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宫闭关,任何人不得进。那晚中坛元帅与星君独处良久,愤然离去,华盖星君元气大伤,兹事体大,为了提防中坛元帅硬闯,白露携了星君令才请到天帝亲自封印了星宫。
天帝爱莫能助,念叨着从痴有爱,则我病生,本就不全的魂魄再度受损,只能靠敖丙静修,一念勿妄动。
白露甚是心疼星君,却见敖丙手心里浮动着半生道行,被龙鳞吸食得只剩残影。“星君,您是要纵容那个中坛元帅到何时?”白露捧着药盏的手在发抖,深吸一口气才敢问出口:“星君莫不是对他动情了?”
如若不是动情,怎么嗔痴情思而病生,敖丙也不知道,但身为旁观者的白露看得明白,他一脸愤然:“这片鳞不过是死物,星君这是在践踏自己修为。”
“龙鳞修补圆满,我承元帅之情,就此一笔勾销。”敖丙望着对着玉榻的镜子里自己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像是在做某种决定,“从此以后,我再不见他。”
哪吒第一百零一次在星宫门前碰壁,这次他专去凡间带回一枚毽子。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微叹,只恨自己那晚冲动,行事轻佻,惹得敖丙生气不愿见他。哪吒眉目忽然一闪,星宫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太子爷,您留步,小仙受星君之命,将此物物归原主。”白露捧上那枚熠熠生辉的龙鳞,“星君说,龙鳞已修补,自此与元帅恩情分明,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哪吒瞳孔骤缩,攥回手里的龙鳞发烫,指节捏紧到发白,一句话刺得他心生疼。
“让他出来见我!”哪吒眼底泛起怒火,话音未落,魔纹蔓延愈发加深,提着火尖枪,枪锋直闯,却被一道力量弹回,他动作狠戾却带着颤音:“好你个敖丙,还请了天帝设印。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若拼着硬闯,即便是天帝设印,又能奈何?哪吒气极反笑,只是将手里的毽子狠狠砸向大门,砸得猎猎作响,脾气上来,头也不回的离去。
哪吒回去就后悔了,跑去显圣真君的庙宇,将杨戬藏的酒酿悉数带走,在那片漫野莲花里,几日几夜闷着头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才会把苦楚暂时忘记,梦里只剩下在星宫里那欢忻之时。
杨戬听了几宿戏文,总想应有美酒作伴,浅尝辄止,回到那无人修葺的破庙里发现自己家被偷了。
知道自己酒窖藏匿之处,唯有大圣和哪吒那厮,大圣惯有顺手牵羊的前科,但向来也是和主家打声招呼再纳入囊中,这悄然无息闷声干大事的作派,准是哪吒无疑。
莲心坞方圆数十步,皆是莲香与酒香。这是喝了多少酒?杨戬找到烂醉如泥的哪吒,心疼自己那一窖佳酿被如此糟蹋。
“三眼,如果一个很重要的人从此再也不与你相见,你会怎么办啊?”哪吒看着手里的龙鳞,睹物思人。
“这就是你糟蹋我美酒的原因?”杨戬眉头一挑,好熟悉的开场白,“又是你那位故人?”
杨戬真真是好奇了,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平日威严的中坛元帅扰的心烦意燥。他注意到哪吒手里的鳞片,察觉不对,咦了一声,“你这龙鳞,似乎成了活物了。”
哪吒盯着发呆,鳞片捂在胸口感受那熟悉的气息,眼眸微转,“他替我修补的,他只留给了我这个。”
看着他那毫无生息的模样,杨戬思索一番,说道:“小弟莫忘了愚兄的能耐,八/九玄功,七十二般变化 ,你那位故人很快就能与你重逢。”
在天庭的时日恢复到数千年以来的模样,星宫久违的冷清,自那一别,敖丙再也未见哪吒,已有很长时间。
这样最好不过了,敖丙想,手上的白子落下。
白露回来时本来心情大好,但看见星君,内心犹豫到底要不要说这件事,他试探性的开口:“近日中坛元帅人逢喜事,为各路神仙送去邀贴,星宫也收到了,星君要去吗……”
“不去,”敖丙淡淡道:“不是说了吗,我再不与他相见。”
见自家星君如此,白露甚是欣慰,大松了一口气,“不见也好,此番中坛元帅承了星君大情,就算亲自登门道谢也不为过,怎么还倒反天罡,让我们去为他贺礼?”
敖丙疑问:“是什么事?”
“啊……没什么。是显圣真君相助,中坛元帅等待千年的故人终于回来了。”
原来龙鳞被华盖星君修补圆满,杨戬借此施法相助,哪吒杨戬二人费了大半修为,才唤醒了哪吒那位灵珠敖丙,再次重逢,哪吒内心骤跳,满眼不可置信,喜极而泣,宴请四方昭告天下。怕是早已把星君这个替身抛到九霄云外了。
敖丙看似漫不经心的落子,却正好走错了地方。原来龙鳞里也尚有他一魄。
“也不算我失约吧。”敖丙脸上淡淡一笑,心里却不是快乐。今夜月下对弈,仍有莲花君子作伴,果然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莲花尽相开。
海与山河交汇,开满山野的莲花,究竟是何模样?
“我想去一趟凡间。”
“星君忘了,你不能随意下凡……”
敖丙不容置疑:“我会带着斗篷,遮住自己,必不会教人识破身份。”
说着他也不顾着白露的劝解,一身银白素色斗篷盖住全身,只露出一双深邃清寒的双眸。
酒浇入喉,敖丙轻啜饮一口,他千杯不醉,无法体会宿醉之感,正如他无法感知全七情,对凡人来说,这样的生命是乌有,对他来说是习惯。
陈塘关,莲心坞很好找。海与夜共色,月潮漫过山脊。敖丙轻挥广袖,星砂像浪尖绣出银鳞,在夜幕里抖落微颤,莲花似乎沾着海咸味便次第绽开,花瓣是浸透月华的软烟罗。
他忍不住凑近这个地方,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流星是最后一缕天光坠入这片山脊,倏地转头,只见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躺在莲花深处,两道熟身影在千万盏莲灯中交织一起,在风中摇曳。敖丙再熟悉不过这两道身影了,似乎斗篷都快遮不住他毫无血色的脸。
能在莲心坞的,只有哪吒,他带着那一魄幻化的敖丙。
敖丙泛白的指尖抚上心口,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迈出第一步逃离的,一口气逃到了一片莲花的尽头,内心翻涌,直至真正的痛楚顺着心传来时,他终于吐出了一口血,晕染了斗篷。
已是强弩之末,敖丙本以为会倒在一片玉质花苞里,却在最后一刻落入一个炽热的胸膛。
“敖丙!”
“你明明说世间的水都会重逢,你不能骗我…”呼喊声却被风吹散。
敖丙睁眼似乎看见那破败的土陇,明明是该消亡的神迹,一片肆长的芦苇中,山神石像聆听着祷告,如雷贯耳:“我李哪吒愿与敖丙生死如行,永不分离。”
迷迷糊糊中,敖丙似乎一直在梦里,仿佛是曾经与哪吒日日相处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唤他,却再用力睁眼也是失败告终。直到有清凉的水、盛开的莲花不断升腾,一股股进入他的身体里。
敖丙是被吵醒的,因为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哭,他睁开眼映入的就是中坛元帅忧愁的脸,皱起的眉瞬间舒缓,一颗颗灼热的泪珠砸在敖丙脸上,“烫,疼。”
敖丙忍不住烫别过头,却发现偏心口之处,一枚熟悉的龙鳞气息已在体内护心,带着莲花的血味。
“你真是……”快吓死我了。哪吒万语堵在喉咙里哽咽得无法发出声音。杨戬发现龙鳞是活物,便施法幻化出一个敖丙日日陪在哪吒身边,这只是激敖丙出来的法子,却让哪吒发现他丢了一魂一魄,元神损伤。
无法想敖丙是怎么熬过千年。哪吒心疼地轻啄吻走了滴落的泪水,从敖丙颤动的睫毛,到他的鼻子,到那一张一翕冰凉的唇,轻而易举撬开齿间。
他们的呼吸陡然急促,心脏剧烈跳动,哪吒声音颤抖,泣声道:“敖丙,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与我相认,嗯?”
敖丙瞬间清醒反应过来,原来哪吒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他没有回答,而是在哪吒俯身时他加深了那个缱绻绵长的吻。
在一朵巨大的莲花里,两人交叠的身体舒展筋骨,像青鸾掠过花海时抖落星点,微微颤抖着,呼吸在风中沉重自鸣。
哪吒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敖丙,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你愿意做我的仙侣吗?”
“愿意。”
他愿意,哪吒呼吸一滞,脑袋仿佛被冲昏,一时口无遮拦:“星君愿意和我双修吗?”
敖丙道:“好。”
银河倾落的时刻,哪吒将指尖探入咸涩的潮声里,整片花海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晕,敖丙忍不住呜咽了几声,白皙的玉颈上留下莲花瓣印记。
这让哪吒更加兴奋,但敖丙对他来说是小心翼翼捧着的水玉,当隐忍的莲华已然修成玉骨,一缕天光硬朗坠入,惊醒了沉睡的星子,它们抖落银砂,顺着潮水爬上开满莲花的原野,敖丙坦诚将自己交付。
息声高吟,耳鬓厮磨。
哪吒的每一个吻都带着疼惜,当两具身体浑身滚烫时,敖丙还没有察觉哪吒脖颈上的灵珠泛着幽幽蓝光,如汐潮起潮落,慢慢直驱、揉进到他身体里。
“哪吒,不可……”当敖丙从无尽的欢愉拉回理智,他见哪吒额间的魔纹愈发刺目,双手抵在他胸膛,眼里满是雾气:“灵珠当属天定之人,没了灵珠,你会入魔的。”
“灵珠伴你而生,何尝不是天定?你就是灵珠,你是我唯一的牵制,我有你便不会入魔。”
自此敖丙魂魄全然,同常人无异,亦感七情,刹那间,从里到外蜕变。
肆意的心悸,远比隐忍不发来得更加汹涌澎拜。
(本章完)
祝所有看到这里的宝521快乐[猫爪]像藕饼一样甜甜蜜蜜开开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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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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