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续缘听阿晚描述过自己醉后的模样，大抵来说，就是很听话、很乖，不乱动，醉了就睡，且很好哄。
但素续缘不知道的是，阿晚喝醉后的模样，一是阿晚的酒量向来很好，二是场合有限，实在没什么喝得酩酊大醉的必要。
因此今年的除夕夜算个例外。
阿晚酿了三年的梅见酒终于开坛，加上小狐和小鬼头在那里起哄，便不知不觉多喝了点。
素续缘这才知道，原来阿晚醉后全然与他不同，若自己是静若处子，那阿晚以动若脱兔来描述也不为过。
是了，喝醉后的阿晚动不动就溜得人影都没了。
待素续缘煮好醒酒汤进到客房，望着室内一片空荡荡，稍显凌乱的被褥和床上残存的温度，告示着阿晚还跑得不远。
放下汤碗，素续缘紧赶慢赶，总算在阿晚离开翠环山前寻到了她，巧的是夜半刚下一场小雪，雪后的空气冷冽清新，她留下的脚印零碎而散乱，甚至还能看出脚印在原地转圜的。
阿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
她酒气上头，面色酡红，因着屈世途又送了一个顶好看的鎏金莲纹手炉，阿晚无论何时都要带着，双手捧着暖炉凑近，把脸颊又熏得暖热起来。
炉里点着沉水香，香味丝丝缕缕钻入鼻，阿晚猛地吸一大口，满意了，又把暖炉贴到素续缘脸前，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只是我有的，你没有。”
阿晚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素还真和屈世途那一众人给的，素续缘时常都分不清如素还真之流，到底算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若是平日的阿晚，也不会幼稚至此，可今日喝醉了，倒生出些小孩子心思，同他攀比起来。
“嗯，爹亲他们都偏心你，你想要什么，没有不给的。”
嗅到她身上未散的酒气混着香，素续缘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同一个醉徒计较。
他伸出双臂扶她起来。
“我们回去吧。”
阿晚抱紧了手炉，思索片刻仰起笑脸。
“嗯，我们回去。”
素续缘将她宝贝的手炉装回绣袋拎着，这样就能牵过她空闲的一只手，心底柔情满溢。
两排脚印深深浅浅的往前行进，脚下的雪块被踩得咯吱作响，松林间或窜过几只松鼠，蓬松的尾巴如毛球晃啊晃，忽地被下方的声响惊得立住，逃窜时抖落几块松枝上的雪块。
阿晚面容肃正，“回去的路不是这条！”
若不是素续缘清醒着，只怕都能被她这副认真的样子欺骗了去。
他停下脚步，耐心劝道：“怎么不是？你刚从琉璃仙境下来的，你不记得了？”
阿晚的面色只茫然了一瞬，更加掷地有声。
“那就对了，我不是要回琉璃仙境！”
不回琉璃仙境……
素续缘望着阿晚一派认真的面容，询问的声调愈发轻了。
“那阿晚可是要回……回家？”
回去神农村，或是太平镇，那是只有他们两人的小家。
阿晚“唔”了一声，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费力运转着，最后终于点头，素续缘再度握紧了她的手。
“那便等续缘向爹亲他们传个信，今晚我们二人先回，明日再来拜访。”
可没等素续缘传完口信，阿晚竟然连半刻也待不住，再度甩开臂膀，撒丫子朝山下奔去。
这这这……素续缘一拍脑门，抬脚跟上，同时暗怪自己大意，方才施术时就不该松开她手的。
这一跑一追，两人竟是来到了是非河岸。
远观水面千里冰封，厚重的冰层下，是历经千年而不变的水流声汩汩流淌，急遽下降的温度，令素续缘不禁运转起灵力护体。
此处是当年魔域下游的一处根据地，素还真应神鱼之约迁徙鱼族后裔至此，却不想遭到魔气侵染，导致鱼族三千六百条的生命死伤殆尽，素还真自责痛苦难当，大病一场。
素续缘缓步走近岸边的阿晚，陪她一起屈膝蹲下。
阿晚凝视着冰面，起唇重复道。
“我想回去。”
“阿晚是想起了当年鱼族迁徙在这是非河的事？若是如此，你说的‘回去’，也应该是天河，那里才是……”
“不是。”
阿晚摇头打断他，素续缘微微恍神，不断重复她说的这两个字。
不是……
不是琉璃仙境，不是神农村，也不是天河……
素续缘发觉自己喉咙生涩，一个可能性在心底慢慢扩大，乃至逐渐成形。
“阿晚……你想回去的，是不是你原来的世界？”
阿晚抱着膝盖点头，素续缘的心脏倏地沉落谷底，阿晚在这里太久，都快忘了她本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只很久之前在琉璃仙境问过类似的问题，那时阿晚只道自己回不去了，如今想来，其实这并非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素续缘不再出声，细看下只见他眼睫扑扇，嘴角下弯，可素日里最见不得他委屈的那个人，此时正一心紧盯河面，哪有功夫管他风花雪月。
阿晚碎碎念道：“我来时是被河水卷入了乱流，可现在河面结冰，嗯……”
素续缘尚存一丝希望，“那……阿晚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阿晚以拳击掌，“看我把冰面炸开！”
素续缘：“……”
随着冰纹开裂，最后“轰隆”一声响，素续缘亦觉得心口破了一个窟窿，有如冷风穿膛。
再观阿晚面色从容，眼神坚定，素续缘心知自己如何说也无益，回想当初誓言，只要她平安喜乐，再不舍，他也会遂了她心意。
“阿晚，若你一定要回，可否……可否等到明年开春？今夜是除夕，是团圆的日子，等过了元宵，看过了灯市，到明年开春，你最想看的桃花就开了……”
阿晚疑惑地看过来，素续缘不敢抬头对望，生怕自己忍不住。
“要等这么久？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不……你说什么？我能跟你一起回去？”
阿晚蹙眉，似是不能理解，“你刚才说的，我们一起回去，明天再来拜访琉璃仙境，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素续缘一时愣住，作不出任何回答，阿晚偏了偏头，竟还有责怪之意，反客为主问他是不是喝醉了。
到底是谁喝醉了，答案不言而喻，素续缘扶了扶额角，笑自己刚才竟认真地和一醉徒置气，可常言又道“酒后吐真言”，素续缘一扫刚才脸上愁容，伸长臂将人轻拢入怀。
冬日寒意尽散，仿佛已是开春。
“阿晚，也就是说，若有一天你要回去，也会同我一道。”
“当然了。”
一颗心安安稳稳落回肚子，浅浅的呼吸拂过她的发梢，可这份温情却没能持续多久。
阿晚开始推他，“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素续缘顿把刚才劝服自己不要和醉徒置气的话，抛却九霄云外。
他一字一句道。
“……阿晚，你刚才，叫我什么？”
……
素续缘难得悖逆她的意愿一回，他的臂弯里揽着依旧在不断挣扎的人，待布阵完毕，两人已重新回到神农村的医馆门口，阿晚还不情不愿，一心要跑。
随着室内灯火幽幽亮起，素续缘的眉眼轮廓也愈加清晰，如日出远山，春晖赫赫，阿晚动作的幅度逐渐减小。
她抬手捧住他的脸，目不转睛道：“你是谁？生得这么好看。”
“我是你的夫君。”
“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是素续缘，你是……”
阿晚定了定神，欢欣道。
“你就是素续缘！太好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素续缘再次感觉胸口发堵。
阿晚原地又蹦又跳，忘了自己喝醉后手脚不稳，一边腰侧猛然撞上桌角，倒吸一口凉气，素续缘的心脏随之紧缩了一瞬，伸手要去扶她，又被阿晚挥手隔开。
她浑不在意刚才的意外，倒是一双眼盯着素续缘，璀璨如星。
“你是我的夫君，那岂不是我对你做什么都行？”
素续缘不答，阿晚便下巴朝天，抬手遥遥一指。
“既如此，你，给我到床上去。”
看她一时半会也消停不了，也丝毫未觉说出了什么“虎狼之词”，素续缘如她所言，一步步走向床榻坐好，忆起这床前的莲纹纱帐也是她喜欢的，便扯了锦带流苏，帘幕半透，隐有微风扫过，飘飘荡荡。
“这样可以么，夫人？”
纱帐后的人影看不真切，云莲暗纹似水流动，勾得人心痒。
阿晚点点头，满意了，又道：“把衣服脱了。”
这回的素续缘似有为难，“这……”
阿晚立刻叉腰，“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愿，而是往常阿晚喜欢自己动手。”
“我今日就想看你来。”
素续缘做足了姿态，似在犹豫，最后还是慢悠悠抚上衣襟。
“好吧。”
便开始着手宽衣，先解腰封，再去鞋袜，一举一动皆从容，当靛蓝色的水纹缎袍逶迤于地，素续缘转过身，将脱下的衣物与锦鲤玉扣小心叠放好，思量着，是否要将身上的最后一件中衣也去了。
阿晚于无声中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眼前这如画般的光景，素续缘观她神情，未再多加犹豫，动手除了最后一件蔽体的衣衫。
轻纱掩映，人影朦胧生姿，素续缘的肌体本就白皙，如今泛着淡淡的红晕，又似能映出月色的清辉，阿晚咽了咽喉，急走两步，罗帐后的人却似乎比她还急，伸出半截手腕，纤细却修长的指节寸寸收紧，便扯着阿晚跌进罗帐中，再不久，便传出细声频频。
待两唇分离，素续缘轻喘道。
“续缘已身无寸缕，而阿晚却还是穿戴整齐，如此……不公……”
已是相互间十分熟稔的身体，勾缠到一起便瞬时情动，阿晚捏起他下巴，同时手掌游走。
“身无寸缕也是你自己弄的，我可有动手？”
颈间有汗水落下，素续缘仰头，方便调整姿势向她索吻，不料行至一半，尚未登顶而风雨骤停，素续缘不解地睁开双眸，眼底是还未散去的情热。
昏暗中，阿晚的声音满是心疼。
“续缘，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她的手又碰到了他腰腹的伤痕，这一回，素续缘不再欲说还休，而是缓声道明了缘由。
“续缘被缚水牢时，曾遭鞭刑。”
“现在还疼吗？”
素续缘握着她手，如此便能从中汲取安慰，可他反复启唇，最终，颤抖的双睫掩去眸底暗色，将曾经的回答改口成一个字，道。
“……疼。”
阿晚的动作更轻了，侧脸贴着他的伤口。
“要是我在，一定不会让你伤成这样。”
“嗯。”素续缘问她，“为什么你不在？”
“我……”
阿晚的脑子晕晕乎乎的，自己也被这个问题绕进去了，不得不反问他。
“为什么我不在？”
素续缘捧起她脸，“无妨，阿晚以后都会在吗？”
“会的。”
完全是不假思索。
因她今日醉后一番要回去的言论，素续缘不得不讨要更多保证，胸口被豁开的那道口子，急需更多的肯定来填满。
“会一直在续缘身边，陪着续缘吗？”
“会的。”
“就算要走，也会同续缘一道吗？”
“会的。”
一连三“会”，显得有些词穷，阿晚便多补上一句。
“因为你是我的夫君，因为我也爱你。”
素续缘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音色略带哽咽。
“如此，那这伤口便不疼了。”
两人再度拥吻，阿晚动了动腰，果然素续缘的哼吟声便随之而来，阿晚掀起自己酡红色的丝裙裙摆，盖住身下，同时张扬无比。
“今天我要很多次，你做好准备。”
难说心中的欢欣之情是如何直上云霄的，素续缘闭上眼，于天高海阔中随她一起翻涌……
阿晚自己舒服了，就从素续缘身上滚落在旁，此时此刻困倦姗姗来迟，阿晚合上眼，倒在素续缘枕边。
呼呼大睡。
还沉浸在方才席天慕地的快意中，素续缘脸上的红热犹在，耳畔就已传来阿晚均匀的呼吸声。
他看了看已经睡着的阿晚，摇摇她的肩膀。
“……阿晚？阿晚？”
阿晚把脸埋进枕头，嘟哝着，“别吵了，我困了，都已经很多次了。”
素续缘：？？？？？
素续缘端看枕边人的睡颜，最后无奈，简单交代在她腿间，尔后起身，为她擦拭清洗。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阿晚浑身干净舒爽。
唯腰间有一处皮肤发青，阿晚洗漱后揽镜自照，照着照着，更多的记忆随着这块淤青一起回笼，她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双手抱头，将身体蜷缩成虾米状。
素续缘推门进来后看到这样一番光景，忙将手里盛着早餐的木案放下，问她是否身上还有哪处不适。
“续缘，我……我昨夜强迫了你……”
阿晚看起来肠子都悔青了，平时最多也就是想想，怎的醉后还切实操作了呢！
“不算强迫，因为是你……所以都喜欢。”
这情话说的，说的人还未怎样，倒是听的人先行害羞了，阿晚忍不住抬头和素续缘来了个对视，素续缘也坦荡荡与她回望，相较原来的局促，如今素续缘在剖白心意时，倒是坦诚大方的多。
就好像，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能被她全数接住一样。
素续缘推过木案至她面前，“这是面点和蜂蜜水，调节肠胃，还有……补充体力，最适宜不过。”
听到能补充体力，阿晚也从中夹了几个小笼包给他。
素续缘不解。
阿晚道：“你不也得多吃点？昨天我要了你好多次，你肯定……咳嗯，也要补充体力。”
素续缘：“……”
因不便直言，素续缘也同阿晚一道吃起了早餐，同时思忖，下次是否能让自己主导。
而阿晚在想，想喝醉了的自己实在太饥渴了，这回怕是榨干了素续缘，未来最少一月，还是不能再要了。
番外日常一章，满满当当！
灵感来源是评论区提到一次阿晚喝醉，想写写和小素的反差。
真·完结，摸摸哒！
都番外了审核高抬贵手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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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番外【醉酒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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