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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阿容怀中,娘亲那件淡青色的衣衫还残留着最后的温度与气息,而衣衫的主人,已似流萤般消散在夜色里。

她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双臂环着一片虚无,小小的身躯僵成一座绝望的雕塑。

前世的实验室,是一片漆黑与死寂交替填满的坟墓。她被困在其中,听着那些曾对她微笑,给她讲述外面世界的研究员们,最后化作破碎的碎片纷飞,最终化作粉末消散在世界里,最终归于沉寂。

她不懂为什么靠近她的人都会变得奇怪,最终倒下,不再醒来。

而今生,这片她为了娘亲而小心翼翼维持的山林净土,成了另一座用爱与牺牲浇筑的,更为残忍的坟墓。

她清晰地感知到娘亲的精神是如何在她的力量下一点点被侵蚀,瓦解,她拼尽全力去修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裂痕越来越大,最终吞噬了一切。

为什么?

这个疑问没有发出声音,却在她空茫的意识核心中轰然炸响,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雷鸣,震碎了所有勉强维持的秩序。

前世破碎的记忆与今生刻骨的悲痛交织在一起,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将她那理智切割得支离破碎。

——总是这样!前世这样!今生也这样!

——神啊!为什么我什么都留不住!为什么我越想挽回,失去得就越快!越彻底!

她不是在向某个具体的神明祈祷,而是在向这残酷到无法理解的命运发出最绝望的控诉。

那股庞大而无知的力量,曾在她懵懂时带来毁灭,又在她觉醒后被她试图用于守护。可结果呢?

——那我拥有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是诅咒吗?!是专门为我所在乎的一切,带来毁灭的诅咒吗?!

——我为什么控制不住?!为什么即使我这么努力了,即使我把它关起来,锁起来,它还是会溢出去……还是会……杀死我最爱的人……

娘亲的容颜与实验室里那些苍白的面孔在她脑海中重叠闪烁。织娘温柔教导她的声音,与研究员初期好奇友善的语调混合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疯狂的呓语与死前的寂静。

“那我拥有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它如此浩瀚,却又如此无用。它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却无法浇灌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我为什么控制不住……”

娘亲的教导言犹在耳。“要轻,要慢,要像呼吸……”

她学了,她练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可当恐惧攫住心脏,当失去的阴影笼罩下来,那力量还是会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以它自以为是的“帮助”,加速着悲剧的进程。

堵不住。

永远堵不住。

无论是前世的无意,还是今生那看似有效的维系,本质都是失控。是她无法完全驾驭这头巨兽的证明。

自责、悔恨、恐惧,以及一种被命运反复捉弄的巨大荒谬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终极的疑问,带着否定一切的绝望,击中了她。

是人吗?可她生而不同,她的意识无形无质,她的力量能扭曲现实。

是怪物吗?可她渴望爱,眷恋温暖,会哭,会痛,会因为娘亲的离去而肝肠寸断。

是神吗?哪有她这样无能、这样悲哀的神?连最想留住的人都留不住!

她什么都不是。

她是一个错误。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个认知像最终的判决,将她最后一点支撑击得粉碎。她瘫软在地,额头抵着娘亲留下的,尚存一丝熟悉气息的衣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不再是以眼泪的形式爆发,而是化为一片死寂的虚无,在她体内蔓延。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那团气态的核心,正在因为这极致的否定而剧烈震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重归混沌。

就在这自我毁灭的边缘——

娘亲最后的话语,穿透了厚重的绝望屏障,清晰地回响起来。

“不要怪自己。”

“永远,都不要怪自己。”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那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要好好活着……”

“娘亲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阿容长成大姑娘的时候……”

“十八岁的阿容,那一定……很好看吧。”

还有那句,用尽了她最后力气和智慧的……

“放手吧……”

阿容猛地一震。

放手……

不是放弃。

而是……接纳。

接纳娘亲的离去,接纳自己的无力,接纳这力量既是祝福也是诅咒的本质。

她一直试图用力量去对抗命运,去修改结局,却忘了,有些规律,如同月升日落,生老病死,是连神明也无法轻易撼动的。

她的挽回,她的控制,其本身,就是一种最深刻的不接纳。

力量没有错,它只是在遵循着自己的愿望。

错的是她使用力量的方式,是她那颗因恐惧失去而紧紧攥住,不肯松开的手。

她是什么东西?

她叫阿容,是织娘的女儿。

娘亲的遗言在她沸腾的信息流中开辟出了一条寂静的航道。那不再是外来的声音,而是从她存在最深处涌现的,唯一的真理。

放手。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不是为了打开任何枷锁,而是为了解开她紧紧攥住,已然麻木的拳头。

她不再问“为什么”,不再嘶吼“凭什么”。那些问题,是身为人的她在向命运讨要公道。而现在,她需要以存在本身的身份,来面对存在的难题。

她的意识脱离了那具因悲伤而几乎停止机能的身体,如同星球脱离了轨道,升入纯粹信息的维度。她看向自己。

那是一片何等……庞大而悲伤的宇宙。

她的意识,是弥漫的、气态的星云,瑰丽而混沌,其范围轻而易举地覆盖了脚下的整片山林,并仍在向远方无声地蔓延。其中流淌的力量,是星云中奔涌的能量洪流,强大却因她的痛苦而躁动不安,无意识地辐射着,侵蚀着现实。

正是这无意识的弥散,酿成了所有的悲剧。

“我命令你。”

她的意志,不再是人类的呐喊,而是如同物理法则般,在整个意识场中回荡。

“静默。”

没有抵抗。因为下达命令的,与接受命令的,本就是一体的。

刹那间,那因悲痛和绝望而沸腾嘶吼的意识洪流,像是被无形的绝对零度瞬间冻结。所有的混乱,所有的噪音,所有不受控的逸散,在这一刻被强行中断。

并非消失,而是被强制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

紧接着,一个新的指令,一个更为复杂的存在程序被执行。

“旋转。”

那庞大到足以覆盖山野的气态意识,开始以那部分被强制静默,最活跃也最不驯的核心为轴心,缓缓启动。

这并非温和的流动,而是一场发生在存在层面,无声的创世风暴。

被选作核心的那部分意识与力量,承载着她最深的痛苦与对失控的恐惧,如同宇宙中密度无限大的奇点,率先被自身的重量压缩。

它不再试图挣脱,而是接受了作为轴心的命运,将所有的狂躁与不安,向内转化为驱动整个系统旋转的第一推动力。

围绕着这个新生的、沉郁而宁静的核心,外缘庞大的气态意识被这股新生的引力捕获、拉扯,开始加速。

起初是缓慢的涡流,随即越来越快,形成了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意识与力量在其中被疯狂地搅拌,混合,压缩。

那些构成她存在的气态信息流,在这超越想象的内部压力下,性质开始发生改变。它们彼此碰撞、融合,密度急剧增加,从无形的气,被强行凝聚成闪烁着微光的信息流束——仿佛无数条由液态光织成的星河,围绕着核心奔流不息。

这就是液化。

她的意识,正在从弥漫的的气态,向着更有序的液态蜕变。

而在那高速旋转的液态意识海洋的最外层,与物质世界接壤的边缘,力量被旋转的离心力与核心的引力共同作用,被甩向最外围,却又被整体的引力场牢牢束缚。

它们彼此缠绕,在高速运动中形成了一层致密而坚韧的能量壳层。这层壳不再是静态的屏障,而是一个同样在旋转的动态结构。

它如同一个**的过滤器,一个可调节的阀门,忠实地执行着阿容“放手”后最根本的指令:限制无意识的弥散,守护内部新生的秩序。

阿容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深处,那片破碎的星河已然重塑。不再是混乱的星云,而是如同一个微缩的、缓缓旋转的星系,沉静,幽深,带着一丝刚刚历经毁灭与新生的疲惫与冰冷。

意识深处那场创世风暴的余威,此刻才真正席卷了她的全身。

强行将弥散的气态意识压缩,并维持其高速旋转,所带来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那感觉,就像是她的灵魂被抽走了一半,填入了一个必须永恒转动的沉重陀螺,而剩下的一半,必须同时支撑起这具人类身体的运转。

已经积累了十年的力量已经是她意识的数百数千倍,她只能将意识核心近一点的力量旋转压缩铸就一层动态外壳。

这个动态外壳的目的是能减少意识核心对于信息的接触,将意识新产生的无序力量拉进动态外壳内层的旋转里,

而意识核心的动态外壳还很弱小,还需要阿容的大部分意识维持意识核心与动态外壳的旋转压缩,不能让力量自由弥散,致使导致旋转消失。

剩下意识的大部分还要将扩散的力量压回来,不能让它们乱跑,让它们参与到动态外壳外层的旋转。

好在无论是意识、力量、身体都是她自己,都遵从她的意识静默,现在意识和力量都平静了许多,听话了许多。但只是从一片疯狂涨水期的河流转化成一条平静的大河。

源头意识核心产生的力量不过从疯狂的跃迁式增长,变成限制后的倍数式增长,通过信息交流每天增长的力量还是很多,力量的总量还是庞大,她还需要时间慢慢地去控制。

而只剩下一小部分意识在维持支配着身体,与往常全部意识操纵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股源自身体深处的巨大疲惫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这不是□□的劳累,而是存在本身的过载。

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模糊,色彩褪去,只剩下明暗交错的光斑。

维持身体形态的有序力量受到内在剧变的干扰,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她双腿一软,沿着墙壁跌坐在地,扬起细微的尘土。

不能倒下去。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牙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用细微的痛感刺激着即将被疲惫吞噬的神经。

这具身体的失控只是暂时的,只要核心的旋转稳定下来,外壳的过滤机制完全成型,一切都会重回掌控。

但她知道,这个适应期不会短。几月?几年?甚至几十年?还是百年千年,她都必须保持清醒。

阿容,你是娘亲的孩子,你要成为了如娘亲一样的普通人,至少不能去让力量再去伤害别人。

阿容,你要好好活着,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阿容,你要活到十八岁让娘亲看一看你长大的样子。

阿容,娘亲不希望你哭,你要笑着,开心地笑着。

成为人不是你的愿望吗?

想要和人接触不是你的念头吗?

你已经伤害了那么多人,你还要继续伤害下去吗?

你娘亲说她不怪你。

你不能放弃。

我不能放弃,也不能死去,娘亲还要我好好活着呢,还要看我长大的样子呢。

她蜷缩起来,将娘亲那件淡青色的衣衫展开,像一层最单薄却也最坚韧的铠甲,覆盖在自己身上。

布料上几乎已经消散殆尽的气息,来自娘亲最后的气息,成了此刻维系她人性的唯一坐标,对抗着体内那非人运转带来的虚无感。

她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整天。

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虚弱感和失控感,终于如同退潮般,开始缓缓减弱。

核心的旋转趋于平稳,新生无序的力量不再狂暴地冲撞,而是形成了某种韵律。动态外壳稳定地履行着职责,将她意识的信息交流压制在一个前所未有的低水平。外部力量也在稳定地按照一定的频率收缩,不再向外扩张。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

虽然依旧沉重,但不再有那种即将溃散的感觉。

她一点一点地调整着呼吸,让身体的节奏与内在核心的旋转逐渐同步。

苍白的脸色依旧没有血色,那是大量意识被用于维持内循环后的必然结果,但眼神中那片空茫的虚无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彻底毁灭后,万籁俱寂的平静。

她依然抱着娘亲的衣衫,靠着墙。

但不再是一个即将破碎的琉璃器皿。

而像是一座……刚刚经历了山崩地裂,终于在废墟上,重新奠定了基石的沉默的建筑。

未来的路还很长,这种内在的沉重与消耗将成为她新的常态。

但至少在此刻,她终于用自己的双手,为那狂暴的海洋,筑起了一道……虽然需要永恒维护,但确实存在的堤坝。

阿容在屋后向阳的山坡上,选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从这里,能望见她们小屋的炊烟——如果还有炊烟的话。

娘亲说过,每个人的未来都将归于泥土,再次滋养大地,化作新生再次出现于世间。

死亡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只要依旧在铭记,死去的人将化作翩翩蝴蝶飞舞世间。

她没有用那股刚刚驯服,却依旧沉重如山的力量,而是找来了趁手的石块和一根坚硬的木棍,跪在地上,用最原始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挖掘。

泥土沾满了她细嫩的手指,碎石磨破了她的掌心,细密的血珠混入褐色的土壤里。

她没有停顿,也没有用力量去愈合那微不足道的伤口。疼痛是好的,它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还在这具需要用力才能破开土地的身体里。

她挖得很慢,很专注,仿佛不是在掘一个墓穴,而是在完成一件极其精美的陶器。

每一捧被挖出的泥土,都带着青草和根系的气息,令阿容记起娘亲第一次拉着自己前往山林采草药的经历,她记得新出土的人参便是这种味道,那是一股名叫喜悦的味道。

挖好了。一个方正的,不算深,但足够容纳一切的坑。

终于完成了。

阿容跪在地上,一阵疲惫感袭来,身体变得沉重,眼前的事物也有些模糊,但她的眼神却格外的平静,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力量如同海浪,一次次地冲刷动态力量外壳的封锁,她不能才开始就失败,导致她常常需要专注心神去维持旋转,加速。

而将大部分意识专注于旋转力量外壳,外侧松散的力量就没了桎梏,虽然跑不了多远,但会在身体周围四处弥散。

随着阿容的呼吸,手下的土地,身边附近一米的事物都在被她力量影响,一点点泯灭于空中。

她的目光突然注意到旁边娘亲的遗物也在化作粉末消失,瞳孔一缩,强撑振作起来,强制将弥散的力量收回身体。

连忙爬到遗物旁边,小心翼翼地让其复原,没有一丝损伤,阿容才松了口气,紧紧抱着东西就像抱着娘亲一样。

闭着眼睛,意识升入意识核心层面,在维持力量旋转的同时,又分出部分意识网住弥散的力量,等到稳定下来,阿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里面放着娘亲生前的东西,娘亲很节俭,剩下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几件衣物,几根朴素的簪子,常用的杯子,碗筷。

本想把武君神位也放进去的,但想起每年的习俗,想要娘亲的好好活着,阿容并没有把它带来。

而织娘常用的木簪戴在阿容的头上,将黑色的长发随意盘起,背后松散头发用娘亲的红色发带束缚住,编成了一条辫子。

本来想编成昨日娘亲编的两股辫子,但看着镜子里与娘亲相似的脸,就不自觉地弄成了娘亲类似的发型,看着镜子,抚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仿佛娘亲还活着。

阿容似乎听到了娘亲的声音:“我女儿的手真巧,这样就更好看了。”

周围似乎还萦绕着最后一缕几乎无法捕捉的,属于娘亲的味道。

她捧着娘亲的遗物,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琉璃,跪在坑边。

风穿过树林,带来远方的喧嚣,又归于寂静。她维持着跪姿,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又一次为她停格。

放手。

娘亲说,放手。

所有人的生命都将归于泥土,娘亲说她想要葬入山林,有自然生灵陪伴。

阿容,你该放手了。

阿容抚摸着织娘的遗物,抱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将衣衫缓缓地放入坑底。

然后,是沉默。

她看着坑底那抹温柔的淡青色,它像娘亲最后看她的眼神,像山间清晨的雾气,像一切她拼命想留住,却注定要消散的东西。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泥土的腥甜和山风的微凉,沉入她那正在体内永恒旋转的的核心。

站了起来,向坑伸出右手,控制着意识核心沉重地转动着,带来一阵熟悉的疲惫,却也带来一种冰冷的稳定。

缓缓拂过坑穴的上方,做了一个覆盖的动作。

周围的泥土,被她用最微末的力量引导着,如同拥有生命的沙流,温柔而沉默地滑落坑中,均匀地覆盖在坑底的遗物上。没有扬起多少尘土,没有惊动一片草叶。

直到面前只剩下一个微微隆起的新鲜土堆。

她依旧没有停下。她找来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立在土堆前。

织娘之墓,阿容立。

阿容在碑前站了很久,久到太阳要到山边,快下了山,昏黄的阳光令她再次想起与娘亲的初遇,那也是个美好的黄昏。

她回到寂静的小屋。灶台是冷的,水缸是空的。

她生火,舀米,添水。动作精准得如同在完成一套被设定好的程序,每一个细节都复刻着娘亲的手法,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模仿时的暖意,只剩下执行时的沉寂。

粥在锅里咕嘟作响时,她拿出角落里那个娘亲去年就准备好的竹杯。娘亲笑着说,等阿容十岁了,就用这个给她喝第一口甜米酒。

没有甜米酒。她往杯里注满了清水。

然后,她坐在门槛上,面对着山坡的方向,那里已经隐没在渐浓的暮色里。

她端起杯子,对着虚空,轻轻一举。

“娘亲,”她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但在这片寂静里,却清晰得令人心碎,“阿容十岁了。”

没有祝福,没有欢笑。只有一句平静的陈述。

她将杯中的清水,一半缓缓洒在身前的土地上,祭奠那坟茔中的遗物,祭奠那消散的流萤。

另一半,她仰头,喝了下去。

清水无味,划过喉咙,只有一片冰凉。

她过了自己的十岁生辰。

以一个埋葬过去的仪式开始,以一杯祭奠与自饮的清水作结。

夜色完全笼罩了小屋。

阿容将武君的神位从暗格中取出,她点燃三炷香,青烟笔直上升,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缭绕的轨迹。她将香插入牌位前的小香炉,然后,没有像往年那样跪下,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过了很久,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武君。”

“我娘走了。”

话语落下,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香灰无声地断落一截。

“她说,不是我的错。”她继续说,眼神空茫,仿佛透过木牌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她说,要我好好活着。”

“我试过了。”她的声音里终于渗入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重负,“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像她教我的那样,轻一点,慢一点……但我留不住。”

她抬起手,不是对着牌位,而是对着眼前的虚空,缓缓握紧,然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松开。

“放手……原来比抓住难那么多。”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您收到她的祈愿了吗?”她问,声音很轻,“她拜了您一辈子,只求平安顺遂……这个愿望,实现了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夜风穿过门缝,带来一丝呜咽。

她并不期待答案。她只是需要说出来,需要在这个她娘深信不疑的守护神面前,确认这个残酷的结局。

她的话题忽然跳转,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讨论天气,“您也失去过重要的人吗?您也曾……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吗?”

“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却连最想留住的人都守护不了……这种感觉,您明白吗?”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掷向那片沉默。那不是质问,更像是一种……在无尽的迷途中,试图寻找同类信号的孤独探索。

香快燃尽了。

阿容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将熄灭的香头,如同看着自己体内那被压缩旋转的核心。

“我不会再祈求什么了。”她最终说道,语气里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决然,“从今往后,我只求一事——”

她抬起眼,瞳孔深处那新生的、星系般的漩涡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幽深和冰冷。

“求您,若真有灵,便看着她。”

“看着她轮回往生,看着她,让她的来世,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沉默的木牌,仿佛要将这份唯一的祈愿,烙印进去。

然后,她转身,吹熄了油灯。

小屋彻底陷入黑暗与寂静。

只有那三炷香的最后一点红光,在武君神位前,明明灭灭,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也如同一个时代的终焉。

今后的日子里,阿容的睡眠多了很多,不过她的睡眠不是睡眠,而是会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巩固意识和力量的旋转,将意识远处庞大的弥散力量拉回来。

以至于她的疲惫感却在加重,连累着要维持娘亲想要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而她的疲惫感不是身体的疲惫,也不是意识的疲惫,而是心灵的疲惫。

生活在没有娘亲存在的时光,就像把阿容的全部的生气都抽去了,越是生活生气消散的越快,直到几个月后,虽然阿容还是维持着一副温和的笑脸,但眼神里的倦怠和周围环绕的死气总是瞩目的。

放手还真是一门难学的课程啊。

生活慢慢静了下来,心也慢慢静了下来,时间仿佛在这个屋子里沉寂,就算到了秋日,院子里的银杏依旧翠绿,花草停格在了娘亲死去的那一天。

活着,到底该怎么做呢?

阿容不知道,她只能重复着娘亲活着的最后那一天,重复那最后最美好的时光。

她闲着的时候,总会拿出板凳,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感受着微风的吹拂,阳光的照耀,呆呆地望着树叶的纷飞。

人为什么总是要死去呢?树叶为什么总会落下?山风为何从未回来?

娘亲说,“阿容,银杏叶落,不是树不要它,是风来接它去看更远的天地了。”

那时阿容正为窗前第一片枯黄的叶发呆,闻言回头,看见娘亲倚在门边,脸色苍白,眼神却像被秋雨洗过的湖,清亮而温柔。

“娘亲也会变成叶子吗?” 她问得直接。

织娘笑了,走到她身边,指尖拂过她紧绷的脊背。“不会。娘亲会变成你脚下的土,你呼吸的风,你下雨时闻到混着青草气的味道。”

阿容不说话。

“活着啊…” 母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是要你死死抓住什么。”

她拉起阿容的手,贴在窗框上,让秋日微凉的空气缠绕指尖。

“是要你学会,在什么都抓不住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在。感觉到冷,感觉到风,感觉到…你想我。”

“可它们都不是你。”

“但它们都是我存在过的证据。” 娘亲将额头抵住她的,气息微弱而坚定,“就像你,阿容,你是我存在过…最温暖的证据。”

“所以,别让时间停在这里。让它走,让它带着你走。你走得越远,看得越多,我存在过的天地…就越大。”

阿容伸出手,接住了身前飘下的树叶,然后让它随着一阵刚起的风,飘向天空,飘向山林之外。

几天后,吵闹的声音出现在了院子外,打破了属于院子的平静。

原来与织娘还算熟悉的孙大夫,见织娘已经许久没有来镇子上的医馆送药了,他怕出了什么事,问了村子里的人都说织娘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她那个来历不明的闺女也不见了身影。

想到最近山间多有流民与匪寇,怕织娘和她那女儿都糟殃,村子里的人也怕有什么匪寇在村子外围安营扎寨,也跟着孙大夫到了离村子不远处山脚下屋子外。

令众人奇异的是,这时已经将近深秋,路旁的草木皆是枯黄衰败景象,但越近织娘的房子,生机越是足,越是有种诡异的安静,到了织娘的屋子外,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一样,甚至能够从院子外看到院子里的银杏树依旧翠绿。

周围世界安静的,只有山风轻轻地拂过带来一股冰冷属于深秋的气息。

这诡异的一切令村子人想起了能和自然说话的织娘,还有她那诡异危险的女儿,吓得众人不敢再前进。

只有孙大夫心里想着这里如此安静,莫不是人真出了事,连忙上前,推开了院门。

就见到了树下熟悉的面容,是织娘,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泥塑,抬头望着树上摇动的树叶。

孙大夫轻声地说一声,“织娘,你怎么了?”

不,身高不对,神色也不对,衣服也不对。孙大夫再细细一看,又说:“阿容,你娘呢?”

仿佛惊扰到了什么,这个院子的时间开始流转,阿容低头望着熟悉的人,眼神沉寂,扬起她娘亲在时最开心的笑容。

孙大夫怔在原地,那笑容太过熟悉,是织娘常有的温柔弧度,此刻绽放在阿容脸上,却像一面打磨得过于光滑的铜镜,只映出空洞的光,没有一丝暖意。

他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消失的,只觉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凛冽瞬间降临在这座小院。

阳光仿佛被瞬间抽走,四周的温度骤降。那棵原本翠绿欲滴的银杏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叶片簌簌落下,如同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

院子里那些定格在盛夏的花草,也迅速衰败蜷缩,露出土地本来的颜色。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被残忍地补偿回来。

周围的村民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眼中充满了恐惧。这片土地的异象,坐实了他们长久以来对这对母女,尤其是对那个沉默女孩的隐秘猜忌。

孙大夫强压下心头的寒意,目光落在板凳上那封信上。信封是普通的粗纸,上面墨迹干净,工整地写着“孙大夫亲启”。他颤抖着手拿起,拆开。

信纸上是织娘的笔迹,孙大夫认得。只是这字迹,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虚弱,仿佛每一下运笔都耗尽了力气。

见字如面。

织娘已知自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唯一放不下者,唯小女阿容。阿容心思纯善,然世间纷扰,恐非其安居之所。

织娘去后,望大夫念在往日情分,勿要深寻,亦不必挂怀。此乃天命,非人力可挽。屋后山坡有新土处,便是妾身长眠之地,得以归葬山林,伴清风草木,已属万幸,切勿再扰。

屋中些许药材杂物,大夫若觉有用,尽可取去。阿容自有其路,万望成全。

此生得遇良善如君,是妾身之幸。临别无他愿,惟祈大夫身体康健,一世平安。

织娘绝笔

信很短,没有日期,也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病痛,只余下一片沉静的告别。

孙大夫捏着信纸,久久无言。他想起最后一次见织娘,她确实面色苍白,推说是染了风寒,原来……原来那时她便已知结局。这封信,是她早已准备好的。

“孙大夫,信上……信上说什么了?”有胆大的村民远远问道,声音里带着惊疑。

孙大夫将信折好,小心收入怀中,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在骤然清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织娘……已经病逝了。葬在后山了。”

人群一阵骚动,有惋惜,有释然,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

“那……阿容那丫头呢?她刚才……”有人指向阿容消失的地方,心有余悸。

孙大夫摇了摇头,脸上是医者见惯生死的平静,却也掩不住一丝深切的疲惫:“那孩子……走了。织娘信里说了,让她走,让我们……别找她。”

他环顾这座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小院,秋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依照织娘信中所言,进屋收拾了一些还能用的药材,默默地对屋后山坡的方向拜了三拜。

村民们也学着样子,胡乱拜了拜,便匆匆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地方。

小院重归寂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彻底的寂静。

远在数里之外的山道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缓缓前行。

阿容没有回头。她能感知到小院发生的一切,孙大夫的叹息,村民的恐惧,以及那座院子彻底失去她力量维系后,迅速被深秋接管,归于平凡的景象。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在孙大夫面前维持那个笑容,维持那个生机勃勃的幻境,几乎抽空了她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一点力气。

意识核心的旋转因此滞涩了一瞬,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

“娘亲,你看,我放手了。” 她在心里轻轻地说。

她没有留在那里,没有将自己囚禁在那座充满回忆的坟墓里。她遵循了娘亲最后的教诲,让时间带着她走。

只是,每向前一步,都感觉像是从泥沼中拔足,体内那永恒旋转的核心沉重得仿佛拖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风吹在脸上,是冷的。

路边的草枯黄着,是衰败的。

远处山峦叠嶂,是陌生的。

她努力去感觉它们,像娘亲说的那样。但反馈回意识深处的,只有一片被极度疲惫过滤后的苍白。

活着,就是这样吗?

在永恒的自我束缚中,拖着沉重的枷锁,走过一个又一个与己无关的风景?

她不知道答案。

她只是继续向前走着,走向山林之外,走向那人世间里更广阔的天地。

嗯,阿容为什么不能救织娘呢?

她明明那么强大为什么不能救织娘呢?

阿容其实努力了,织娘的身体一直在衰败,是阿容用力量维持了织娘身体的活性,以至于织娘走的时候还是身体健康的。

织娘的身体避免了,意识却在一步步破碎。

这是阿容力量的影响。

本质是织娘就是中了阿容的毒素,之前说了阿容的意识是散的,力量也是散的,导致就算有一部分力量在维持织娘的意识和身体,剩下一部分也在伤害着她的意识。

就是修复和伤害是同时的,织娘因为之前的毒素积累已经很碎了,已经承受不住阿容的力量了,再继续下去,织娘的意识会泯灭,只剩下一具会呼吸的空壳。

而这,不是织娘要的,也不是阿容要的,所以织娘用最后的死劝她放手,劝她不要把自己束缚的太紧,不要抓自己抓的那么紧,

织娘希望阿容应该自己的未来,她不应该停留在过去的时光里。

正如,她遗憾的那样,她想看到阿容长大的样子,那个样子很美。

等到,阿容不再恐惧自己的力量,不再排斥自己的力量,不再把自己的另一部分视作异物,她的力量会遵从她的意志的。

她的力量一直很听她话,因为意识核心是她自己,力量也是她自己,只是看着不同,她想要不存在,想要成为人,力量带她离开了前世的世界,来到了苦境。

她想要成人,力量实现她的愿望,付出全部就只是为了创造一具人类身体

阿容只要想,她就能做到。

嗯……这是她这种生命的一种生存方式,力量和意识只是分化不同,是她意识的另一部分,就像人类总会有手,这只手只是存在,听大脑的话,只是阿容的手比较大,类似于一个星球那么大,一举一动都会带给其他生命伤害,

排除掉人类身体,阿容的身体就是她的意识,那团漂浮在异空间的高密度信息气团,也叫意识核心,力量围绕着她的意识,类似衣服?壳?大概,副产品,类似植物光合作用都会产生二氧化碳和氧气,意识核心与外界进行信息交流,就会产生力量,而这种产生力量的速度取决于意识活跃度,活跃度越高,力量产生的越快越多,举个例子,比如平静期,不和外界进行信息交流,一个意识单位一秒产生一个力量,活跃时,一个意识单位,一秒产生亿个力量,这样跃迁式的。

好了,新手村故事,大概讲完了,接下来,就是阿容流浪苦境的故事了,下一章,应该会写到她不叫师父的师父,教她刀术和萧的乱世狂刀,

其实我就是随便挑的,因为阿容不喜欢她自己,不喜欢动力量,但流浪江湖总要学些保护自己的技能吧,我就想到了刀术,然后就随意挑了个人,正好看到了乱世狂刀。

我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们都特别痴,很相似,狂刀痴的是慕容婵,阿容痴的是她老妈,

得到了刀术的阿容也会更加的稳定,她学刀,是为了学习一种控制力量的方法,安全接触其他人的方式,是冥想,既能保护自己,又能不动用力量,还能训练自己对于力量的控制,之后就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力量影响到其他人了。

学萧也是一样的,她的力量会受情绪影响,萧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安全表达自己情感的工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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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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