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做了十分钟心理建设后，阿尔文才鼓起勇气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公寓里十分安静。
以往的角色互换，这次等在家里的换成了母亲克莱尔。她坐在沙发上，从门口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沉默的侧影。
阿尔文僵硬地把钥匙放在置物架上，踌躇着不敢向前。他是真的很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狂风骤雨。
“过来。”克莱尔说。
很平静的语气，却让阿尔文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他强忍着夺门而逃的冲动，听话地走到克莱尔对面的沙发上，双膝并拢，一副乖巧的模样。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阿尔文心虚地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反驳：“那我提前说了，你会同意吗？”
“不会。”克莱尔答得很干脆。
“看见了吗？那就是为什么我不提前告诉你的原因。”阿尔文一拍手掌，试图活跃气氛，但在对上克莱尔视线的时候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到最后直接闭嘴。
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灰蓝色眼睛写满了他看不透的东西，让阿尔文感到不安。
克莱尔沉默地看着阿尔文，唇角绷得笔直，表情冷硬得像是结了冰，良久才又开口：“今天RCA的电话我也听见了，全部的内容。他们在电话里许诺会让你尽情地展现自我。唱歌，跳舞，在舞台上做大明星，听起来多美好啊，不是吗？”
可接下来话锋一转，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但真的能信吗？你真的敢信吗！阿尔文·亚杜尼斯·迈瑞克，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会有这么天真。”
“只要进了那个圈子，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那些人，那些满脑子都是利益的人渣，每个都是流着口水的豺狼，恨不得从你身上撕下全部的肉。他们会诱惑你、逼迫你、榨干你身上的每一份价值。音乐？唱片？你以为你真的能只做音乐吗？告诉我，你真的相信吗？”
简直天真到可笑。
“……我真希望你能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你父亲当年多像，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名利、财富、聚光灯，简直可笑。好莱坞这个词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们父子全都被冲昏了头脑？”
和预想中一样的反应，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尔文闭了闭眼，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解释。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在强词夺理，于是索性闭嘴，期望这样可以让母亲少骂两句。
这副沉默的样子反而让克莱尔愈发愤怒。
她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只觉得他正在慢慢和另一个让她厌恶的影子重叠，刻薄的语言就在舌尖打转，又被她自己强行咽回去。不能这样，她不能把对前夫的厌恶投射到孩子身上，这不公平。
但逐渐失去控制的一切又让克莱尔无比焦虑。
她和阿尔文分开得太早也太久，以至于彼此都无法习惯对方的存在。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两个月来的和谐场面也不过是双方心照不宣的粉饰。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底线，甚至远远避开。
很有分寸感，可那不是家人、不是母子该有的距离。她想要改变，但却做不到，工作已经耗费完克莱尔的所有力气，所以她只希望阿尔文别给她惹麻烦。
“就只是……做个乖孩子，好孩子，像所有普普通通的同龄人那样，别给我惹麻烦不行吗？”克莱尔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身心疲惫。
“我很失望。也许我根本没有资格管你，我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她看向对面孩子的眼神复杂：“但是阿尔文，你父亲抛弃了家庭，那你呢，你要抛弃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抛弃！”
早在听到我很失望几个词时，阿尔文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很荒谬，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追求梦想，为什么要像犯罪一样被审判，被否定。
在听到抛弃时，更是直接腾地一下站起身，不受控制地喊出口。
当初离婚时毫不犹豫离开的是克莱尔，为了名下艺人随便一件小事就把才到成年人小腿高的他丢给祖父母的是理查德。祖父祖母去世后，他又被寄养在了亲戚家，后来又辗转在理查德的朋友家。在那些时间里，唯一会一直陪伴他的只有音乐。
他能抛弃谁？他能抛弃什么？阿尔文不明白。
他试图为自己争辩：“行行好，妈妈，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可以抛弃的？你不能把对父亲的愤怒转移到我的身上！他的错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要做点我喜欢的事情，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克莱尔的脾气也上来，音量越来越高。
如果说刚刚只是为了不表现得咄咄逼人才强压下怒火，那现在她完全不再忍耐。头发凌乱，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精致到脚趾的精英形象早已不复存在，显然被气得不轻。
“你背着我悄悄投了那么多家公司，如果不是不小心被我撞破，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等到签约了以后才打算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敢的？HOW DARE YOU！”
在情绪达到一个顶峰时，阿尔文反而变得冷静。
他回答地很干脆：“很明显，因为从你那里我得不到除了拒绝以外的任何答案。”
两人之间彻底不欢而散。
出于未成年人保护法，克莱尔倒没有让阿尔文独自在家，但早出晚归，硬是让阿尔文再也没有在清醒时间看到过对方，态度不言而喻。
母子二人前段时间精心维护出来的和谐气氛烟消云散。
公寓冷冰冰的本质暴露在现实里。
好在阿尔文很习惯这种无人问津的生活，最起码不用像之前寄住在别人家里时，还要小心看人眼色。
就在这个时候，jive唱片递来了签约邀请，公司高层要和他洽谈关于签约与合同的相关事宜。
在看到信息后，阿尔文只用了一秒便猜到了克莱尔的答案。他不想要为这件事再去和母亲争吵，他不可能放弃音乐，也不想退让。但问题总要解决。犹豫再三，他还是下定决心，拨通了那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电话。
打了好几次后电话才接通。嘟的一声后，不等对面说话，阿尔文便率先开口。
他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理查德。”
母子俩终于开始争吵了，前面写他们尴尬的融洽真的很装哈哈哈。
两个人都是从自己角度出发，没有谁对谁错。
闲聊：
1、刚开始的母亲克莱尔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温柔母亲形象，但我觉得没意思，想让她更强势一点，于是写着写着就成这样，好像有点太强势了，但也没什么不好。
2、克莱尔的具体人物形象参考了《穿Prada的女魔头》中的米兰达，和《美国精神病人》的主角贝特曼，只不过没有那么极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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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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