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还没被发现。
鬼鬼祟祟地在自由观众席最角落的位置坐定,川濑久夏思考再三,还是没有取下卫衣帽子。
她环视了一圈赛场,四个学校的应援席都离她很远,就算有从前国中的同学在音驹应援席里,也没办法一下子把她认出来。
两个场地的比赛都已经开始了,川濑久夏左看一分钟右看三十秒,头转得活像坐在网球比赛的观众席里。
井闼山的实力她之前就有所耳闻,强者中的强者,春高冠军的热门候选校,如今这场比赛打得也格外轻松。
佐久早圣臣手腕的柔软程度简直非常人所能及,看着他一连打出了几个全场赞叹的斜线球,川濑久夏又开始为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钢琴生涯扼腕。
合宿的时候已经旁观过不少音驹和枭谷的对决,他们对彼此的熟悉程度无出其右,一颗球可以在网上来回飞四五个回合都不落地。
——自从加入乌野担任经理后,川濑久夏已经鲜少有这种完完全全的“局外人”的体验了。
心里的天枰无法倾向任何一队,除了酣畅淋漓之外,她找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今天的观赛体验。
左手边的场地率先爆发出欢呼,川濑久夏转过头,井闼山已经干净利落地斩获了一张春高门票。
在应援席前列队致谢时,佐久早圣臣的目光开始在观众席上四处梭巡,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团浑身上下都写满“别看我”的灰色影子,嘴角无奈地提了提。
她真的对自己的气质和身形毫无认知。
似是读懂了他的笑,川濑久夏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佐久早圣臣挥了挥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应援已经给到,她没再等待佐久早圣臣对自己的回应,又把注意力投回了另一块场地。
守护神夜久卫辅不在,对面的木兔光太郎又火力全开,拉扯到28分,音驹最终不敌枭谷,要和户美学园争夺最后一个春高席位。
应援席都四散休息了,川濑久夏也忙跑了下去。
“京治!”比赛场外,她朝迎面而来的枭谷一众招着手,高声唤道,“恭喜晋级决赛!”
明明她昨晚才以钢琴比赛为由回绝了他的邀请。
赤苇京治怔怔看着川濑久夏朝他越走越近。
身侧的木兔光太郎不知道两人之间这些弯弯绕绕,他兴奋地看向来人:“小夏!你也来看我们比赛了啊!我今天的超级小斜线是不是特别帅!”
川濑久夏十分配合地捧场:“嗯!木兔前辈不愧是王牌呢!”
得到夸赞的木兔光太郎乐开了花,眉毛都快要扬到天花板上去。
“小夏。”赤苇京治激烈运动过后的嗓音有些滞涩,“你昨晚说不来的。”
川濑久夏身后远远地走来一队赤红色身影,他心中一震。
难道只独独拒绝了我,答应了别人的邀请吗?
“因为音驹也是我的母校嘛。”川濑久夏解释,“总觉得单独给你们任何一队加油都不太好,索性我就悄悄来了,也算是给你一个惊喜啦!”
惊喜吗?
赤苇京治垂眸。
对他们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来说,这似乎就算是大惊喜了。
“小夏,好久不见。”孤爪研磨走了过来,他完全无视掉方才还在网边酣战的赤苇京治,拉了拉少女的衣袖。
川濑久夏还在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躲藏技术感叹,她笑得狡黠:“研磨!怎么样,没想到我今天还是来看比赛了吧!”
“嗯,很意外。”孤爪研磨不忍心拆穿少女的笑,“但是这局我们没能赢下来呢。”
他故意把声音放得轻缓,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川濑久夏:“第二场你会给我加油吗?”
“当然……”她稍稍偏过头去,“毕竟乌野还等着在春高和音驹打一场垃圾场决战呢,我当然要支持你们胜利了。”
和他对话的身份仅仅是乌野的排球部经理吗……
孤爪研磨不相信川濑久夏没听懂他话里的“给我加油”是什么意思,而他也不想在此刻听见这个官方又友好的原因。
可他总不能就这样直白地戳破她。
灰羽列夫在不远处叫他过去热身,孤爪研磨把心里的不断冒泡的团团杂念压下,转身离开。
比赛结束得比川濑久夏想象中慢。
音驹和户美每一局的比分都咬得很紧,而井闼山和枭谷之间更是火花四溅,当音驹最终赢下比赛时,枭谷才将将开始第三局。
今早预订的琴房就快要到使用时间,她担忧地朝右侧的场地看了看。
怕是看不到冠军最终花落谁家了。
已经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混在人潮里,川濑久夏快步离开了体育馆。
等待计程车的间隙,身后忽地响起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
“小夏!”黑尾铁朗高喊着她的名字赶到她面前,“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还要赶去练琴。”川濑久夏点了点头,“黑尾学长,恭喜打进春高。”
黑尾铁朗怔怔摸了摸后脑勺,他也是无意之间瞥见了她离开,脑子一热就追了上来,此刻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这样啊……呃,你最近忙着比赛也挺累的吧?”黑尾铁朗硬着头皮提起话题,“决赛加油啊。”
“黑尾学长,到时候也和研磨一起来决赛现场听我弹琴吧。”川濑久夏没在意他的手足无措,随口说到。
“诶……好……”
计程车慢悠悠地开至眼前,她上前拉开车门,朝思维已经凝固住的黑尾铁朗挥了挥手:“先走了,决赛见。”
-
离开琴房时,东京早已华灯遍布。
川濑久夏本意是来摸摸琴保持手感,但她一旦进入心流状态就拉不回来,又不知不觉地练了四个小时。
全身心投入到钢琴里时的体力消耗总是很大,一路放空地走回酒店,川濑久夏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准备早早入睡。
【赤葦:你今天是提前走了吗?我赛后还想找你说说话。】
幼驯染的消息打散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川濑久夏迷瞪瞪地划着对话框。
【赤葦:这次来东京还是住酒店?是从前在六本木旁边的那家吗?】
【赤葦:在忙吗?】
他堆积的消息不多,就在她以为划到底开始着手回复时,手机又震动了一次。
消息从赤苇京治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赤葦:我在丽思卡尔顿楼下。】
【赤葦:和井闼山的那局比赛输掉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川濑久夏却惊得一个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京治现在站在她住的酒店楼下?在深夜十一点半?
她来不及思考赤苇京治是怎么如有神助地把她的酒店位置猜出来的,他发的第二条消息又是什么意思?
赶到琴房时井闼山和枭谷的比赛结果仍然没有出来,川濑久夏便没再在意最终是谁夺冠。
但现在,京治的意思是……
输掉比赛了很难受吗?
脑海中当即便生成了一幅幼驯染站在只有个位数气温的东京深夜里瑟瑟发抖,却仍固执地抬头数着酒店楼层的画面,川濑久夏内心一惊,随便抄起一件大衣就冲出了门。
“京治!”她匆匆赶到那个低垂着头的身影面前,“你……”
你冷不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难过吗。
一切关心都被赤苇京治那双明亮的眼睛堵在了喉咙里,川濑久夏怔怔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又疑惑地抬头。
“小夏,你还是在意我的。”
他笑了起来。
川濑久夏却没心思和他笑,她的眉毛越皱越深:“我什么时候不在意你了……京治?”
放开她的手腕,赤苇京治站得近了些:“小夏,我们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单独说话了?”
“将近三个月了吧?”他自问自答,“我们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长的冷战期。”
川濑久夏不解:“我没有在和你冷战啊……你是说我今天下午提前离开的事吗?那是我要赶着去练琴。”
“还有你的比赛。”她接着说,“结果我也是回酒店之后才看到的,京治,输掉比赛你很难过吧……”
否则她无法理解他大晚上不休息跑到酒店下面来苦等又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想和你再单独说说话,很想。”赤苇京治替她理了理大衣袖口,“至于比赛结果,虽然我不喜欢输掉比赛,但枭谷也已经打进春高了,所以我没有很伤心。”
“但是小夏,你真的让我很难过。”他语气温柔地说出了让川濑久夏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川濑久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啊?”
“这次回东京,为什么又要住在酒店呢。”赤苇京治说,“这里离我家明明只隔了几条路,你还是不肯联系我。”
深秋的东京夜晚气温骤降,他的控诉随着大风扫过来,川濑久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过于担心赤苇京治,她的大衣外套里面都还是单薄的睡衣。
比赛的音乐厅就在港区,川濑久夏也想过告诉幼驯染一家这个消息,但思虑再三,她还是转而订好了酒店。
或许京治没说错,她真的在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头顶传来悠长的叹息,赤苇京治碰了碰她的手心。
“你在发抖。”他蹙眉,“很冷吗?”
“担心你,我出来得急,没换衣服。”川濑久夏垂眸盯着少年手背上青白的血管,“京治,你是不是也很冷?”
赤苇京治没再回答,他试探着握起她的手,再小心翼翼地攥紧、摩擦。
“决赛我能来看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川濑久夏抬眸,讶异道:“当然,难道我还能拒绝你这种事吗?”
赤苇京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小夏,你又没有邀请我。”
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黑尾前辈和孤爪你早就邀请了。佐久早既然是你老师的儿子,肯定也会来吧?还有那个及川,你也邀请了他,对吗?”
“这么多人的优先级,都高过我。”他垂下眼睑说。
沉默一瞬,川濑久夏回握住赤苇京治的手。
“首先,我还没来得及邀请彻……及川。还有,我是今天比赛后才有机会告诉黑尾学长的。”
“最后,京治,你控诉我的样子幼稚得像小学生。”
川濑久夏紧了紧和他交握的手,语气里浮起笑意:“也不对,其实你国小的时候比刚才成熟多了。”
“我倒是希望那时候幼稚一点。”赤苇京治自嘲地笑了笑,“当时就是太理智了,现在才会让别人趁虚而入,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那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川濑久夏看着他的眼睛问,“理性小学生。”
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就在无数次的彼此试探中拉得极近,赤苇京治深吸数口气才堪堪压下伸手抱住川濑久夏的冲动。
“小夏,我怎么可能舍得狠下心来怪你。”
找不到出路的涓涓爱意最终凝结成一声叹息,落在少女发顶。
“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和我搬回家里住。”赤苇京治说,“今晚早点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知道了。”川濑久夏闷声嘟囔道,“下次要是再想大半夜跑出来找我记得多穿点,你的手已经比我还冰了。”
不知是谁先松开了紧握的手,亲密无间的距离又开始一步步倒退。
走近酒店大堂的前一秒,川濑久夏猛然回头。
赤苇京治仍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晚安!”她朝他高喊,“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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