆兰弯着腰，脸离他的脖子特别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里的小刀不住在血肉里搅动，将伤口扩大，只看见一个细小的东西在血肉里翻滚了一下，昆兰眼疾手快，用尖头镊子夹住血虫。血虫被抓住，还在拼命挣扎，企图钻回血肉里，昆兰用银刀一贴，血虫刺啦一声化为一阵青烟。
“一条。”昆兰说。
没有麻药，姜潮痛得惨叫出声，双手无所适从地攥住昆兰的外套，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棺材里的泥土……是血祖的力量来源，毁掉泥土……血祖就……会衰弱，并且无法传承，这是杀死血祖的第二个方法……”
昆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一边继续在伤口里搅动。
姜潮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汗如雨下，嘴里喘着粗气，带动着胸口不住起伏。
“我……三始祖会死……被血祖用核弹炸死……你用铅和银做的棺材封印血祖……结果……血祖……纽约变成了地狱……”
在这样的酷刑下，姜潮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整个心神都在那把小小的、在他身体里兴风作浪的银刀上。更可悲的是，如果他不想变成怪物，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还要继续忍受。
灯光凝聚在他身上，在墙上投下拉长的黑色影子。在影子里，姜潮仰躺在桌子上，脖子仰起，仿佛垂死的天鹅。
昆兰眼不花手不抖，用一种近乎残酷的表情盯着姜潮的伤口处，甚至在姜潮疼得发抖的时候，伸手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一条又一条，昆兰已经在姜潮身体里取出了三条血虫，而姜潮也疼得几乎昏厥。
迷迷糊糊中，姜潮歪着头，只听见昆兰似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是一双沾着鲜血的修长的手，手背上的皮肤苍白如石膏像，那只手将一把镊子放在托盘上，上面上最后一条扭曲的血虫。
“全都取出来了。”
昆兰扶起已经虚脱的少年，发现对方薄薄的嘴唇上血迹斑斑，全是自己咬出来的牙印。
姜潮惨白的脸色比死人不好一点，但还是勉强对着昆兰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你肚子……饿吗？这么多……多血，不能浪费。”姜潮开了一个玩笑。
昆兰背着光，浅色的眼睛罕见的柔和了一瞬间。
有些人一出场就让人感觉“稳了，不会死了”，比如……孙悟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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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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