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阴沉沉的百合香,我的嗅觉先苏醒过来,再然后是我的手,掌心下是滑凉的丝绸,至于左手,它动不了。
我张开眼睛,一点一点,极其缓慢,我还记得自己的遭遇,我不想突然一下子看到什么惊悚的东西。
红丝绒织锦沉甸甸地框在上方,这里没有灯,只有静静燃烧的蜡烛。
我彻底睁开眼睛,同时听见一个轻缓的女声,但我辩不清来自哪个方位。坐起来时,一个穿着西服的干练女人向我走来。
“你好,我是海蒂。”她的皮肤是暖色,看起来既不苍白也不冷。
“你好。”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你感觉好些了吗?”海蒂的笑很有亲和力。
其实不怎么,比如我的头,我的手,我的心脏。我抬起头朝她笑了笑,“还行。”
“我带你过去。”海蒂说。
“去哪?”
她微笑不语,“他们想见你。”
“谁?”我定着没动,“他们是谁?带我回来的人在哪?”
站在一扇高大阴沉的棕红色实心木门前,她说:“你马上就会见到他。”
关节在古希腊雕花的木门上敲了三下,我的心脏也跳了三下,然后门被缓缓推开。
银烛台上静静的火焰,一团团光落在厚重的长桌上,染红,书脊烫金的牛皮卷在他们冰冷的指尖下,发出微弱的声响。
其中一个转过来,重新交叠双手,窸窸窣窣的华重衣料闪现光泽,红丝绒的艳色一晃,如同一抹血光,溅在我的眼瞳里。
他向我走来。身后的海蒂告诉了我他的名字:阿罗。
“看呐,我们客人来了。”黑色的长发优雅的披在身后,他的眼睛因为笑意微微抽动,红色的嘴唇极力上扬,带着老女人式的兴奋,神经质和疯癫。
上帝,绝非我恶意揣测,我敢说那种笑是真正的阴险。
“亲爱的昆西——”
“欢迎来到沃尔图里。”他向我伸手,一个等待亲吻的手势,我僵在那,动弹不得。
“噢,别紧张,让我更好的了解你。”说着他就把手翻转过来,靠近我的左边,等我把手放上去。
我的小拇指颤了一下,我说:“我的左手抬不起来。”这时候,我向他身后瞟了一眼,就那一眼,我看到他,那个曾经躺在我阁楼的吸血怪物。
他白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下巴高傲的扬着,眉骨下的暗影加剧了他的冷酷和阴鸷。
阿罗笑眯眯对上我刚转回的视线,突然,他捏住我的胳膊狠狠地向上扭着撞了一下,咔嚓一声,我倒吸一口气,几近站不稳。
“噢,亲爱的昆西,我很遗憾你的手脱臼了,但相信我,很快它就会恢复正常。”
说完,他径直执起我的右手,就像被两块冰挤压着,我看着他像磕了药一般闭上眼睛,嘴角的神经开始抽搐错乱。
我不明所以,而且感到心慌。
他突然咏叹式地噢了一声,他张开眼看着我说:“沃尔图里尊重艺术,欢迎创造者。”
我不知道他的眼睛在挖掘什么,接着他又说:“她试图惩戒他们这个种群的败类。”说完,阿罗突然转头,音调高地像尖叫,“凯厄斯,我亲爱的弟弟,你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卫道士!”
阿罗眼睛弯成镰刀,“但很不幸,她失败了。”
“多么美妙的人类意志,极度矛盾,复杂,”他裂开红色的嘴唇,“珍贵。”
他在干什么?他在读取我的大脑吗?我开始惊恐,但我抽不出自己的手。
阿罗的嘴唇再度开合:“她不相信心理医生的话。”
够了!在我准备用力夺出自己的手时,他突然松开,施下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轻巧地转身,高贵的黑袍摆出一个弧度。
我急促地呼吸,眼泪情不自禁地想往外溢,我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亲爱的弟弟。”他把掌心向上,看着C,不,我应该叫他凯厄斯,他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手放上去。
阿罗背对着我,倒是凯厄斯,他盯着我的眼睛,就像锁死猎物。
“噢,妙极了——妙极了!”
阿罗刹地旋身,他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我无法理解的兴奋,“她的血——能让你做美梦!”
我呆在原地,他说什么?美梦?不是单纯的昏过去?而是梦,还是美梦。
我和凯厄斯对视,我摆出一种直白的眼神,用我黑色的眼睛,和他一样有浓郁颜色的眼睛,我想说:我对你并不坏,真他妈一点也不坏!
我真可悲。
“不过,我想知道,亲爱的昆西,你的血是否对其他人一样有用。”他闪现到我面前,手里捏着一把银刀,“别担心只有一丁点痛。”
我快速地伸出右手,因为我怕他捅我其他地方。我的食指被刺破,血被接在一个底座镶金的小高脚杯里。
阿罗举出那支杯子,叫了一声,“亚力。”
一个黑发少年从暗处走出来,拿起酒杯,我的血流进他的嘴里。
我感到一阵恶寒。
不过几秒,他便皱着眉头摇摇晃晃跪在地上,一个黑袍少女冲过来扶他,但他还是闭眼睡过去。
“啊——多么神奇,各位!”阿罗眉飞色舞。
他看向我,就像看囊中之物:“我想知道昆西加入我们后会有什么惊喜。”
这时,长桌内侧一个长脸忧郁的男人说话了:“我记得一个奇迹,一千年前,在圣马力诺附近,出现过一个和我们同样有着红色眼睛的人,他被尊为圣者,只因为在战争的前夜,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关于未来的梦,当人们醒来看见他站在交战的分界,他们就放下刀剑。”
“噢马库斯,真是命中注定。”阿罗叹道。
“听说他的坟墓在拉文纳的一所教堂。”马库斯用幽灵的气息讲话,“地底有他的遗产,找到他就能找到真相。”
“我们必须知道鲜血的作用能否在吸血鬼的身体里维持,还是说,在转化的那一刻就彻底失效。”阿罗看起来很高兴。
此时的我除了忐忑外,还对未卜的命运感到一丝抽离,我不清楚我可能要经历什么,只是一味地擦拭被刺破的指尖,试图动弹我僵硬的左手,我的身体是离我最近的也是我唯一能支配的东西。
“亲爱的昆西,海蒂会负责照看好你的左手,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建议你呆在城堡里。当然,如果你想四处走走,我们欢迎你的参观。”阿罗合掌举在胸前,一抬手,海蒂就会意上前,将我带出了房间。
我问她:“他们是黑手党吗?”
海蒂:“不,亲爱的,他们是吸血鬼世界的贵族,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并统治维持了一千多年。”
“什么秩序?”我问。
海蒂笑道:“比如,不要在人群中暴露自己。”
我想到了我来找赛琳时看到的那个年轻男人,“比如,不要站在阳光下。”我说。
“没错。”海蒂带我转过一个拐角,“你很聪明昆西。”
“那个有白金头发的男人是谁?”我问。
“凯厄斯,三位掌权者之一,负责执法。”
“负责处死他人?”我恶意补充。
海蒂这时不笑了,她的嘴角停在那,然后郑重其事的转过来看着我说:“昆西,永远不要招惹凯厄斯,他远比看上去——更残暴。”
“我知道。”我说。
“抱歉。”海蒂突然在一扇黑门前停下。
我不解,“什么抱歉?”
她给了我一个为难的表情,然后开门,把我推了进去。
很快我就知道她为什么说抱歉了,这里根本不算什么房间,这里是监牢。
我想过会被监禁在城堡里,但没想到是坐牢,潮湿,黑暗,连扇窗也没有,只能看见门缝下影影绰绰的烛光。
阿罗是这个意思吗?在这里修养我的左手?四处,四处参观?是要等死了,让魂四处飘吗?
我不想往里走,索性就靠在门边,我一开始很麻木,后来渐渐地有点难过,我想起赛琳,伯妮丝,苏……还有那个C,我把头埋在臂弯,靠在冰冷的墙上,开始回忆我最近做的所有事,感觉全是错事。
我可能睡了一会儿,身上已经凉透,地下没有夏季,只有无尽的寒冷。
我听见门口有些响动,接着,一张美丽苍白、居高临下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冷冷地俯视我。
我只看了一眼就撇过头,我喉咙忍不住地酸痛,眼框变热,我把头偏得更后,借着光看见角落的锁链和稻草,那一瞬间,我深深地失望了。
我想不通,为什么人能对一个没有伤害过他的人那么残忍。我同样想不通伯妮丝朝我泼来的那一杯咖啡,我真的理解,但我又真的如此地不理解。
这样的矛盾让我想哭和呕吐。
“转过来。”凯厄斯说。
我抿唇,眼皮合上的瞬间,泪水就落下。
他的声音发出威压,“我说,转过来。”
转他妈的转,我擦了一把眼睛。也许我的屈辱和愤怒起了作用,身后半天没有响动。
我泪流地更安心,放肆的流,不发一点声音,左右两条暗河。突然一阵门风骚动,凯厄斯的脸闪现在我面前,侵略的眼睛,刻薄的嘴唇。
他抓住我后脑勺蓬乱的头发,向后扯,让我的脸抬起来,我想阻止他,但是既来不及也没力气,他已经看清我脸上阑珊的泪痕。
他的眼睛顿了一下,可能是神经因为胜利的报复而兴奋抽搐,接着,他笑了。
“真是——令人惋惜。”
真难过。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说过,你要付出代价。”
真难过。我直视他的眼睛。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我的眼睛渗出。
“如果你不想失去你的眼睛,那就停止这种眼神。”他忽然生气了,多么阴晴不定。
我没有移开,我也移不开,我的视线随着漫上来的液体越来越模糊,然后积攒到一定程度,滚下去,再次恢复清晰。如此往复。
他见我不听,手直接捏住我的脸,完全地强制的掌控,我没有抵抗的可能。想到这,我变得更悲伤。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我感觉我的嘴角一点一点下撇,现在我的整个表情都在哭。
我看见凯厄斯的神情在我的哭脸下崩坏,从眼睛到牙齿,横冲直撞的愤怒。
“够了!”他甩开我的脸。
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因为过大的力气,我的头撞在墙上,我第二回晕了过去,脸直直向前砸去,最后的触感是冰凉的布料还有坚硬的金属,现在想来是他颈窝的衣料和纽扣。
[捂脸偷看]来啦!新搓的封面你们喜欢嘛![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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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沃尔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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