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初开灵智，连一点妖力都没有的小蛇，实在过于弱小了。
没有因李诠的话冲昏头脑，是为冷静自持。
果断舍身阻止他，是为果决勇敢。
成功拦下他并毫发无损，是为天赋异禀。
但再好的天赋，也要先能够活下来。
万一，这小蛇根本活不到向他讨要人情的时候呢？
敖乙不忍未经雕琢的明珠蒙尘。
再者，“蛇十年成蟒，蟒百年为虺，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作龙，龙千年升应龙”，此番话虽只是凡人假想的编纂，蛟族之王早逾千年未能化龙，但至少可以看出龙蛇之间深厚的渊源。
若往后小蛇愿意化龙，那龙族，也能多一个助力。
30
敖乙想得很远，而敖惊只想尽快逃跑。
直到定海神针之上，“龙宫”二字已近在眼前。
他忽然停下挣扎，怅然之感不受控制地将他裹挟。他知道，如果不是这次意外，这里可能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
可这本该是他的家。
数把神剑绕着玄铁锁链，以定海神针为中心，蛛网状地铺开，死死钉在海床之中，再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沟裂口。
美其名曰是龙宫。
但所有海底生灵都称它为——海底炼狱。
海底岩洞内生出上下交错的石笋，玄铁锁链固定其上，接着笔直而下，分出数道细小锁链，深深没入滚烫的熔岩之海，拴住其中的海底妖兽，叫他们永世不得逃脱，永受炼狱之苦。
而石笋之上盘绕的，鳞片无光，鬃毛黯淡的，尽是千年未曾现世的、曾经的百鳞之长。
也是他的……家人。
敖惊眼框发热，匆忙低下了头。
上百条颜色各异的龙都在看着他们。
炼狱中央，盘绕着定海神针的硕大白龙，此时，也睁开了眼。
他唤道：“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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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光问：“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小徒弟？”
“是啊是啊。”敖乙笑眯眯地将敖惊的脑袋捏扁又搓圆，捏扁又搓圆，“很可爱对不对。”
敖光挺感兴趣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呢，他好像还不会说话，或者单纯地不想理我。”敖乙故作郁闷，“但是我已经单方面决定叫他小柳儿！”
敖惊暗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咔”一口咬住了这只过分至极的手。
敖乙面不改色，继续笑，“父王，您不知道，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是个很聪明的小朋友。”
他将陈塘关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敖光。
“岂有此理！”
在听见九极玄元锁妖炼魔大阵时，敖光勃然大怒。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龙王一怒，天地震荡，岩浆沸然。
敖乙轻巧地躲开差点溅到他衣摆的火星。
任谁知道有人暗中费尽心思千年，只为置自己与全族于死地，都会怒不可遏的。
敖惊用力抽了一下敖乙的手腕，意思是说让你说话说一半。
“别急，别急。”敖乙如此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手上轻轻摸了下他的鳞片。
在敖光准备想办法报复陈塘关时，敖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后面的事。
敖惊的舍命阻止，李靖的仗义执言。
这些让敖光冷静下来，开始重新思考，他们与陈塘关，未来的出路。
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如今的龙族除了敖乙，其实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所以他直接问：“乙儿，你有什么打算。”
32
从进入海底炼狱之初，敖惊就在看它了。
之所以称之为“它”，是因为，它不能算作一个生命。
它只是一具，保留残魂片缕，勉强可以保持不腐状态的躯壳。
那是一条龙，一条银白色鳞片，青玉色龙鬃，断了半只角的龙。
而它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妖是可以短暂元神出窍的。
但是很显然，敖乙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他的龙身离不开海底炼狱，那他现在使用的必然是别人的躯体。
这是什么？长时间的灵魂撕裂加上灵魂转移？
敖惊不知道，他为什么对魂魄的异动如此敏感，只是在发现异常后，就忍不住刨根问底，探究到底。
如同当初执拗地想要学习雷法一般。
敖乙在说，他愿请命监察李靖，如果他真的没有继续加害龙族之意，此事便作罢。反之，他会用灵魂转移之术替代他。另外根据李诠所言，他会去寻找目前已设下所有镇石，将它们除去。
敖光听罢点了点头，没有疑义。
敖惊也得承认，此事由陈塘关发起，怪不得龙族反击，因此在敖乙看来时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但这跟他计划逃跑没有半点关系。
龙族自有对策，就不必他出手来救，他先保全自己的安全，再暗中观察观察，需要时出手相助就好了。
谁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海妖余孽选择在今日发起突袭。
蓝鲸为头阵，一头撞向锁妖结界。
只道命运半点不由人。
33
蓝鲸自杀式的袭击引起了剧烈的震荡，但血脉结界作为四大结界之一，绝不是依靠蛮力就可以攻破的。
四周龙族照旧沉默地咬着锁妖链，敖乙亦镇定自若地站着，顾及到在场只有敖惊不知情，还贴心地解释并安慰了一番。
“放心吧，”他说着，眉目间流露出自己不曾觉察的傲慢，“他们进不来，一直如此。”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袭击稀疏平常，不值得在意。
然而意外永远发生在平常的一天。
敖惊比所有人更快发觉了异样。
一个残缺不全的灵魂非常显眼，一个模糊不清的灵魂亦然。
前者像清晰的视野里突兀出现一块闪烁不定的空白地带，后者则是一块蒙上迷雾的黑斑。
他来不及提醒任何人，因为那迷雾般的黑影已经朝着定海神针下的禁制去了。
但是，在海水之中，不会有人比敖惊更快。
青白的电光转瞬即至，黑影的反应慢了半拍，直接被掀开了兜帽，露出灰色的短发和鲜红的瞳孔。
是蛟族。
34
敖光愕然道：“沙泽？！”
一时竟也不顾上沙泽能闯入血脉结界和敖乙带回的小蛇其实功力深厚哪个更令他震惊。
沙泽没有回答他。
巧取不成，只能硬夺。
借助已经悄无声息被布置在周围的七十二颗镇石之力，内外夹击，顿时锁妖阵四周红光骤起，结界应声而碎！
他们已经得知李靖的态度，所以决定在陈塘关和龙族有所行动之前，先下手为强！
这下，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领头的蛟族公主沙沐和海妖们的怒火了。
刹那间敖惊抽袖驱雷，金色的雷纹从他腕间飞出环绕锁妖阵一周，形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雷鸣乍响，雷光千道，所有接触到雷霆金纹的海妖皆哀嚎一声，惊雷穿骨而过，雷火寂然而起，烧灼过七经八脉，堪称世间最可怖的酷刑。
龙族，蛟族，瞬间停下突袭的海妖，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堡垒中央的雪发公子身上。他明明使着妖气凛然的雷法，看起来却像天上来降罪的神官，那样巍然难撼。
敖惊不清楚蛟族和龙族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有一点他明悉在心，那就是决不能叫熔岩之下的海妖逃脱。
现在的龙族，现在的全体海妖们，绝对承受不住天庭的怒火。所以绝对——不能给那群神仙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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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对面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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