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和生日掺在一起的聚会十分愉快。
聚餐的尾声，同期们纷纷递上礼物，并不算贵重，但心意都很足。
从娜塔莉手中接过切好的小蛋糕，千秋琳脸上的笑容已经藏不住的盈了满面。
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中，伊达航和娜塔莉的爱情故事不可避免的被提及。
在几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围攻中，伊达航也难得露出了羞涩的模样。
话题被引到松田阵平和千秋琳身上，两位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降谷零说：“估计过不了多久，下次见面该不会就是你们俩在一起了吧。”
被旁人误会和被交好的同期误会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松田阵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挥舞着拳头警告降谷零。
在同期好友面前，他藏不住秘密，也相信千秋琳在这种事情上既然不会瞒着他，应该也不会瞒着其他人。
于是他心直口快的说：“才不会，千秋有男朋友的，而且我也没有这种想法。”
以至于还在矢口否认的千秋琳都没来得及阻止，就收到了好友们惊讶的视线。
松田阵平的信任终究是辜负了。
她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哪怕是和她关系最亲密的好友也不行。
千秋琳欲哭无泪，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说：“……是的，其实我有男朋友。”
好在松田阵平还知道卖关子，揣着这个目前为止只有他知道的大秘密，在好友之前好奇的追问下，愣是一点细节都没透露。
千秋琳终于松了口气，在面对好友转向她的攻势时，面上带起淡淡的笑意，将耳边滑落的碎发撩起。
“——他的存在是个秘密。”
同期们直勾勾的目光从期待好奇沦为一致的无语，最后又纷纷笑起来。
伊达航揽着娜塔莉的肩膀大笑。
“连我们都要瞒着啊，千秋，该不会是他的意思吧。”
他其实也一直想着先不把他和娜塔莉的关系公开。
朋友们会知道也只是他口快了而已。
千秋琳摇头否认：“不是他，是我。”
这种谎话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只是应付一个松田阵平就已经有够她受的了，要是再加上这几人，谎言被戳破几乎是迟早的事实。
她说：“我男朋友的工作不适合公开身边人的关系，现在我也是一样。”
琴酒居然成了她男朋友这件事，唯独不能让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知道。
铅灰色的云层将月光遮掩，只留淡淡的轮廓，寒流席卷而来，带起凌空纷纷扬扬落下的漫天雪花，交织成一片白色的帘幕。
今年东京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的降临。
在这一刻，时光变得缓慢而宁静，众人随着外面路人的惊叹看过去，也跟着沉浸在这一片苍茫雪白的世界里。
松田阵平的眼睫微颤，凫青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雪色。
再往里看去，却是一片浅淡的金色。
‘…阵平，我三年之内就会回来…’
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他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视线上移，那张和千秋琳相同的模样上正挂着温润如玉的浅笑。
是……幻觉吗？
还是……他在做梦？
松田阵平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让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
他的眼前只剩雪景一片。
身旁的千秋琳正好凑过来，压低声音的对他说：“松田，关于我男朋友的事情，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松田阵平有些恍惚的看着突然凑过来的熟悉面孔，隔了几秒才垂下眼，然后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会保守秘密。
他也有一个存在如同秘密的人。
是除了萩原研二。
谁也不会知道其存在的爱人。
萩，我今天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他叫我‘阵平’。
他……是个男生。
聚餐结束后，在松田阵平喋喋不休的强烈要求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千秋琳的车前。
尤其是降谷零，看着这辆心仪已久的马自达被同期轻而易举的拥有，一言难尽。
在一众震撼与羡慕的目光中，松田阵平载着千秋琳，在车上大笑着扬长而去。
路上，千秋琳把玩着礼物，对同期们精心挑选的小玩意爱不释手，耳畔就传来好友迟疑的声音。
“千秋，你……近三年会去哪里吗？”
千秋琳露出莫名其妙的不解神情，但也认真思考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开始潜伏组织，也就代表白兰地那边的行动即将开始，她需要兼顾两方的任务，备战三年后的遗憾。
……三年。
这个时间点太过精准，千秋琳难免起了奇怪的心思，诡异的盯着松田阵平，口中若无其事的说：“应该不会去哪里，突然这么问我是怎么了吗？”
“……没事。”
果然梦里的世界和现实不一样吧。
没有得到解释，千秋琳留了个心眼。
这一路沉默也算融洽，快到时，她看着前方熟悉的公寓楼再次疑惑道：“不用先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等会直接走回去吧。”
松田阵平停好车，站在停车场的路灯下将车钥匙还给千秋琳，然后不紧不慢的摸出口袋里的烟。
发现千秋琳还站在原地没动，松田阵平点好烟叼在嘴里的动作一顿，好笑的看着对方隐晦担忧的目光。
“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需要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吗？”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千秋琳抱臂靠在车上，一副松田阵平不说清楚，她今天就不走了的样子。
“什么啊。”松田阵平失笑：“我能有什么心事，等会再送你到家门口，再被你男朋友看到，我就真成他眼中的敌人了。”
他的表现太过轻松，千秋琳的心却一直悬着放不下来。
她想了一路松田阵平有可能提到三年这个时间点的原因，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她想过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那个炸弹犯提前联络了他，想过她最近的举动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
想到最后，她垂下眼睫，在雪夜中沉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只有平静的声音毫无起伏的传出。
“如果我说我可能会失踪三年呢？”
松田阵平神色一凛，“道川组吗？”
或者说……潜伏工作？
尽管想过千秋琳的工作性质和那两名公安差不多，但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工作会真的落实到千秋琳身上。
潜伏……卧底……
那是光想想就知道有多危险的工作。
“松田，摆在我们眼前的道川组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千秋琳淡淡道：“在他们的利益背后所牵扯的众多交易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的目标。”
松田阵平一时语塞，即使心知肚明，也难以启齿。
他听到千秋琳不以为意的继续向他提及更深层的黑暗。
“而像这样的组织，还有很多，而交易的对象不仅仅只是这些犯罪团伙。”
千秋琳缓缓抬起眼。
“——还有我们。”
警察。
这种充满正义的职业和那些满是罪恶的代名词掺杂在一起，极具讽刺。
但此时却被千秋琳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来，她的语气平静，眼神冷漠。
“这些存在不是三年内就能拔除的，在无法被估测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谁也不能保证谁会坚持绝对的正义。”
她说：“松田，如果有一天，我出现在了你们的对立面，请你毫不犹豫的开枪。”
——如果是你的话，我很乐意见到死亡的来临，松田警官。
她默念着心里的想法。
烟头落在覆上薄薄一层雪的地上，千秋琳的肩膀也被人牢牢的抓住。
松田阵平大声呵斥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啊，千秋，不就是什么潜伏的工作吗？你怎么可能会……”
他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眼中不似作假的认真。
好像……千秋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他早有所觉，千秋琳对正义的定义一直处于飘忽不定的状态，偶尔冒出的想法也早已偏离了他们眼中的正义。
可这些不都是能被更正的吗？
为什么这一次……
松田阵平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圣诞节那一天发生的事。
千秋琳被带走以后，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那个神代家想招揽千秋琳，就真的不会对千秋琳说一些奇怪的话吗？
“你清醒一点啊！千秋琳！”
他只能通过这样苍白的呼唤来稳定站在两个极端路口的分岔路上的千秋琳。
停车场的灯光忽明忽暗，四周响起有人踩在雪上走来的脚步声，那道逐渐靠近的身影在昏暗的环境里忽隐忽现。
千秋琳仅凭脚步声就认出了来人，她从移开注意力的松田阵平手上挣脱出来。
后退两步后，她正好抵在来人的身前。
银色的长发随着来人的动作垂落，琴酒状似亲昵的低头察看了千秋琳的表情，发现对方居然会对警察冷脸，惊奇的挑眉。
他难得好脾气的看向松田阵平，声音虽然一如既往地冷漠，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此时的好心情。
“你们在说什么？”
他想听听，是什么话题能让固执的叛逆小兽第一次对外界虚假的正义失去兴趣。
松田阵平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现在有其他人在场，他就更不好说那些劝导的话了。
千秋琳倒是无所顾虑的样子，面上的表情此时缓和不少，声音淡淡的，但也温和。
“我也不想见到那一天，松田警官，可到时候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得到这个回答，松田阵平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冷静下来，只是心中依旧有道声音在咆哮，指尖冰冷颤抖。
他心里清楚这种事情依靠外力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千秋琳不亲身经历一回，永远都不会找到正确的方向。
可没有人引路，千秋琳又会走向何方。
梦中的人又是否是在为此迷茫，所以才会定下三年的约定。
就像千秋琳说的，这些存在不是三年内就能拔除的。
那份约定真的会奏效吗？
松田阵平突然感到头疼，不知所出的无力感让他只能撑着车前盖站立，单手扶着疼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抬头却见千秋琳早已经和琴酒走出一段路。
眼前的画面摇晃了一下又重叠，他看见银色长发的男人弯下腰，将黑色风衣盖在了坐在轮椅上的棕发青年身上。
他们渐行渐远，直至融入黑暗。
不是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松田阵平在原地猛得晃了晃脑袋，用舌尖抵住上鄂，不管不顾的往前跑了两步。
似有所感的千秋琳停下脚步。
——别回头。
要是现在停下来，就真的停下来了。
于是千秋琳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
“我不会开枪的，我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对你开枪的。”
身后传来松田阵平的大喊，千秋琳苦恼却也无奈的笑起来。
在那一瞬间她的想法和心声达成一致。
——总会有人开枪的。
进到楼道里，消防门隔绝了外界，男人冷冽的气息逼近。
千秋琳一动未动，任由琴酒用掌心收拢住她的喉咙。
“解释。”
琴酒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越简洁的语句越说明他此刻的杀心。
千秋琳闭了闭眼，恶劣的笑着。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交心的好友如果有一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们舍不舍得下手而已。”
喉间的收拢未减半分力道，在黑暗中一道坚硬的枪管也对上了琴酒的腰腹，少女的笑意纯粹又残忍。
“当然，他们到最后也只会以为好友是误入歧途而已。”千秋琳笑着说：“阿阵，你猜我舍不舍得对你开枪。”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琴酒冷哼一声，率先收了手，却也不顾忌面前的危险，握着千秋琳的手，直挺挺的把枪口对准心脏。
“你敢开枪吗？”
他这样挑衅着，少女却收回了枪，脸上的笑容暧昧，声音温柔缱绻。
“我当然舍不得啊。”
千秋琳的谎言信手拈来。
这一夜过去，本想着第二天再在警视厅找千秋琳好好聊聊的松田阵平却不见了千秋琳的踪影。
他轻车熟路的找上本间葵，性格迥异的警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坐在办公椅上一摊手，表示他从来不管手底下人的安排。
临走时，本间葵好心的提醒：“千秋的能力本来不该埋没在我们这里，她该面临的是比现在难上百倍的困境。”
“如果连办这点事都不被旁人信任，她也不值得上面的人关注，更不值得她为此付出的诸多努力了。”
“松田警官，千秋不需要任何人以关心为名义的保护，她会走得很远，她的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路都长。”
松田阵平的神色晦暗不明，却也耐心的和本间葵道了谢离开。
这些事情他又何尝不懂，他只是……
不想看到千秋琳口中的那一天到来。
或许那一天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有人拖着，所以才没有到来，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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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有人的存在是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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