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宫海市盛宴特别热闹,一直开了三日还不歇市。
有不少仙家说,因为龙王就是宠着敖冰公主,公主沉睡了三百来年才得以聚魂魄苏醒。
他自然要让天宫的仙家们同乐一下。
“听说没?这红莲三太子一日不从魔渊的战场凯旋归来,海市就不会歇业停市。不然,海族公主岂不是只能在海底望眼欲穿了?”
“哎呀造孽啊!三太子都娶了个小仙子了。公主这是卯上了吗?”
“学凡间成亲,也该学凡间和离。人家公主就睡了那么几百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碧螺春撬了墙角,这换谁能甘心?”
呼……陈霜糖端着手里的那杯碧螺春,看着天庭司法部门口的扫地小仙童,她充耳不闻。
“那她来我们司法部做什么?也是因为红莲三太子久未归家?”
“哎!不清不白,竟也仗着那几分姿色,敢在战神面前行走。不知道是何方……”
“何方妖孽?”她只是礼貌,却不是聋了。
陈霜糖品茗,看到他们在暗处观察自己,且攀谈声络绎不绝,于是她勾着唇角也看向他们。
吸溜一声,扫地的小仙童都有些心虚地回避了她的目光,以为说话中加了密语她就听不到了?
陈霜糖端起茶盏走到了门口,指尖捻了几滴水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施法一般将茶水弹了出去……
眼见弹指间,那几滴茶水沾到了仙童们的身上,他们竟然吓得化出了仙鹤的原型,笤帚倒地,扑棱着翅膀四散飞翔。
这场面,好像陈霜糖给它们用刑了!
“诶?你们飞那么远干嘛?我只是想说这碧螺春好香,想和你们一起品尝一下啊!”
可不管陈霜糖怎么解释,仙鹤童子们就是不相信,甚至觉得陈霜糖真是面目可憎,一代乱天庭朝纲的妖妃!
“坏东西,就你这样子,给我们司法部扫大门都不配!”
那只身体白一点的仙鹤还朝着陈霜糖做了个鬼脸。陈霜糖看得乐了!她还有让仙鹤破功的本事啊!挺好的,他们看着年纪也不大,就每天跟个一丝不苟的老古董一样。
大概,是太忙了,都没时间出去玩玩吧!于是,讲讲过往仙家的闲话,也算是一种消遣?
于是,等杨戬忙了一上午,他被其他司法部神仙簇拥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
“哎呦,真君大人这里是换了门童了?”
“这仙子不是白鹤所化吧?气质好像有些不符合司法部的部门形象啊!”
“三太子妃?她怎么在这里扫地啊?”
有仙家眼尖,一眼认出了正在打扫大门口的陈霜糖。陈霜糖放了笤帚在大树下,盈盈走来和诸位仙家拜拜:“有些不平事,本仙子不知道该如何排解。于是,想来问问杨戬真君,不知道现在真君大人是否得空?”
她说完,众多司法部的神将面面相觑,很是知情识趣地都说有事情要做,先走了。
其实,但凡是关于杨戬真君的流言蜚语也是插了翅膀一般,消息飞得很快,且飞得很远。所以他们心中自有考量,且对这陈霜糖的说辞心中另有解读。
而陈霜糖也不躲闪。毕竟比起跳杨戬真君办公室的窗户,掩人耳目,还是如此正大光明地走正门地好。
因为她的确是有正事要找杨戬。
一群见多识广的,或者是老谋深算的,用各种理由非常自然地退场了。回眸看着他们,都是暗戳戳的意味深长。
“你在这儿扫地?”
杨戬拿过陈霜糖手里的笤帚,扔在了一旁。
“仙鹤童子呢?”杨戬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平时应该是满严厉的上司,和在凡间的小杨总并不一样。
“我要是碧螺春呢,就说他们去玩了。但实际上,他们是被我吓跑的!”
陈霜糖一边说,一边跟着杨戬真君去了他在司法部的办公室。一处临着仙界悬崖的水榭,微风徐徐,看尽仙雾缭绕,星辰万里。
“不愧是司法部的大神,玉帝的亲侄子啊!在这里办公,很多棘手的问题,不想看的文件,随手扔下去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呢!”
陈霜糖叉腰站在水榭边,不由地感慨。
杨戬:……他给她准备茶点的手一顿,听出味来了!
“你这是过来干嘛的?阴阳怪气。”杨戬摇头苦笑,她现在他的门口扫大街,然后众目睽睽下进来冷嘲热讽。陈霜糖的心思,真是一天比一天深了。
她踮着脚尖,巴掌大的脸微微仰起,猫儿似的眼睛里漾着狡黠的光,一字一句轻轻地问:“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大哥哥有一天做了什么坏事被我知道的话,你会不会……干脆把我一脚从这里踹下去灭口?”
男人垂眸看着她,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逼近半步,将她困在露台的栏杆与自己胸膛之间微小的空隙里。阴影笼罩下来,他低下头,唇几乎要贴上她耳尖,声音压得又低又缓:
“我有什么坏事……是你不知道的?”他顿了顿,气息温热地拂过她耳廓,才慢悠悠地接上,“那些你还没发现的,大概……就是我正盼着你自己来查清楚的。”
这么打哑谜?陈霜糖在杨戬面前,到底还是气短,正面交锋几乎没有什么掌控的主动性。想好了是要来循循善诱套话的,但是在真君的压迫感下,似乎再靠近些,就是她陈霜糖要不争气地投降!
“我……我最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最近的情况和处境比较复杂,所以让你也乱了。你……你不是说过吗?我有时候的混乱和冲动,都会影响到你杨戬真君的清明!”
陈霜糖对上他的眼睛……她是他身上那剥离下来的**,承载着一位无暇战神的污秽和黑点。
如果当初就这么把她抹掉了,陈霜糖其实也没什么怨言可讲。坏就坏在,杨戬心软。
杨戬盯着她,其实那晚海市他就已经想问她,最近李哪吒不在家,是否可以安生点?每当午夜梦回,他这清修的战神却会满头大汗,一身凌乱地从那难以分辨的梦境里突然惊醒过来……是否,是因为陈霜糖在胡思乱想?
可是,问了若是她不承认呢?难道,要承认是他自己肮脏?
“我哪里乱了?”他看起来有点生气,高大冷隽的身形似乎更有压迫感了,再走近百步,一只脚都快挤得陈霜糖要跳上围栏才有立足之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下腹丹田处一股炙热的气势直冲上来,甚至逆了血脉。
然后,陈霜糖更是接收到了十分凌厉而又强大的气场,满是进攻的意味。不言而喻,她现在能和杨戬同频的,恐怕不仅仅是喜怒哀伤了……
“没,没乱!呵呵,您是天上最清明最好的神仙哥哥啊!”陈霜糖发现自己实在不合适和杨戬斗,于是索性服软的怂样。
陈霜糖一手推着杨戬的胸膛,然后故作镇定地绕开了他的目光。
她佯装正在专心吃茶点,可吭哧吭哧的尽头,八百个心眼子一起都在远转。
“要问什么?”杨戬转过来,好大一只坐在她身旁。他就这么斜睨他,看她吃,陈霜糖觉得美色当前,秀色可餐,可自己在他眼中,着实只是个可以逗弄的小玩意儿。
于是,说好的,要来审问司法大神杨戬的她,已经溃不成军破了功。
“啧!死嘴,又笨又不会说话!”她突然懊恼地捶自己的脑袋,手腕自然而然被杨戬握住了,甚至是抓住了将她往身前一带,逼视她。
杨戬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笑道:“陈霜糖,长本事了!你今天来我这里,话中有话,一出套着一出,我竟然看不出你想干什么了!”
“嗯?真的吗?您都看不出我藏了事,想干嘛来的!啧!努力还是有用的吗?”
一阵兴奋,陈霜糖眨眨眼,眼神示意杨戬放开他,然后取了头上的一朵很好看的珠花塞给他看。
说是珠花,可杨戬一眼就发现这不是普通的珍珠。眼眸微微沉下,抬眼且听她如何讲。
“大哥哥!我这两天可受气了!您不知道,那天你离开后,那海族公主可凶了!她三番四次挑衅我,只觉她是龙王的掌上明珠就目中无人,还说这海市就是她和李哪吒迟到的蜜月!”
“真的?”杨戬听完,还真是一副宠在手心里的宝贝被人欺负的样子。他一掌劈在了石桌子上,那白玉的桌台,顿时都要碎了……
陈霜糖在那瞬间,捧着她的茶点碗碟,也未曾想到杨戬真会动这么大的气!
难道,她真的很重要吗?
陈霜糖两眼泪汪汪,拼命点头:“是呢!她还说三殿下不回来,这海市就不歇业。”
杨戬拳头拽紧,到底是兄长的撑腰气势。
“嗯咳,还有呢!他们不让我买这种珊瑚珠,说这海市上最好的珊瑚珠都是她们海族的!与我无关……说我一个从下面上来的牛马小仙子,有什么资格和她们平起平坐用到这些及其稀罕的珊瑚珠!但是……”
陈霜糖说到伤心的地方,偷偷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眶继续道,“可是,自从魂裂之后,我夜夜睡梦里都会看到三途川的彼岸花,河川里的鬼魂夜话,压得我心口喘不上气!我用着珊瑚珠磨粉了冲水喝,却有定魂的功效!她们,却偏不卖我……”
她说着,委屈的垂眸拉着杨戬的手臂,还很娇软地轻轻晃动。
杨戬不说话,老半天了,反而是陈霜糖心虚去看他……一看,心头震动,不愧是三界第一美男,不是,是三界第一战神……
在他面前表演,陈霜糖时不时会有种演不下去的破功感觉!
“您看,我就剩下这么一颗珊瑚珠了!我都要惨到把这唯一一颗嫁妆上的珠子磨粉当糖吃了……嘤嘤音!”
她假装抹泪,其实在看杨戬的反应。
“我去和海族说!”他大步流星刚要走开,陈霜糖一把拉住他。
“不行的!我神魂受损还需要珊瑚珠定魂的事情,要是被那敖冰知道了,她们只会变本加厉来害我。说不定,把三界的珊瑚珠市场都垄断了!”
她可怜兮兮眨眨眼睛,意有所指……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杨戬觉得,陈霜糖今日是出大戏啊!而且演得浑然天成,至今不知道她到底是何动机。
他饶有兴趣坐下来了……静静看她演。
“听说,魔渊鬼市里有这种珊瑚珠,我们的天将也有用金龙驿偷偷私运这种物资上天庭的事情……不知道大哥哥……?”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被那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攫住,然后抬起。
杨戬的眼神冷得森寒,让陈霜糖不敢动弹。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杨戬的气场全开,毫不留情地垂头逼近她。陈霜糖人都麻了?
可是,她倔强抬头,有恃无恐道:“你说了,我们是亲人,是家人!我有什么事情,你都会管我替我出头,这难道是假的吗?我,我就要珊瑚珠!反正这路子只要您司法大神睁一眼闭一眼,要拿到珊瑚珠还不是信手拈来……”
陈霜糖盯着那双无情而又博爱的清俊眉眼,大逆不道说着,她说到激动的时候,发现杨戬的另一只手都高高抬起,好像下一秒就会落在她的脸上!
她当时很害怕,因为谁知道这一巴掌什么力道?
突然,杨戬的手还是顿在半空,他挑起陈霜糖的下巴,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今天,是来试探我的?是吗?”
陈霜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到底杨戬才是专业审判人的,她有点过分自信,以至于现在又慢慢吃不消了。
可都这样了,硬着头皮上!
“我,我就来试试,大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嘛!”
她厚颜无耻地吼着,结果,冰冷又薄削的唇印在她的指尖……让她顿时僵了,呼吸都忘记。
“霜糖,我可以把我的性命给你……但是,这事,我无法答应你!职责所在,天赋使命,不容亵渎!”
看着这一双坚毅而又通透的双眸,陈霜糖仿佛知道了罪大恶极这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她在干什么?诱天神犯罪?
她瞬间浑身颤栗,杨戬所给承诺的震撼,和指尖传来的温热,都让她头皮发麻。
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后悔了!
她怎么能玩这么大?居然信誓旦旦和醉蓝保证后,却又来试探他?
这可是杨戬啊!她在怀疑什么?
陈霜糖头也不回地逃跑,身后那真君却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她顿时挣脱不了,他的声音很小……
“你生气了?”
陈霜糖摇头:“大哥哥……我是高兴。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我若要求你为了我坏了公义坏了天理,你就不要犹豫杀了我!因为,那肯定已经不是我了……”
杨戬:……
他有些沮丧的美眸顿时瞪大了,也是没想到陈霜糖会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如何。可是,我今日知道您还是一身高洁无暇的战神杨戬,天宫最公允的司法神尊,我就特别高兴!”
陈霜糖抓着他的手道:“不是你就好……不是你,那太好了!大哥哥,你可是我的信仰!”
然后,陈霜糖擦擦眼泪,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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