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身后的火光渐渐远去。
好不容易甩开身后的追踪者。一辆哈雷V-Rod从道路盘旁窜出，横在汽车身前强行逼停对方。
司机躲闪不急，猛地将方向盘打死，汽车如同离弦之箭偏离了行驶道，在即将撞上栏杆时急停。
强烈的扭曲，旋转，加上引力，奥吉尔在车内翻了两圈，脑袋狠狠地撞上了车门。
一阵天旋地转，他晕乎乎的倒在车内，四肢被撞的发麻，头晕眼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失神中，车门被人打开。
视线一片模糊，依稀见一个朦胧的身影缓缓靠近。
是谁？
他动了动手指，锋利的手术刀从袖间滑出，还不等握住。
来人已经先他一步将手术刀握在手里。
她将其高举着，借着月色在手中不断地把玩。
视线缓慢地聚焦。
奥吉尔挣扎着转头，努力想去看清来人的脸。
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银光，下一刻那抹光在眼眸里不断放大，无限逼近。
奥吉尔瞳孔骤缩，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那抹冷色。
“撕拉……”
来人割断了在翻滚中被座椅缠绕的衣摆。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先是耀眼如金子的发丝，然后是在夜色中也依旧煜煜生辉的美貌。
金发女郎的脸庞映入眼帘“呀，”她张扬的红唇如同在冥界盛开的死亡之花“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她笑意盈盈“看得人都心疼了。”
拦下了汽车，前来接应奥吉尔的是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
女人将对方从车里拖出来，他手脚仍使不上力，四肢绵软。
搭上对方的肩膀，贝尔摩德搀扶着人向着她的哈雷走去。
“车上的人……”他虚弱着出声，惨白的脸上只有层层晕染绿的分明的眼和漆黑似点墨的眼下痣。
贝尔摩德笑得意味深长“你没发现这不是通往实验室的路吗？”
陌生而又荒芜的道路在他眼前出现重影，眩晕的大脑让他无法做出判断，他迷迷糊糊的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他。
长腿一跨，坐上车。贝尔摩德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女性的身体柔软又不失力量。
“抓紧了。”贝尔摩德扣了个头盔在他脑袋上。
哈雷V-Rod在夜色中疾驰，向着研究所飞奔而去。
呼啸的夜风被抛在身后，奥吉尔失去了意识。
从半年前开始，奥吉尔就反复做着着同一个梦。
梦里有空旷的病房，日夜监测的仪器，鼓起的病床和看不清脸的模糊身影。
每次做这场梦时，他总是以不同的视角参与其中。
一会儿是柜子上摆放的鲜花，他能听见模糊的人影喋喋不休的声音，大多是在忏悔，祈求。
一会儿是运作的仪器，与病床上的身体相连。对方孱弱的生命变成显示屏上跃动的弧线，大多数时平缓又虚弱，偶尔会剧烈的起伏，好像那具身体的灵魂要脱离这个人间，ECG与SPQ2参差极大。每到这时，奥吉尔都会不自主的发出哀鸣“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还有时他会变成床上的被子，一边是人冰冷的身体，微弱的呼吸；一边是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俯趴在他身上留下的湿润的泪水。
醒来后，他总是忍不住前往一间间病房，即使那里躺着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即使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内心犹如平静的水面，乍一看波澜不惊，水底却旋起无数汹涌的暗流。
愤怒，哀怨，痛苦，麻木，最后都变成深切的悔意和强烈的自毁倾向。
无数情绪化作动力驱使着他，去研究去探索，不惜一切代价……
只要APTX-2474能够成功研发，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同洗脑一般，他反复强调，告诉自己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是，到底来得及什么？
手术台上的琴酒与噩梦中的幻影重叠，被鲜血浸透的白色衬衫在血污中变色，一如记忆之中斑驳。
奥吉尔终于明白那无声的催促，午夜梦回时的惴惴不安，一次又一次歪掉的研究方向……是为了能够见到重要之人，为了能够再次让他睁开双眼。
代表生命的丝线被他牢牢地攥在手中，线的那一头绑着无法被具体定义到个体的重要之人。
奥吉尔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伏特加和贝尔摩德都在。
他摘下口罩，手术服上还有飞溅的血迹。
“手术很成功，琴酒没事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眉眼倦怠。短短两天，他的身心遭到了巨大的折磨。
前天傍晚，别墅被人袭击，琴酒掩护着他离开，贝尔摩德拦截了身份不明伪装成保镖人，将奥吉尔送进研究所暂避危险。
疗养院与研究所都被封闭，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昨天夜里，失联的琴酒被伏特加送到研究所，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经过数个小时的抢救，终于脱离了危险。
高强度的工作和被枪林弹雨笼罩的危险，让奥吉尔身心俱疲。
“琴酒有护士小姐会在这儿照顾，你们也去休息吧。”
金发女郎拦住他想离开的步伐。
她声音轻柔而又细腻，却隐约透露着锋锐。如同一只美女蛇，蜿蜒盘旋在你身边，蛇信轻吐，冰凉的鳞片划过身体，惊起细小的颗粒。
“最近外面太危险了，琴酒重伤，没法安排趁手的人保护你。上面的意思是让你待在研究所，等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什么意思？
奥吉尔抬头欲反驳，却被对方先一步打断“这也是基金会的意思。”
她一字一句都是劝慰，轻柔地近乎撩人，却带着一丝微妙的挑衅。
“奥吉尔，我最近拉了笔很大的投资，但是总得有些拿得出手的成果才能让我慢慢跟对方谈吧。”
奥吉尔像是第一次认识贝尔摩德般，将她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你……”翻倒的汽车内，无限逼近的银光，女人带着笑意的脸和对生命的漠视在眼前闪过。
迟钝的大脑在这一刻恢复了清明。
贝尔摩德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哪里的？
她是提前埋伏在路的尽头，可从别墅区出来的路根本不止一条，连琴酒都不一定知道他走的哪条路。
车子侧翻的那一刻，她就不怕自己在车里出意外吗？拦停的方式远不止那一种，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最不可把控的。但凡当事司机转弯慢一点，刹车缓一点，就是一车三命。
还有对方拿着手术刀的姿势和刀锋落下的轨迹，她到底是想救自己出来，还是杀人灭口？
奥吉尔沉默不语。
伏特加没听出来里面的歪歪绕绕，只觉得奥吉尔手无缚鸡之力，身边也没有个靠谱的人保护，大哥还受了伤没人能管着他，还是待在研究所里安全些。
“奥吉尔，你就先听贝尔摩德的，等大哥醒了，一定让那群偷袭的家伙好看！”
没有理睬伏特加的傻白甜发言。他慢条斯理的褪去了沾染血迹的手套，舒展了一下酸软的手。
“为什么？”他抬起眼，碧波荡漾，一股无形的风暴在眼中凝聚。
“研究所新研制的药物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大老板对它不满意？”他唇角弯弯，说出来的话却刺耳又直白。
有着水绿色眼眸的大美人笑盈盈的，半点没有被他的话刺到“我可没这么说，如果你对这个提议有什么不满，欢迎你随时致电大老板。”
这个虚伪的女人。
伏特加看着两人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他几次张口想说话，却不懂两人到底在僵持什么。
“奥吉尔！”
远处，带着精巧的银色细边眼镜的女研究员一路小跑过来。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面带喜色“之前那个药的成分解析好了。”
直到报完喜，她才注意到有些冷漠的氛围。茫然地看着几人。
贝尔摩德拉长了嗓音“旧的药物老板满不满意我不知道，但是很明显，新的突破一定会让老板开心的，你说是吗，奥吉尔？”红唇明艳，金发灿烂。女人撩了撩头发“是不是要恭喜你，亲爱的奥吉尔。”她的祝贺充满柔情蜜意。
奥吉尔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置一言。
伏特加看看远去的两人，又看了看贝尔摩德。迟钝如他，总算发现两人之间的对话夹枪带棍，他猜不透贝尔摩德的情绪，但是能看出奥吉尔生气了。
开口时有些迟疑“你在故意惹他生气吗，贝尔摩德？”
“呵呵呵，”女人笑出声，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怎么会呢？”
她假装苦恼“我也只是转达那位的话而已，怎么知道他会生气呢。”
明明面上的笑容虚假而冰冷，水绿色的眼睛却柔和了一瞬。
少年清瘦的背影挺直如竹，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取悦了魔女。
故人之子，颇有故人之姿。
对方的身影逐渐被纯白的回廊吞没，光芒之下，影子无处落脚无处可藏，只有漆黑的那一点一点点的远去，步入樊笼。
天凉了，我躺平了……呜呜呜呜，有小天使嘛，呜呜呜呜你说句话啊，天使你说句话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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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误入歧途第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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