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病了。
起因是何运晨在结束了一周熬大夜的高强度工作后，半夜回家，习惯性不开灯一屁股坐在小家伙尾巴上。
卧室房门虚掩，曹恩齐闻声赶来，加上起床气，借着月光瞅见何运晨身影上去就是一通狂风暴雨般的乱锤，“何运晨。你又欺负橙子！”
后者抱头鼠窜，又委屈又想笑，最后累瘫在地上双手抱住穿小熊睡衣人的大腿装哭腔，“恩齐……你又凶我555～橙子每天晚上都不乖，猫窝不睡非要霸占沙发！”
猫咪顺毛。次日清晨小情侣就发现，这小家伙没精打采的，猫粮小鱼干猫薄荷什么都没吃……着急忙慌送到宠物医院后，何运晨一嗓子差点把曹恩齐送走！
原来是自己今天约了委托人，时间紧张，没来得及等橙子出来就先跑了。
曹恩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和何运晨脚下踩着的拖鞋，心里默默祈祷，转头给他微信留言:“学长，客户问起来，你就说，这是时尚。”
太空包里，橙子已经睡着，小肉脸贴在透明壳上可爱极了。曹恩齐双肩背着，没过多久，接到了石凯的电话。
说是有金主爸爸看上他们乐队，想约谈长期合作。曹恩齐戒备心强，迟疑了很久，才答复见面。
现在的世道，坑蒙拐骗大学生的太多了，水太深，根本把握不住。
不出所料，何运晨黑着脸回家后先是踢腾掉拖鞋，再被人拉住问了好一阵。最后决定，这场见面由何运晨陪同几人前去，“我陪你们去喽～如果是假的直接律师函警告！”
谷雨结束后，天气逐渐转热，新一轮夏季即将启程。
曹恩齐今年大三，被问到以后就业规划时也会和旁人一样恍神……
想起了刚认识何运晨时候，那人一脸骄傲对自己说的那番雄心壮志的话。回过头思考，何运晨平时嘴上跑火车爱开玩笑，不过认真起来，没一件事做欠费的。
可能，这就是何运晨最吸引他的人格魅力。
再看看自己，总被朋友说什么不食人间烟火、仙子也是要吃饭的、总这样社恐不行……之类的话。确实，他是该好好考虑自己将来的事业线了。
“工作啊……只要能让我一直弹琴就好。”
结束了左右逢源的会谈，何运晨西装革履同对面的人告别后，一本正经凑在他耳边只说了两个字:“靠谱。”
琴声悠扬，笔墨荡漾。
正值一期一会的夏日限定音乐节活动前，曹恩齐一行人同往常一样窝在酒吧排练，说是排练实际上就是驻场演出。曲目翻新，编曲作词都是石凯一人完成……
曹恩齐调好琴音，悠哉地晃到石凯面前的木凳上，笑着夸赞道:“凯，你太棒了。年少有——”
“嘘！！！”男孩脸上的五官扭曲成一坨，手指放在嘴边立刻做出禁声动作，伸长脖子往他身后张望，停了几秒，“……何运晨呢？！”
曹恩齐破涕大笑，知道男孩是被自家那位酸习惯当成假想敌了，打了个响指摇摇头，“没事，他今天加班，应该……不来。”
本是风平浪静的一晚，
曹恩齐表演时，视线几乎被钢琴挡死，舞台下观众的状态完全看不到。听到前排观众席变得嘈杂，他没理会以为只是偶尔来的酒混子说话声大了点……
直到自己视线全部被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压住，黑漆漆的，最后被迫停止演奏。
“您好，是——”他话说一半，就被身边的陌生男人泼了一脸啤酒！
“卧槽！你干什么？！”石凯眼尖，冲过来一把揪住男人衣领，“给他道歉！”
曹恩齐本来闲适的心情瞬间被这杯酒浇灭，脸上液体不断滴落，双眼紧闭……沉默不语。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酒吧领班和保安还没赶到。
他本以为这只是喝高上头来耍酒疯的，让石凯打发了，自己忍忍就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成想，接下来这人的举动让他再也沉不住气。
“你！曹……曹什么来着！”男人手里还攥着破碎一半的酒瓶，锋利危险。
他拉开石凯，用外套擦了擦脸，正视那人回答道:“曹恩齐，是我。”
“呦～挺水灵的，”那只油腻的手已经一路摸到曹恩齐身上，令人作呕，“身材也不错……”
石凯恼了，立刻把他护在身后，挥起拳头，“我警告你，小心——”
“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些。”曹恩齐自知今天触了霉头，居然还保持礼貌，但实际上贴在裤缝的手掌已经处于一级戒备状态。
“呸！你他妈的……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老子在你们学校那头打听了这么久……才一路摸到这的，听说还勾搭了个小男朋友，怎么？是这些个野男人满足不了你，还要去睡——”
“够了！”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曹恩齐有史以来第二次发火，眉头紧皱，手掌逐渐握成拳头，手腕上的血管青筋凸起。
连石凯都被他这低气压吓到，气势明显弱了许多。
“啧，这不是会发脾气的？乖乖听话～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的小律师男朋友累死累活能赚多少，伺候好老子……给你，”男人还想再次凑近，丑恶嘴脸上露出讽刺的讥笑，比着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数！”
曹恩齐终于抬头，瞪大双眼依旧平静，盯着他深呼吸了几下……
原来，这双漂亮温柔的双眸中能生出璀璨星辰，也能长出，恶之花。
左拳直击男人要害，鼻血喷涌的同时，曹恩齐右脚已经狠狠踏在他下三路。
男人被满嘴鲜血噎得说不出一句话，倒在角落，艰难地冲台下他的喽啰比着手势。
曹恩齐胸口浮动，板着脸转过身去，冲那群乌合之众冷冷道:“你们，一起上。”
难听的话他也听多了，本以为自己会免疫。谁让他说的是，何运晨，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之一。
酒吧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在曹恩齐以一敌众开始后，石凯也加入战斗，随手拿了舞台边上废弃的长钢管就往头里冲，嘴里大叫:“恩齐！注意安全，我给你垫后！赶紧往外面跑，去报警！！！”
因为右手有旧伤，他只能用一个手，接过石凯高空抛来的话筒杆后没犹豫，直接横抽在面前一个阻挡他去路的男人胸口，主力腿支撑，剩下一只脚下滑，转了几圈疯狂扫腿，绊倒了一排人。
正当他松了口气以为万事大吉时，才发现自己视线被一片猩红遮挡……
他被人用玻璃罐砸烂了头！
顷刻间站立不稳，单膝跪在原地，头晕眼花，开始耳鸣，鲜血顺着耳根流进衣服里……
“恩齐！！！！！”
他努力抬头想看清来人，幸好，这一砸并没有伤即要害，皮肉疼痛随之而来。他咧嘴，痛苦的表情再也藏不住，努力支撑身体朝那个熟悉的声音跑去……
“学，长。不要过来，危险！”
何运晨不管三七二十一，长腿直跨一步飞到他身边，紧紧抱住头顶受伤的人，眼眶瞬红，鼻头猛酸，泪水顷刻而出。
“恩齐……恩齐！谁！是谁欺负你！？”
曹恩齐根本拦不住这个已经发疯的何运晨，那人一把扯下眼镜塞在他怀里，二话没说就往里冲，更恐怖的是，还一手拎一把高脚凳！大喝道:“谁打了曹恩齐，给我滚出来！！！”
但……尴尬的是，群架开始没多久，何运晨还是输在了体力上，两个凳子都被打散架了，也没了趁手的兵器，正寻思怎么三十六计走位上时，曹恩齐一拳锤走了即将让他脑袋开花飞过来的东西！
两人眼神对视，默契地一齐往门外冲，左右开路，石凯还在后面收尾。
曹恩齐何运晨异口同声朝石凯大喊:“凯，快跑！”
三人终于甩掉后面的尾巴，跑了整整三条大街，最后绕到偏僻曲折的小路里，才安生下来。
曹恩齐毕竟还带伤，没坚持多久就靠在墙上喘气，汗水把体恤全部浸湿，挂了彩的脸颊在高杆灯下反着微弱的光……
何运晨轻抚他侧脸阴影处，颤抖着修长睫毛，心疼的哭腔又来了，“恩齐……对不起，我来晚了。这群畜牲！”
“他骂你，我生气了……就揍他。”曹恩齐还挂着微笑，温柔凝视何运晨泛光的双眼。
似乎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石凯识时务地背过身去，猛猛咳嗽几声，“咳！咳咳！那个，我，我去报警！赶紧送他去医院看看脑袋吧，别让人给砸傻了，不然找谁赔去？”
那边两人一唱一和终于把石凯酸走了:
“就这一个宝贝，傻了我也要！”
“孤品，没得换。”
曹恩齐顶着大大的白色纱布头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气氛终于缓解了些，在给石凯打电话确认那边没事了之后才放心。
何运晨听他肚子从刚才就一直咕咕叫唤不停，笑着拉起那人手就往远处灯火通明的夜市走去，“不吃饱肚子怎么行，就当吃个夜宵了！”
两人缩在路边摊的马扎上，曹恩齐饿得能吃下去一头牛，何运晨也紧随其后，狼吞虎咽了好一通，桌上的碗已经能挡住脸了。
何运晨边打饱嗝边要了两瓶“勇闯天涯”。见曹恩齐欲上手，直接阻止道:“哎！不行，你看看你这脑袋，不许喝酒！”
所以，就剩他一人饮酒醉了。
曹恩齐扒拉着面前的花生壳，随口问了一句，“日子太平久了，总要出点问题。”
听闻此话，何运晨本和煦的脸上立刻挂了相，只敷衍回应几声。
“奇怪，论坛里的八卦贴怎么突然没了？”他手指微伸，点了点何运晨面前的桌子，若有所思，“学长，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害！屁大的事有什么好聊的！有时间八卦，没时间好好学习……还是太闲！没了最好，倒也省心了！”
曹恩齐发现他故意用喝酒掩饰心虚，根本没有在回答他的问题。
酒过三巡，何运晨面色通红，舌头也捋不直了，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絮叨什么。
清醒的人朝他丢过去一个花生壳，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何运晨，让你喝酒！快醒醒，你要让病人背你回去吗？”
醉醺醺的人像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死死贴在他身上，软糯糯的侧脸挤出奶镖。
曹恩齐无奈，揉了揉头顶刚结痂的伤，背起那人就往回走……
夜风温热，吹醒曹恩齐沉睡的心，也吹醒了何运晨微醺的酒气。
曹恩齐想起，大一军训自己中暑昏倒时，迷糊间何运晨还在嫌弃自己重……现在他背着何运晨，反而身轻如燕，他太瘦了。
天道好轮回，欠他的一顿背，终于算是还回去了。
正当他笑容肆意十分，何运晨突然清醒，布满血丝的双眼腾得睁开，严肃且神情，趴在他耳边借玩笑说了句话:“恩齐……等，等以后长大，我厉害了，我……要把《婚姻法》改了……这样，你，你就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曹恩齐瞬间明白了一切……眼眶滚烫，声线颤抖，眼神空洞望向远处，那里没有路灯，是漆黑无尽的小路。
他喑哑着……
“学长……这条路太长，我们，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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