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年前,古老而广袤的大地被如同繁星的妖族、异士,绘制成了一幅波澜壮阔却又满目苍夷的画卷。
妖族,天生便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神通,他们骨子里流淌得好战因子,时常令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大打出手。
人间的城池、百姓,也在他们那种震天撼地的力量对轰下,倒塌的倒塌,横死的横死。
那时,唯有天子坐镇的京城,是唯一不会被妖族侵扰的地方,想要活命的百姓们便如潮水般涌向京城。
可是京城的规模终究有限,接纳不了前来寻求庇护的百姓,百姓们没办法,只能涌入有能人异士庇护的城池。
这些能人异士的神通虽然远远不及妖族那般强大,但他们却能悍不畏死,用自身有限的法力,竭力为身边的百姓抵挡来自妖族的伤害。
妖族,在当时的百姓眼里,是与死亡划上等号的不详之物。
但,妖族之中也有异类。
苏衍行,便是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妖。
苏衍行是由山间的灵木孕育而生,与自然万物同根同源。在他的世界里,四季更迭、花开花落的自然之景才是最美的画卷,人间烟火、平凡琐事才是最值得品味的故事。
他游走在人世间,看着百姓与这乱世抗争,相互扶持着过好每一天。看得多了,他渐渐被人类展现的这种顽强与温情触动,慢慢产生了怜悯之心。
他开始暗中帮助人类,一旦有妖族出现在他所处的地界捣乱,他便会偷偷将来犯的妖族击退,让所处的地界重归平静。
苏衍行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在途经云南县时,机缘巧合之下,从妖族手中救下了此生的挚爱——林诗阮。
可在那个谈妖色变的年代,人妖相恋简直骇人听闻。林家家主初闻两人相爱的事后又惊又恐,深知这份感情一旦曝光,不仅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还会让女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坚决反对。
但林诗阮早已情根深种,面对老来得女的宝贝疙瘩一声又一声的苦苦哀求,林家家主那颗老父亲的心,像是被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捶打着,最终,父爱战胜了理智与顾虑,林家家主叹息着妥协了。
为了保护爱女,林家家主与林夫人便对外宣称,因舍不得女儿离家,就找了个以前救助过的人家留下的孤儿做上门女婿,以此理由将苏衍行的身份过了明路。
从这之后,但凡敢因为争斗波及到林家商队的妖族,都会得到苏衍行这位林家姑爷毫不留情地追杀,久而久之,杀妖如切菜的苏衍行彻底将名声打了出去。
众妖从中汲取了教训,争斗时只要遇见林家商队,都会选择乖乖停手或者远远遁走。最后,连带着林家所处的云南地界也再无妖族敢踏足这里,云南地界因而变成了除京城之外的另一个世外桃源。
林家也借此良机,不断开疆拓土,产业逐渐遍布各地,渐渐从当地一个毫不起眼的商户之家,一跃成为了富甲一方的豪门巨贵。
岁月沧桑不饶人,林家家主与林夫人先后逝去,林诗阮也逐渐银霜满头。彼时,人类对妖族的怨恨已经达到了极致,只待一个小小的导火索,便能让这积攒已久的火药桶彻底爆炸。
又一次,妖族因口角之争大打出手,造成大量百姓惨死后,百姓们终于忍无可忍,自发地聚集到一起,怀着满腔悲愤联名写下了万民血书——奏请天子下令灭妖。
恰逢当时在位的天子早就对妖族的肆意妄为深恶痛绝,此刻见到万民血书,当即顺应民意,下旨诏令天下所有有能之士齐聚京城,共同筹备一场旨在灭妖的浩大行动。
天子,天子,万民信仰的天之子,金口一开,天道襄助。
因此,这支由能人异士汇集成的清剿大军,才能将力量与他们悬殊巨大的妖族杀得七零八落,百不存一。
所幸,在这场劫难来临之前,苏衍行早已从结识的一位同样与人类相爱的大妖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位大妖能知过去、见未来,她透过时光的迷雾窥探到了这场灭顶之灾,立即就将此事告知了苏衍行以及其他几位与人类相爱的好友。
几妖迅速集结,为求取一线生机,各自献祭了自身一半多的妖丹和妖力,唤醒了沉睡的天地意识。
然而,妖族覆灭是大势,结局已经无法更改。大妖们审时度势,迅速转变了策略。
他们先是抑扬顿挫地细数了一番往日与人为善的事迹,接着抹着眼泪哭诉道:没想到自己都这么乖觉了,居然还要遭到清算,这也就算了,但自家孩子明明并无过错,却因身负妖族的血统被划为妖类,同样要被清算,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天地意识被这几个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大妖扰得心烦。祂本应遵循天道的旨意,让妖族彻底消失在世间,但几位大妖平日里庇护诸多人类所积攒下来的深厚功德不容忽视。而且孩子确实无辜,虽然身上流淌着妖族的血统,可也有着人类的血统,加之又从未有过作恶之举,如果仅仅因为身负妖族的血统就被判定死罪,确实有失公允。
天地意识思量良久,便同意为几位大妖的孩子留下一线生机。只是妖的血统太过霸道,与其他血统结合便会将其吞噬大半,如此一来,其主导性就会越发凸显。况且一旦携带妖族血统,便意味着会成为长生种,拥有漫长的岁月去积攒力量,长此以往,拥有强大力量的异族必然会越来越多,这是天道绝不愿意再看到的局面。
为此,天地意识打算让他们孩子的后代再也无法觉醒妖的血统,但大妖们积累得功德却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开始抵御天地意识想要斩断延续的意图。
天地意识无法漠视这股力量,于是只能在顾念功德与遵循天道之间寻得一个平衡,退而求其次地定下了一条不可更改的铁律:他们孩子的后代里,仅有个别才能觉醒几位大妖的血统。
同时,为了让天道那边彻底放心,天地意识还对这些觉醒血统的后代降下了一道颇为严酷的惩罚——凡是觉醒妖族血统的后代,从落世的那一刻起,心脏便会为他们带来或如寒冰裹身,或如烈火烹身之类的折磨。
这种折磨可以稍稍缓解,只需要这些后代时时用自身的力量去舒缓就行,这样一来,这些后代肯定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次为祸人间了。
见几位大妖又要哭天喊娘地叫惨,天地意识立马嫌弃地表示会留下一个转机。凡是觉醒血统的后代,都会有属于他们的灵魂伴侣,伴侣的灵魂里会带着一道链接,只待两方相遇,链接便会将他们的心脏紧紧相连,惩罚也会随之解开。
天地意识深信,拥有了灵魂伴侣的异族,在领悟了爱的真谛后,会因着这份羁绊发自内心地爱上这个世界,就如眼前这几位大妖一样。
几位大妖权衡之后点头同意了。他们恭恭敬敬地送走天地意识,一刻不停地赶回家中,与家人秘密商议后,特意挑选了人类罕至之地修盖院落并布下坚固的结界,赶在劫难来临之前,将自家的孩子和悉心挑选去照顾他们的奴仆一同藏入其中。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几位大妖便与不愿独活于世的爱人自绝于青山绿水之间。
这场惊天动地的灭妖行动最终以妖族灭绝拉上帷幕,而能人异士,也随着妖族的灭亡逐渐消失。妖的存在,也随着时间的洪流渐渐变成了各种充满奇异色彩的怪谈传说。
*
时光悠悠流转,数千年的光阴悄然逝去。
人世间在时间的洪流中日新月异的变化着,除了一处地方,那就是承载了数千年秘密的哀牢山。
哀牢山,作为龙国最大的原始中山湿性常绿阔叶林区,坐落于云省玉溪市的云贵高原和横断山脉之间。
这里山势险峻,道路崎岖,参天古木盘根虬结,雾气与瘴气终年萦绕不散,除外围副峰被人类开发的一小块区域外,其余地方皆被人类视为不可踏足的生命禁区。
哀牢山主峰深处,穿过状似牛乳的浓重雾气撞进高耸入云的崖壁里,一片崭新的天地登时映入眼帘。绚烂的花海尽头,巍峨的一线天矗立入云,金色的阳光倾洒在两侧刀削斧凿般的石壁上,颇有一种波光潋滟的神秘之美。
沿着一线天崖底的石道行走1860米,眼前豁然开朗,但见青砖砌筑的台阶上,两扇庄严肃穆的黑色双开大门上方,金灿灿的“苏宅”二字苍劲有力,气势磅礴的显于牌匾之上。
居高俯瞰望去,六千余亩的宏伟园林尽头,仿若高悬于苍穹的瀑布气势磅礴地飞泻而下,形成的庞大水雾缭绕于雕栏玉砌的琼楼金阙间,仿若天宫庭楼倒映人间。
苏宅分东西南北院,院里数十个美轮美奂、古雅精致的四合院端方有序的分布在这里,而居住在里面的,正是苏衍行的后人——灵木族。
苏宅南大院。
一座名为映水别院的宅院里,亭榭楼阁临水而建,数不胜数的奇花异草在湖岸边争先夺艳。桥廊后方的主宅客厅里,青白香烟从檀木条几上的白玉镂雕花炉内袅袅升起,映在后方的花鸟图半透丝绢屏风上,构成了一道朦胧的诗意画面。
微风穿堂而过,带起房内轻垂的绿纱罗帐飞舞,打乱了一束束从窗棂投射进来的阳光和屏风上的绝妙画面。
就在这时,屋外忽闻几声沉闷地咚咚水声,紧接着,一道如莺啼含沙,又似丝弦之音绵长慵懒的轻笑声飘来。
打眼望去,原来是一位仿若被天地用浓墨重彩勾勒而出的容颜昳丽胜神仙,美得惊心动魄,又大气磅礴的少女。
她半倚在屋外月台的美人榻上,歪垂着头用手里的鱼粮逗弄着下方莲池里的锦鲤。似乎觉得水里锦鲤抢食的憨态过于可爱,那双形似凤凰的狭长眼睛里漾起零星笑意。
见那些胖得像个球的锦鲤费力地摆动着身子挤来拱去地争夺鱼粮,她黛眉一挑,促狭道:“猪鲤猪气的,尾巴都快胖没了。”
说着又从左手的琉璃碗里抓了一大把鱼粮洒出去,右手腕上那只温润通透、珍稀瑰丽的红翡手镯登时灵动地摇晃起来。
红光与斑驳的水光映在她霜雪似的肌肤上,顿时将她那身缥缈游离之感散去两分。
“那还不是你一日三餐的喂,谁家像你这样乱来?”一道如山涧冷泉击石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苏旎喂食的动作顿了顿,扭身偏头望过去,来人看起来刚到及冠之年,面如冠玉、龙眉凤目,迈步走来的风姿斯文又潇洒,又是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大伯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苏旎慢条斯理地丢完手里剩余的鱼粮,将琉璃碗放到一旁的檀木条几上。
她坐起身,端起条几上小巧的紫砂壶倒了一杯香气袭人的茉莉花茶,递给坐到桌案对面圆凳上的苏云景。
苏云景浅浅碰了碰杯口就将茶杯放回桌上,“我喝不惯你这茶。”
苏旎不搭这话,懒洋洋地重新倚回榻上的靠枕,看苏云景对坐在右边走廊廊凳上挑木棒玩的林柚澄招手。
林柚澄脚步轻快地跑过来,水蜜桃似的漂亮脸蛋上荡起两个宛如盛着蜜液的小酒窝,“先生!”
“去泡壶红袍来。”
“好嘞!”林柚澄抬脚绕去了前厅。
苏云景侧头瞧着还在脚边的水里探头探脑的锦鲤,骨节分明的手在膝上敲了几下,嗓音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苍郁青去了美国?”
苏旎心里一突,没想到苍叔用了爸爸那边的人力还是走漏了风声。
她表情自然地望向对岸踩在草丛中扬翅吐息的丹顶鹤,说:“大概有什么急事去处理吧,大伯也知道我名下那些产业都是苍叔在管理。”
苏云景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瞥向她的侧脸,“我怎么听人说,他是带人去那边修建房子了?”
苏旎开始转着胸前的发丝玩耍。
苏云景沉下脸,“小旎!”
苏旎暗吸一口气,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她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垂着头从睫毛下面覷向苏云景,小声道:“我只是想去那里看看,苍叔也是想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才带人去修建房子的。”
“哟,瞧这可怜见的,可惜这招你们四姐弟用多了,我已经免疫了。”苏云景哼笑一声,继续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那个旮旯地方的?”
“摄影杂志上。”苏旎来劲了,走进屋里拿了一本摄影杂志出来,坐到苏云景旁边的圆凳上翻给他看,“您瞧,美吧?”
苏云景接过杂志,上面是一张森林的照片,里面峰峦叠障,翠影连绵,虽然照片整体光线偏暗,但并不觉得压抑,只觉得幽谧。
苏云景瞅了几眼就将杂志随手丢开,说:“你也到了爱玩的年纪,修个房子做个歇脚的地儿也可以,去住个一两周玩一玩也好。”
苏旎闻言眼睛一亮。虽然被苏云景直接决定了玩得时间,但只要能同意她去,她就心满意足了。
正好这时林柚澄端着泡好的茶走了回来,苏旎对瞥见杂志就紧张起来的林柚澄安抚地笑了笑,等林柚澄放好茶盘,回到廊下后,她才殷勤地提起茶壶为苏云景倒了杯茶,笑呵呵地递到他面前,说:“大伯请喝茶~”
苏云景无奈的用食指点指了苏旎几下,接过茶杯关心地询问道:“今天老师来过没有?”
“早上就来了,一起吃了午饭才回那边的院子。”苏旎回到对面的美人榻上,端起桌上的琉璃碗回应道。
“晚上去我那儿用餐,完了考考你学业的进度。”
“知道了。”苏旎撒着鱼粮笑着说。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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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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