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殛十绝阵的守护圈中,学海众儒吵成一片,有帮太学主骂魔界的,有帮东方羿不值的,有打退堂鼓想让情渺渺打开护阵,好趁休战时机偷偷溜走的,还有更多怨天尤人的,抱怨学海以卵击石,抱怨君子该识时务,抱怨太史侯口出狂言惹怒异度魔皇,抱怨躲在护阵里当缩头乌龟,还不如出去血战马革裹尸。
众口难调,没有一名能一锤定音的主事者,再大的教门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正道四人明智地没有掺和学海众儒的争论,事实上学海内部派系林立,谁都不服谁,更别说能听得进外人之言。一刻钟前,素还真就已经尝试过跟各位执令儒师沟通,希望他们发信求助龙宿。
“绝无可能!”太史侯第一个跳出来严辞拒绝,“学海无涯不可能自贬地位去求助欺师叛门之辈!”
“没错,疏楼龙宿与玄鸣涛乃一丘之貉,谁知他来是助学海,还是助玄鸣涛,不可不防!”礼部的千羽寒附和道。
礼部众人一致同意,其他支持太史侯的儒者深觉有理,纷纷点头。
东方羿有不同的看法,多个帮手多条生路,性命垂危之刻,哪管得了什么叛徒不叛徒。
“吾倒觉得疏楼龙宿未必会助纣为虐,他终究是儒门之人,总需顾全他儒门天下的面子。”东方羿考量说。
“射执令所言不无道理。”谈无欲抓住机会凑过来劝道,“虽然不清楚贵门与龙宿的恩怨纠葛,但他与玄鸣涛的交情逾越千年,情深意厚远非吾等可比。眼下恐怕只有龙宿先生能见到玄鸣涛,不妨请他代为说和一二,以解学海燃眉之危。
“是啊是啊,总不能一直困在这个圈子里坐以待毙。”东方羿一派的儒者们群起拥护。
“怎能寄望嗜血者?!”儒师冕夫子怒道,“儒者最要紧的不是性命,而是风骨!明日哪怕全门尽毁,也断不能向妖邪低头!”
众儒七嘴八舌吵闹不休,半天都吵不出个结论,素还真和谈无欲被迫被挤出人群,只能回到正道这方暂时休息。
“看来学海无涯一时之间拿不出解决办法。”情渺渺失望地摇摇头,“素还真,你们是否与疏楼龙宿相熟?不如由你们发信请他前来。”
“唉,只能如此。”素还真忧郁地叹了口气,“尽管拂逆学海众儒之意,有龙宿先生在此,至少多一份助力。”
“玄鸣涛对有百年交情的我们痛下杀手,不知千年交情又会如何?”谈无欲有些气愤地说,“希望这名莫逆之交在他心中有足够的分量,也让我们多一张谈判的筹码。若情况实在危急,我们就拿龙宿当人质,逼玄鸣涛退兵。”
“谈无欲……”素还真愣了愣。
“不至如此。”旁听的情渺渺敛眉肃穆,眼帘半阖,沉稳的声音自带一股令众人心神安定的感觉,“真到拼命之刻,情渺渺会一手逆天。”
“吾等会助渺君一臂之力!”谈无欲不理会素还真的忧虑,十分给力地支持道。
他们留叶小钗放风,暗中来到护阵结界的最边缘,没有惊动任何学海之人。情渺渺手中结印捻诀,将护阵打开一条缝隙,迅疾无伦发出一封由日月才子联名书写的求援信。缝隙当即合拢,他们默默回到原处打坐调息,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封信急若流星穿越空间通道,没一会儿就从疏楼西风的天空掉落,不偏不倚砸在端着茶盘前往西风亭送茶的穆仙凤脑袋上。
龙宿此时正在亭中听当前最新最热的江湖情报——异度魔界陈兵学海无涯。
儒门天下的大司马亲自前来禀报,可见这桩消息的重要性。
谁知龙宿只是轻轻摇着珍珠扇,淡定地喝着茶,没有为这桩发生在儒教最高学府的大战感到丝毫的担忧。
“这定是好友之计。”龙宿理所当然地说,“站在同为儒门的立场上,若学海无涯发信求助儒门天下,吾只做壁上观,不助吾的教宗也就罢了。”
“龙首,即使玄鸣涛身兼数种身份,但异度魔界进攻学海是事实,吾方若袖手旁观,只怕受其他儒门派系诟病非议。”司马骏业考虑周全。
“大司马,疏楼龙宿怕非议吗?”龙宿傲气地一横珍珠扇,“门内若有此等想法,妄议教宗行事者,逐出儒门天下。”
“龙首请三思!”司马骏业还没来得及劝,穆仙凤送茶来,顺便奉上方才的莫名飞信。
龙宿展信一观,是一封事实清楚言辞恳切的求救信,不是学海无涯发来,而是日月才子联名所发。
学海的儒魔之战似乎真如大司马所言那般,形势不容乐观,连中原最顶尖的两名智者都深陷战局难以脱身。
“哈。”龙宿却竟当成一桩恶作剧一笑了之,内力一运震碎求援信。
“龙首?”司马骏业不解。
“无事,大司马,回去吧,照吾所言吩咐众人。”
“是,那吾先告辞了。”
大司马一走,仙凤马上好奇地问主人发生何事。
龙宿悠然地倒了杯新茶,不急不缓地说,“是素还真和谈无欲发来的求援信,真想不到他们也有被玄君耍得团团转的时候。”
“主人,刚才大司马所说学海大战是真的吗?义父当真再度入魔?”仙凤忧心地问。
“凤儿,没人比吾更清楚汝义父的手段,在他面前,吾可是从未胜过。”龙宿无奈又认命地笑道,“玄君布的局总是千回百转,让人如陷十里迷雾,此回连日月才子都被算计,当真好戏一场。可惜为了不破坏他布局的苦心,吾不好主动入局,以免打坏他的算盘。”
仙凤一听忍俊不禁,主人当年一败涂地险险走投无路的事,她也是记忆犹新。
龙宿抿了嘴茶,忖了忖,沉吟道,“嗯——又或许,玄君早就算到他们会来求助吾,提前做好了吾会入局的准备。他总是计划通,因此吾们不必操烦,静等好友信号就是。他要吾何时入局,吾便如他所愿重出江湖。”
“主人和义父联手,天下间没有办不成的事!”仙凤心情明媚地笑着,“凤儿这就去准备桃花糕,好让主人应邀入局时带给义父品尝。”
龙宿一脸世事尽在掌握的满意笑容,深吸一口水烟,闲来无事干脆化出白玉琴,弹拨一曲打发时间。
学海那方,等了半天都不见有援军的样子,众儒没有再争吵,意见不合已然各自为政。东方羿试图来找情渺渺打开结界,他亲自去把给龙宿的信送出去,然而太史侯始终盯着他,不让东方羿做出有辱门庭的事。
情渺渺暗中数次打开结界,素还真和谈无欲每半个时辰一封,一连传了八封信件,自始至终没收到任何回音,正道群侠亦心焦如焚。
照理说龙宿已经改邪归正,不该熟视无睹才是。素还真提议同时发信给佛剑和剑子,拜托他们去把龙宿拖来学海战场。
疏楼西风内,龙宿无聊地销毁第八封信,别人的话他是半句不看,不听也不信,偏执地只相信他的挚友。
仙凤的桃花糕已经蒸好,香喷喷装在食盒里还冒着热气。龙宿现在很着急,着急等着玄鸣涛的入局邀请,好尽快带着热腾腾的美食去会友。他化出一些内力罩住食盒,免得等候时间太久,桃花糕冷了就不好吃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剑子突然登门拜访,袖里揣着与前八封相差无几的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佛剑也来了,同样带来一封求援信。
龙宿唤仙凤重新上一份香茗招待两位好友,东拉西扯就是不肯出门,还特地按住佛剑和剑子,不让他们先行去学海查看情况,避免这两名变数坏了玄鸣涛的大局。
休战一日的期限即将临近,学海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已经很少有人高声说话探讨战局,毕竟再强的防御,都挡不住异度魔皇一击之威。眼下除了等死,或交人投降,仿佛别无生途。连东方羿与心腹密谈时都小心戒备着对方,生怕心腹们为了活命暗算他。
正道这边,日月两人一筹莫展,等不到最合适最有力的和谈援军,难道真的只能靠明日奋力突围?也许玄鸣涛会留下他们的性命,然则保不住学海众儒,终究是日月才子无能。
“还有一个办法。”素还真考虑多时,想到一个歪门路,“龙宿先生不肯为学海出面,想必是站在玄鸣涛那边,我们不如模仿玄鸣涛的笔迹,以他的名义发信邀龙宿前来。”
“事在燃眉,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谈无欲仍有顾虑,“可玄鸣涛的笔迹与众不同,行笔走锋若非长年临摹练习,实在难以临时模仿,恐怕无法瞒过龙宿。”
素还真这时神秘地抿嘴微笑,转头向一直安静闭目打坐的情渺渺作了个揖:“素某想,渺君一定能写出与玄鸣涛一模一样的字。”
情渺渺缓缓睁开狭长的双眸,不疾不徐地问:“哦?何以见得?”
“玄鸣涛曾与素某谈起过少年之事,他说自少时起便由弦首亲自教导,相信天下间没人比弦首更了解他的笔迹。”素还真刻意压低声音,用只有正道四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素某不久前参与了道境云台圣魔元胎魂元归一之战,有幸见识过弦首独战异度魔皇的风姿。”
“所以呢?”情渺渺从容不迫地看着素还真。
“弦首,瞒者瞒不识,昨日吾便已认出你,只是不好明言。当下情况危急,素某只能唐突点破弦首身份,还望弦首出手相助。”
情渺渺深邃的双眸像两条深不见底的长渊,神秘莫测令人难以琢磨。他盯着素还真的眼睛注视良久,仿佛要洞穿素还真的魂魄,看得素还真没来由背脊冒汗。
“素还真,不愧中原之智,此信吾会代劳,不过情渺渺就是情渺渺,天机万不可破。”情渺渺终于松口。
“渺君请放心!你不愿暴露身份,我们自会守口如瓶!”旁观的谈无欲担心素还真无意中冒犯前辈,赶忙力行保证。
叶小钗也郑重地‘啊’了一声。
情渺渺化出一张白纸,随手挥洒间,如凌波激流的字迹自动跃上纸面。
前前后后,这是第十一封,这封没有署名,凭这字迹,估计也不需署名。
第十一封信发出,效果简直立竿见影,不出十个数的功夫,龙宿居然已现身学海护阵之外。只他一人,摇着珍珠扇,信步闲庭走在两军对垒的空地中央。原来佛剑伤势未愈先回转不解岩,剑子本想来给龙宿助阵,临行前收到一封道真来信,只得先去照看道门的事。
巡逻魔兵和护阵中的众人都看见了那条华丽无双的身影,魔兵立刻奔去大帐禀报,而龙宿肆无忌惮的模样却瞬间点燃了学海众儒的怒火。
“叛门之贼!焉敢再踏足学海!”
“离经叛道之辈!滚出儒门圣地!”
“嗜血妖邪!果然与异度魔头狼狈为奸!”
学海众儒的谩骂声此起彼伏,正道群侠没有插嘴的余地,根本无力劝阻。骂声传入龙宿耳中,他只冷笑一声,全然当作耳旁风,自顾悠闲地往联军大营走去。
“疏楼龙宿,不愧是玄鸣涛最看重的人之一,这份信任,足可用性命交陪矣。”情渺渺颇有感慨地低喃,“吾,也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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