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在窗台嗡嗡作响，粉笔灰在丁达尔效应下的光柱里浮沉。敖丙盯着黑板上面挂着的的电子钟，2030年9月17日14:23。
“这条双曲线的渐近线是？”数学老师用三角板指着黑板上的双曲线，黑板上的粉笔灰簌簌落在地上，“敖丙同学？”
教室后排的一名男同学拍了拍同桌的肩膀，“敖丙，老师在叫你。”
敖丙猛地站起来时膝盖撞到课桌，金属桌腿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黑板上的圆锥曲线图像，控制着表情，沉默片刻：“x等于......二分之九？”
“正确，”老师扶了扶眼镜，“但下次上课不要走神，身为课代表要以身作则，坐下吧。”
敖丙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小心恍惚地观察周围的景色，在老师的话语中坐了下来。前排女生的马尾辫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自动铅笔，他顺势低头，晨光牌的笔杆上还留着高中时贴的动漫贴纸，这一切都真实得过分。
他只记得自己刚下高数课，在走回宿舍的路上，脑海正在就刚学到的公式进行计算演练，结果一不留神，没听见身旁传来的铃铛声，等回过神来，自行车已经冲向了他，再次醒来就在高中的班级里了。
“敖丙先生您好，欢迎来到快穿攻略系统。”一道机械女声突然在他脑海里传出，吓的敖丙差点把桌上摞着的一叠书推倒。
“我是您的专属系统，代号0726。”
什么东西？醒来后敖丙就一直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梦里产生幻听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不定再被自行车撞一次就回去了。
“此次您的任务是让李哪吒对您的好感度达到100%。"
李哪吒？
熟悉的三个字刺痛敖丙的神经，脑海里回想起那个儿时的旧友，那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夕阳下少年身穿松垮的背心，脚尖颠着毽子，脸上绽放着肆意的笑容。
时至今日，他仍然为那句“我想试试”而心动。
敖丙通过余光熟悉地看向教室的某一角，靠窗倒数第二排的男生正支着下巴转着笔，校服袖口随着动作滑落，偶尔露出手腕上的黑色腕带。九年前初见时哪吒还是圆脸小豆丁，此刻下颚线没入红色校服领口，但侧脸线条已能显出凌厉的雏形。
“如果我拒绝呢？”
“您将活不到高中毕业那天。”系统冷言补充道。
敖丙无语凝噎，拿起水性笔在草稿纸上圈圈画画，视线瞥向哪吒的时候，悄然写下“李哪吒”三个字，并在旁边画了一个长方形：“那现在好感度是多少？”
“超过初始值0%，目前是30%。”
笔尖一顿，敖丙无奈地在长方形中涂了差不多数值的阴影。
想起大一开学典礼那天，他在新生名单上看到那人名字时的心跳。穿越前十五年的时光在他们之间划下一条鸿沟，此刻需要重新摆渡。
30%吗......敖丙想着总归是有点好感度的，要升到100%应该不会太费时间，毕竟他现在回到了高二这年。
下课铃响起，前桌女生突然转过身来：“敖丙，老班说明天月考要按成绩排座位，”她晃了晃手里的错题本，双手合十摆出请求的姿势，“求求帮我看看几道题吧，我想和沈风坐同桌。”
敖丙盯着面前的女生几秒，才回忆起这位前桌是班中的语文课代表，对理科类的科目并不是很拿手。
也想起了她高中时候经常问自己问题，毕竟这个女生从高一开学起就暗恋班里的物理课代表的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男生本身有意，高考后给了女生一场浪漫的告白，两人也自此开始他们的高调恋爱。
“好，没问题。”他接过女生的错题本，将她比较薄弱的圆锥曲线和导数的模块细细地讲了一遍，并用不同颜色的笔圈出了重点。
敖丙语速不紧不慢，讲的点也细致，为了让她更好消化，他将几个重点知识点写在了纸上，并且随时关注对方的反应，调整讲解的方式和速度。
“想要搞清楚圆锥曲线的题目，还是要用题海战术来的更直接些，如果明天写不上来的话直接套韦达定理就好......导数的话，”敖丙翻阅着课本作几个要点的总结，“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试着学一下微积分，高数里面的微积分会很轻松地解出咱们现在考的大部分题。”
等他抬头时，看到的是女孩震惊的面孔，“高数是大学学的吧，敖丙你居然会高数？！”
敖丙暗道不好，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我只是没事的时候会多学一点内容，恰好在看学习视频的时候听老师说大学的一些知识可以适用我们的题目，就......顺便学了一些。”
“......不愧是学霸。”女生汗颜，不愧是常年霸榜年段第一的天才。
好在前桌提到了月考，敖丙收拾教辅材料，决定还是将几个主要的知识点重温一下。免得作为数学课代表，丢了一些基础题的分数，那他还没开始攻略前，就会被老师们轮流请去办公室喝茶了。
还好敖丙穿过来前是名计算机专业的大一学生，因此哪怕在高考完后的那一刻大部分知识已经被他清除掉了，他也能用一晚上时间将大部分的考试重点补回来。
第二天早自习，敖丙在考场座位表上看到自己与哪吒并排的名字。
第三考场第16号，他的考号0116紧挨着哪吒的0115。
敖丙坐在考试位上时比考试时间还早出个十来分钟，此时左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也是......敖丙清楚哪吒不是爱读书的，无论什么考试都是近乎踩点到的。
这次也是，临近考试前的一分钟，哪吒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到自己座位上，路过敖丙身旁时，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让敖丙心中一颤。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照例说着考场规矩，拆封试卷，敖丙听见左边传来笔冒转动的轻响，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转头去看他。
数学卷子传到手中时还带着油墨的味道，敖丙摩挲着卷子，严肃紧张的考试氛围，让敖丙有了回到高中时期的实感。
他甩出杂念，沉下心来，按照自己的习惯开始进行作答。
二十分钟后，左侧传来试卷翻页的哗啦声。敖丙正在验算的笔尖顿住，余光中哪吒把答题卡垫在卷子下面，正在用2B铅笔涂鸦。监考老师踱步经过时，他迅速用胳膊压住画了一半的三头六臂小人。
又过了段时间，敖丙的解题也到了最后的时刻，在思考倒数第二道题时，他察觉到左侧投来的目光，像盛夏正午被太阳晒化的柏油，带着粘稠的灼热。
哪吒已经合上笔帽。
少年左手支着下巴，微侧着脸，右手食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声敲着草稿纸。
敖丙的解题思路忽然就乱了套。
他是在看我？难道他的卷子做完了？
此刻敖丙满脑子充斥着“李哪吒”这个人。
很快，敖丙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哪吒突然举手示意：“老师，我想借一下尺子。”
得到老师的允许后哪吒向旁边转过头。
在哪吒还没询问的时候，敖丙已经在思考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他下意识捏紧自己特意摆在桌角的塑料尺，刚调整坐姿，就听见左边哪吒的询问声。
“同学，”哪吒用笔头戳着左边同学的手肘，被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尺子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哪吒并没有找他帮忙。
敖丙觉得喉咙有点发紧，忽然感受到来自掌心的刺痛，垂下眼睛才发现是被紧握住的三角尺印出红痕。
最后十五分钟，敖丙在证明题上卡壳。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他无意识咬住左手拇指的指甲。
精神紧绷之时，哪吒突然坐直身子，声音不大不小地打了个哈欠，传来的动静让敖丙不小心在草稿纸上落下重重的一道笔划。
考试结束后，老师收拾完卷子走出教室后，哪吒自顾自地起身，来到他的隔壁，敖丙这才抬头看着哪吒与那位男生的互动。
他将尺子放到了对方的桌上，有些豪爽地拍了拍，“谢了同学。”
少年不再带着气声说话，音色充满着活力又不失沉稳。敖丙一怔，与记忆中稚嫩叽喳的声音大相径庭。
哪吒背对着窗户，阳光倾泻下来，仿佛给他镶嵌一层层的光晕。
敖丙恍惚间，想起来哪吒笑起时会露出尖尖的虎牙，少年自由且热烈。
慢慢的教室里又开始喧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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