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章|II|解理◢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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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有些难以理解近期发生在松田阵平身上的剧变。
是的,剧变。
因为这种变化是如此明显而残酷,又发生的如此不露声色。
萩原研二能确定那个依然喜欢带墨镜依然重视他们几个的松田正是和自己一块长大的幼驯染,但他身上并不明显的柔和七星的香烟气息、陌生的挂坠、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凌冽沉默,总会让萩原研二感到前所未有的复杂。
那是一种混杂着陌生、担忧、好奇与欣喜等一系列情绪的复杂感受。
萩原研二同样察觉到,不仅自己发觉了幼驯染的身上发生的变化,松田也早已沉默地纵容着萩原对自身的窥视。
在萩原研二的眼里,现如今的松田阵平大约类似于一个被包装成保险箱的黑体,即便这个保险箱的密码对他永久开放,但打开保险箱也难以看到其中的内容。
他有些恼火地换了个姿势接着发呆。
是的,没错,人一定会成长,成长也一定伴随着阵痛,然而生长痛不应该、也不会彻底打碎一个人的骨肉再粗暴地重新拼合、让他看起来面目全非。
——当然,此时萩原研二并不知道这份评论足以适配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最近几天萩原唉声叹气的次数太多,又或许是松田太过于了解他,因此当他再一次盯着松田的背影开始发呆的时候,被勉力忍耐了好几天的松田阵平逮了个正着。
“是我伪装的功力太差了吗?呜,简直大失败啊。”萩原研二此时的表情简直可以具象成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动物。松田连忙摇了摇头,终止了将幼驯染幻视成某种皮毛湿漉的非人物种的失礼行为。
“……你是笨蛋吗?”松田的表情一言难尽,“每天被萩原さん如此炽热的目光注视着,就算是马自达想必也要跳起来爱上你了吧?”
惨遭幼驯染调侃的萩原AKA社交达人瞳孔地震:“……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把那个不会开玩笑的阵平ちゃん还给我啊!”
碳素笔在松田修长的指尖灵巧地飞旋一圈,被哒的一声扣在一摞还没来得及看完的电路资料上方。
“我确实不擅长开玩笑,和你相比也没那么擅长和人沟通,但我会讲冷笑话嘛,对付你已经足够了。”松田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容。
“等等等等,你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会讲冷笑话?”
“不是这句,前一句。”
“我不擅长开玩笑?”
“中间那句啦!”
松田将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勉强压下恶作剧成功的狡黠笑容,慢悠悠地说出萩原一开始期望的答案:“那就是我知道我不擅长和别人沟通这句话吗?”
萩原猛猛点头:“我认识的阵平ちゃん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快说你把我的阵平ちゃん藏到哪里了!”
说着萩原玩闹一般抓住松田的双肩摇晃了两下。松田定定地直视着萩原故作恼怒的神情,轻易推断出了掩藏于玩闹之下的担忧和流动在瞳孔深处的无措。
他从不怀疑萩原会在第一时间看穿他并不高明的掩饰,也从没打算向几位好友——尤其是未来即将共事的某位——粉饰太平。望月当初的叮嘱也早已预料到松田阵平必定会做出的选择。
想着松田的脸上浮现出捉弄胜利的恶劣表情,嘛,总之只是承诺不欺骗,暂时保持神秘也不算违背承诺吧?他毫不愧疚地愉快决定放任萩原继续抓心挠肝地猜谜语。
擅自偷跑的家伙,总得受到点惩罚吧?
*可怜的萩原研二,完全被亲爱的亲友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松田笑眯眯地拉长了语调:“萩原,你实际上有想问我的问题吧?”
萩原被意料之外的直率击中,难得有些愣怔地沉默半晌,随即有些不甘地苦笑起来:“不愧是松田,坦诚得简直有些太有魅力了。是哦,这段时间以来我总是感到很不安,总觉得阵平ちゃ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向前跑了很远。”
他有些颓败地揉乱了精心打理好的长发:“总觉得被阵平ちゃん丢下了。”
松田无言地窝进柔软的沙发里,摸到火机点燃咬在齿间的香烟,有些疲惫地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
在漫长的沉默后,在梦境般迷幻的烟幕之后,松田像一阵凛冽的秋风那样轻轻笑起来:“不会等你的,萩。在你的领域里追上来吧?”
萩原露出经典的萩式微笑顺便wink了一下:“当然可以,有阵平ちゃん这么迷人的邀请,我可就引擎全开了~”
听到熟悉到令人恐怖的言语,松田阵平瞬间被冻结在原地。
熟悉的日常美好得近乎唯一的真实,而他从没忘记当前极速狂飙的美好日常会冲向怎样崩毁的终结。
但他并不会因恐惧而感到退缩。原地等待或谨慎筹划不是他的风格,他擅长迎难而上直面挑战。而已经经历过的惨烈将是他改写未来的助力而非阻碍。
思绪转动只在几息之间,松田迅速调整好表情接过长发青年的话:“那就给我心怀感激地好好听着啊你这家伙!”
萩原散漫地举起双手:“是是,松田长官,真是严格啊。”
卷发青年撇撇嘴,所以说他究竟在伤感个什么劲,萩原现如今正好端端坐在他面前耍宝犯贱——当然,他绝不会承认以萩原研二的敏锐感知更有可能是在逗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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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历上的数字逐渐靠近7号,卷发青年也在忍受着越发剧烈的焦虑感的折磨。他深吸一口气,平稳地切断了连接□□的导线,又深深呼出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液晶显示屏上血红色的数字又一次出现。倒计时归零,□□触发,他穿着防爆服的身体在炽热的火光中就像被随手扔开的罐头,随着视角逐渐升高,他的意识像是无所凭依的魂灵飞速脱离变得冰冷的身躯。
他难以抑制刚刚濒死的恐惧,急促地喘息并肌肉痉挛,倒在地上像只被切开气管的兔子那样抽搐个不停。
有人悄无声息地蹲在他的身边,冰凉的手搭在他的额上,柔软的布料被覆盖在他的身躯上,他的头部被揽进瓷质的怀抱:“放松一点,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直到他的应激反应变得没那么严重,他用颤抖的手掀开遮在眼前的布料,用沙哑的嗓音报了平安:“我没事了望月姐。这里是?”
他强迫自己回忆濒死体验以前的记忆,他原本正躺在自己的房间胡思乱想,紧接着切断□□,炸弹回秒。
“这是我的梦境吧。”他抬起惨白的脸直视望月毫无波澜的双眼:“所以,这就是萩原牺牲的原因?”
望月无言垂下银白色的双瞳一眨不眨地俯视着他,怜悯得近乎残酷。
他脱力仰面躺在地上,抬起右臂挡住双眼,长久地陷入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望月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不知过去了多久,望月听到青年有些生涩的嗓音开口。
“我得验证这个猜想。我得……亲自看到这种可能性。”
望月轻轻“嗯”了一声:“去做吧。愿你有一场没有疼痛的好眠。”
他试着深呼吸,但心脏依旧跳得很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身为人类的灵魂仍旧贪恋着生命,热爱着与之相关的一切,因此一条鲜活的、亲密的、高尚的生命将要在他的面前被命运残酷剥夺,他会为此悲伤恐惧甚至呕吐,这也是如此理所当然。
卷发的青年生平第一次扣响了自死亡以来一直不曾发觉的湮没在内心深处的窄门。
——是生命。
一直以来令他仿佛背负千钧重担的并非是亲密友人的死亡,而是他们的生命。
毁灭是如此唾手可得,就连死亡也并非必得以追溯,然而他希望至少,至少由他双目之所见证的死亡可以成为人类高尚的尖塔中的一枚奠基石,而非化作一粒微尘,连同生命被抛弃得毫无意义。
那么我呢?他忍不住扪心自问,我为自己划定的初次也是下一次的死亡是有意义的吗?
他随即截断了有关这个问题的思考。
因为这没有意义。
在跨越死亡的当下,承载着名为松田阵平的人类的灵魂的,早已是一具非人的躯壳。无论是死亡或是生命,这一切对他全无意义。因为早在他被选择超越轮回的那一刻,时间对他已然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与之相同的还有生与死一并。
他从梦中醒来。
天色依旧昏沉,几番犹豫下卷发青年还是草草穿戴完毕,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间的门。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会客厅当中一星暗橘色的光点,蓦得停下了所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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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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