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高二新年，香织家里为了庆祝她在“三笠宫杯”国标舞比赛上获得季军，特意安排了一次全家国外旅行。是以，即便是难得的新年，我也无法跟这位发小一起悠闲的度过假期。
要说不觉得寂寞是假的，但我今年还可以约及川一起去进行初参，这就让我心里感觉舒服了不少。
「为什么我是次选啊。」
「这个没办法，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嘛，在朋友这个赛道上你只能做第二。」
「那好吧，至少我不在这个赛道上。」
「为什么不在啊，我只是跟你交往了，又不是跟你绝交了。」
「小静的好感度条难道是分开算的吗？」
「当然。」
事情就此敲定，我跟及川约在了除夕夜里的十一点集合，然后一起悠哉游哉地散步去神社，碰头地点就选在了离我家最近的那个公交站前。
定好行程之后，我彻底放松下来，窝在温暖的被炉里尽情享受起了难得的假期。
冬天窝在被炉里看书是很快乐的，如果手边还有冰凉的橘子就更快乐了。我的快乐持续了五天，直到过年的前一天，母亲把我从被炉里拔了出来才结束。
“去帮我买两瓶酱油和一板年糕回来。”
“我不干，爸爸今天又不写稿，为什么不叫他去？”
“他昨天上屋顶铲雪好像被冻出什么毛病了，这会才开始发烧，我就给你个机会做孝女好了。”
“哎——”
在这个家里，敢于忤逆我妈意志的人要么去世了，要么就还没出生。碍于她一巴掌就能把闹事醉汉打出门的武力值，我可耻的屈服了，不情不愿地换上了厚厚的冬装，步履蹒跚地出了门。
买完酱油和年糕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我在公园门口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小摊。
那与其说是个摊位，还不如说就是一个人在公园门口摆了张小折凳和炉子搁那烤年糕，然后在旁边支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人生商谈事务所。”
对这种简陋到明摆着就是要骗你钱的东西，我在离得远的时候很想吐槽“人生商谈这种业务还需要出来摆地摊，你到底在这行是有多混不下去”，但是在走近并看清摆摊的人长什么样之后，我马上就走了过去，决定赞助一下这位寒冬腊月还不忘出来干活的美少女。
摆摊的美少女自称明美，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实际上也确实是，目前正在提供烦恼商谈和运势占卜服务。
虽然我现在确实有一些烦恼，但我没有对陌生人吐露心声的习惯，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不过，在我提出让她帮我算一卦的时候，这位美少女很坚决地摆着手拒绝了我。
“为什么？”
“本店只招待有缘人，你我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之前认识一样。”
“说不定确实是哦。”
“你这话倒是说得很有神棍风范。”
闻言，这位美少女朝我笑了笑，这一笑看起来就更有神棍的气质了。
“说起来，你听说过‘抓周’这种仪式吗？”
“听说过。”
所谓“抓周”，指的是一种在亚洲地区很流行的新生儿周岁仪式。父母会在孩子一周岁生日时为他准备好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小物，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父母松开钳制孩子的手之后，孩子会爬向这些“玩具”并随机拿起任意一个，而他在此时拿起的第一样东西，据说将预言他的一生。
总的来说，这是一种流行于亚洲民间的习俗，即使是到了现代也依然有一些惯性残留，但现代人信不信这些就很难说了。
“说白了，所谓‘抓周’这种仪式呢，能在你面前出现的东西都是父母有能力提供的，能接受的，他们不想让你拿到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你在这个仪式里能做出的选择其实非常有限。
“客人，您的人生跟它的区别其实也不大。虽然大家常说‘人生有无限可能’，但实际上，受限于你出生的时代、父母、所在地区文化、饮食习惯、教育程度等等条件，每个人的生命中可能会出现，能够自由选择的选项是很有限的。
“我对于您是否能抓住机会这件事已经不抱指望了。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会过上跟现在大差不差的人生，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满意，无论如何你都会后悔。那事已至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缘分已尽就再见吧。”
说完，她朝我挥了挥手，示意送客，随后就低下头去认真玩手机了。
我莫名其妙吃了一道闭门羹，心里自然是不太愉快，拎着酱油和年糕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至于她说的那番话嘛，走不了两步就被我抛在了脑后。区区一介神棍的故弄玄虚没什么好在意的。
第二天晚上，我准时起床，在洗漱梳妆完毕后跟及川在公交站前碰了头。
他的私服我是第二次看，这次他身上穿的衣服还跟上次我去他家时穿的不同，充满了微妙的“孔雀开屏”感，看起来很像是在等我夸他。
此人如此做派多少激起了我的叛逆心，但是他的衣着品味太对我的胃口了。我做人少有的一点坦诚几乎全用在了审美上，所以还是没忍住夸了他两句。
及川得意忘形的嘴脸看起来实在欠打，但现在大过年的，我也实在不好意思揍他，只好把硬了的拳头意思意思往他身上推了一下。
“对了，我带了海盐柠檬饼干，等下可以配甜酒吃。”
“为什么是这个搭配啊，听起来好奇怪。”
“实际吃起来还不错哦，小静应该会喜欢这种口味。”
“你这种‘我很了解你’的语气真令人火大。”
“会吗？我觉得很了解哦。”
“是吗？比如说？”
“比如说——写字下笔很重，在柠檬绿茶和柠檬红茶里会选绿茶，玩跳舞机的时候一出错就会下意识地加快节奏，随身带的糖递给别人的时候一般是橙味实际上自己喜欢的是柠檬味，还有起身习惯性先迈左脚从右边离开座位之类的？”
“你……看人看得太仔细了好恶心。”
“呜哇，我受伤了！”
神社前的长楼梯我小时候觉得难爬，长大之后也一样，可见我的体能从孩提时代起就没有任何长进。反观及川，他一路跨两级走上去脸不红心不跳，最后甚至还能有余力扯着我的手腕把我拉上去，实在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对比。
他在我们开始爬楼梯之前就说了“要是很累的话我们就中途休息一下”之类的话，我一开始还嘴硬说自己没废物到这个程度，可是等爬到半山腰，我就开始后悔了。
犹豫再三后，我朝前方距我有两个台阶那么远的人伸出了手，扯住了他的大衣腰带。
“我累了。”
及川回过头来，我松开手，他走回我站的那级台阶上。
“好，那我们站一会。”
我们在半山腰上站着休息了十几分钟左右，等我把气喘顺了才重新开始往山上走。这段休息时间拖慢了我们的脚步，等我们刚好爬完楼梯，站到神社鸟居前的时候，新年的钟声已经响起了。
“啊，刚刚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站在神社鸟居下开始给香织和社团前后辈单发祝福语，及川到发甜酒的摊位前排了一会队，拿了两杯老奶奶巫女每年都在除夕夜里免费发放的热米酒回来。新年的第一个小时就在我们坐台阶上用甜酒就饼干的咔咔声里度过了。
我也说不清这到底算不算是好的回忆，但海盐柠檬饼干配甜酒吃确实挺不错的。
及川参拜完去签筒抽签的时候抽到了凶，被我笑话了好一阵，但在我也抽到凶之后，我们俩就纷纷笑不出来了。
怕凶签应验，我跟他一起把签纸绑在了树上，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毕竟一张写着“前路未可知，不若今立誓。若得长久命，谁遗今日情”的签文，对正在热恋中的人来说可真是不吉利啊。
「前路未可知，不若今立誓。若得长久命，谁遗今日情。」
出自《古今和歌集》第三百七十七首，作者不详，译本是自译。
这首是被记在“离别歌”里的，原文直译的意思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不如我们今天起誓来看看吧，要是我们都能活这么久，是我先忘记你，还是你先忘记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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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四叠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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