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屏幕中很意外的多了一个人出镜。
拎着两块澳洲和牛过来蹭饭的钟学礼还在和妹妹强调这肉有多么难得,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入镜。
“你是说他们会给这牛放音乐吗?”捧着长得像块红色大理石的牛肉,钟嘉琪左看右看,没看出音乐给它什么独特的加成。
钟学礼在旁边架好锅“是的,客户就是这么说的”他模仿着客户,把那种高傲又假装有礼貌的样子学的惟妙惟肖,成功把妹妹逗笑。
“哦,老爸肯定爱死这块牛肉了。”
“他确实是”钟学礼把黄油扔进锅里“所以他拿到的第一时间,就让我带一块给你。”
开始了,钟学礼又开始他搭建沟通桥梁的任务。
钟嘉琪笑了笑,顺势问他爸爸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去做身体检查?
钟一鸣一切都好,就是在知道女儿也是培粹枪击案幸存者的时候,气得破口大骂。
骂她的领导,瞎安排工作。
骂现场的警察,尸位素餐的废物。
骂钟嘉琪本人,选了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隐去后半截,只说钟一鸣身体康健。
可钟学礼不说,钟嘉琪也能想得到爸爸会说什么,无非就是老生常谈。
“当初听我的,去做医生,现在不知道有多舒服。”
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人生,她已经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了。
吃一口听音乐长大的牛肉,确实肉质多汁鲜嫩,咬下去唇齿留香。
钟学礼两三口吃完还觉得意犹未尽,去看妹妹那锅排骨汤有没有煮好,准备给自己舀一碗。打开盖子,肉香四溢,即使是菜市场买的金沙骨配上玉米、莲子、枸杞也不输钟一鸣的澳洲和牛。
抿一口,“哇,大补!”
“不过你是不是水放多了?”钟学礼看了一眼砂锅,发现里面的汤至少要五个人才能吃完。
“……我准备一会再煮一碗鸡汤面。”
可是他们刚刚吃了寿喜烧……钟学礼看了看妹妹的肚子,也不敢问她最近有没有变胖,想起他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就换了一个话题。
由于证据充分,再加上社会关注,检方可能很快就准备申请立案。
“还活着的三个人,其中一个不是全程没有开枪吗?”钟学礼喝了口汤“大概会轻判。”
“不过领头的那个人,检方可能会建议判处死刑。”
看着自己死里逃生的妹妹“但考虑到他是未成年人,又有心理问题,最终可能会是终身监禁。”
“琪琪,你得有心理准备。”
收拾碗筷的手停下,钟嘉琪背对着他,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好做准备的?”
一起长大的妹妹,钟学礼怎么可能不了解她性格中天真的部分,爸爸有时候也许过于现实市侩,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会有遗憾存在。
就像堕落的可乐,就像杀人不一定偿命的审判,他们面对现实总要学会去接受、去妥协。
“你有空去担心有的没的,还不如去爸爸那里再给我拿一块牛肉过来。”
“……”他温柔的妹妹不知何时成了饕餮转世“我车里还有一块,一会儿我拿给你。”
还未下班的邱刚敖已经开始想象听音乐长大的牛会是什么味道。
察觉到背后有人过来,从容地切过画面。
“阿敖,这里有个案子你跟一下。”张崇邦递给他一个文件。
姚若成成为代理副部长后,张崇邦的地位肉眼可见的提升,经常可以看到他替姚sir分发任务的身影。
在这一点上,邱刚敖几人没什么不服气,虽然张崇邦这个人没有心,但至少实力有目共睹,就是老看到死对头的脸觉得有些晦气。公子给自己桌上插了根柚子叶,每次看到他就拿起来扫一扫自己。
惹的张崇邦那个组的组员总是对着他翻白眼,有时张德标不得不跟着他去厕所,以防他被人套麻袋。
不过当事人并不在乎,他当初在法庭作证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天。当初说真话没有错,现在看挥舞的柚子叶也不会委屈。
不过……
等张崇邦走后,爆珠凑过来和邱刚敖打小报告“敖哥,我觉得他刚刚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邱刚敖翻着案件档案,问他什么眼神。
爆珠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是很复杂的眼神,有点像他们出狱以后在标哥骨灰前遇到时的眼神。
爆珠怀疑张崇邦又想送他们去坐牢。
合上文件,身体后仰,邱刚敖开始顺着爆珠的描述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可能会被张崇邦送进去的事。
匿名举报司徒杰?
不可能,被他知道只会问他为什么不实名。
联系记者?
也不至于进监狱。
牙齿无意识地研磨指甲,他想起了一件事。
“学校监控那边怎么样?”
他当时可没按照警械使用条例规定的那样提前警告,虽然不至于坐牢,但细究起来也是个麻烦。
走廊监控不会录音,邱刚敖又是背对着,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爆珠想起一个意外,犹豫了下,提起一个他处理不了的人“钟小姐当时也在监控室…有没有可能……”
闭合的牙齿一下子截断了指甲,咬合力也把下面的软肉带了一小块下来。透明的甲片下渗出血珠,舌尖尝到铁锈味的刹那,邱刚敖开始讨厌那块还没有吃到嘴里的牛肉。
今天在厨房煎牛肉的时候,邱刚敖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在门口。
手臂环上腰部,肢体触碰的一刹那,产生的电流惊得她怔愣在原地,紧绷得像只被车灯罩住的傻狍子。好在身后传来熟悉的须后水味,才慢慢安抚她放松下来。
由于那天落在额头的吻,她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控诉他没有距离感。
抱就抱吧。
他的卷发蜷缩在她的锁骨上,他的下颌落在她的肩窝,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猎物就这么傻愣愣地把自己送进了猎人的怀抱。
“……这是交不起饭钱,准备以身抵债?”
“可以吗?”邱刚敖蹭了蹭她的侧脸,声音沉闷“以身抵债?”
“……”
关掉火,钟嘉琪没有回答他可不可以,反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曾经对她能敏锐察觉自己情绪引以为傲,现在却觉得有些恼人,故意装出委屈的语气“学校的事情一团糟。”
在他的怀里转过身,钟嘉琪看着面前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自己眼里没有语言表现的那么忧愁,只有掠夺的光亮得吓人。
用手挡住那道侵略性过强的光,一瞬间的失明让他绷紧全身的肌肉,本来还算柔和的怀抱现在更像是绞杀的预备姿势。
干脆收回手,闭上眼睛靠在他肩上,把她不想看到的东西全靠眼帘关在外面。
“不要烦啦”伸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从上到下的安抚有些应激的情绪“在学校里如果没有你们可能会更糟糕。”
当初拜托他做个好警察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单薄的概念,但现在在她心中已经成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不论别人怎么认为,钟嘉琪想,邱刚敖就是好警察。
放松下来,让她靠得更舒服,但两只手却更加用力,完全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可他们还都是孩子……”
钟嘉琪失笑,是啊,还是孩子,所以说不定过几十年还可以出来重新开始一段正常的人生。
“当时死的可能是你”这句话害得说出口的人都心惊胆战,原本安抚的手也紧紧地抱住他,黑色的衬衫都在手指下抓出褶皱“…我好高兴,你还活着。”
“你能开枪真是太好了。”
邱刚敖等这份理解,等的好辛苦,好在死亡之后尚有新生,残缺之下还能补足。黑暗中的潮湿、血腥中的暴力都被洁白的洗衣粉和醇香的鸡汤给打败。
在一个拥抱中,他获得了完整。
城市中的另一个厨房中,虽然没有听音乐长大的牛,但也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汤准备给晚归的人补身体。
蓝可盈把煮了一个小时的八珍汤端到餐桌上。棕褐色的汤汁在白瓷碗中摇晃,张崇邦面露难色。
“我已经连续喝了几天了,今天要不就……”
“不行。”温柔贤淑的妻子第一次这么严肃“医生说你要好好补气血才能身体恢复,这个汤你至少也要喝一个月。”
八珍汤并不难喝,入口甘甜,喝到最后才有一点点药材的苦涩。但是再好喝的汤,喝了一个星期也是会腻的,更别说还要喝满一个月。
蓝可盈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在医院里看到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原本动摇的心瞬间坚定。
在健康面前,味觉就让让路吧。
指腹轻轻在额头按揉,心疼地看着他眼下越来越沉重的青黑色“你最近都没有休息好,司徒警官的事什么时候能结束阿……”
他并不是为司徒杰的事而奔波,如果没什么意外,根据得到的消息来看,姚sir大概会正式接任司徒杰的位置。
这几天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一个幽灵,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
在彻夜通明的办公室和杯底的咖啡渍陪伴下,张崇邦渐渐发现了他本不该忽略的线索,可偏偏他推测出的答案又太令人不可置信。
握住可盈的手,张崇邦难得露出迷茫的模样。
“可盈。”
“嗯?”
“你说一个人可以既是好人又办错事吗?”
蓝可盈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吧,谁能一生中只对不出错呢?但只要没有伤害到别人,就可以去尽力弥补。”
“那如果伤害到别人了,甚至那个人已经死了,他还是一个好人吗?”
这个问题,蓝可盈没有再回答,只是遗憾叹气。
张崇邦也明白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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