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原走想一个人去看月见里怜的愿望落空了,虽然他在第二天醒来后,已经算是偷偷去准备了探望用的礼物,但在这毫无**可言的竹青庄,他还是被发现了。
一伙人听说他要去探望月见里怜,于是便一个个的也吵着要去,与有魄力的清濑灰二不同,藏原走阻止不了他们,最后他只能被大家夹着来到月见里怜的病房里。
房间内顿时吵闹得像个菜市场似的,但幸好她似乎住的是隔音最好,也就是设施最好的单人病房,这才免于被其他病人赶出去的悲惨画面。
最后还是阿雪冷静地拍了声音最大的人几下:“喂,你们够了啊,这里可是医院,而且也得让小怜好好休息吧?”
所幸月见里怜还是之前那般模样,看起来并无不同,甚至在看到他们吵闹时,她眼里还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月见里怜不由得想起今早的事情——那是他们一伙人还没到她病房前的事,本来她以为,她马上就可以出院了,但单身前来的清濑灰二却赶在护士进来前笑眯眯地走进房间。
看着她吃完他给她带的早餐,清濑灰二这才爆出一个重磅消息:“伯父已经跟我联系过了。”
“嗯?”此时的月见里怜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说,要你再多住个几天,不过你放心好了,这几天我会每天都来给你带营养餐的。”
“……啊?”于是呆愣的月见里怜在清濑灰二离开后不久,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面对爸爸的哭喊,以及哭得比他还大声的哥哥,月见里怜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并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她真的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同样的话她已经是第二次在竹青庄众人前重复了,月见里怜看向被挤在边缘的藏原走,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突然要求道:“抱歉,可以让我跟阿走单独聊一下吗?拜托啦。”
神童马上拉着姆萨出去了,出去前还给藏原走使了个眼色,虽然他并没有接收到。而受到打击的双胞胎则是被阿雪和尼古拉了出去,剩下的人也默默给他们留出空间。
很快,房间里便没有其他人了。
月见里怜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的青黑,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轻声地说道:“别站着啦,过来坐吧。”
藏原走沉默地拉过病床前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老实说,他也很想说些什么,但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也不知道她单独留下他是要说些什么。
但他此时也很感谢她的这般举动,如果是刚刚那种情况,他肯定什么话也说不上就会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这样他绝对不要。
月见里怜并没有马上说些什么,窗户开着,在这个时候吹入一阵轻风,她默默感受着,似乎也在想着要怎么跟他开口。
藏原走在这段沉默中,想得也越来越多,他知道最近他的表现很差,也许是她终于对他失望了,就像是昨晚的清濑灰二一样。
如果她骂他的话,他一定会接受。
就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月见里怜却掀开了被子,藏原走还未震惊完于她突然的动作,他便已经发现,她右脚的裤腿已经卷起,露出绑着绷带的脚踝来。
“这……”藏原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想到了清濑灰二,在他的膝盖上,也有一条手术后的长长疤痕,虽然如今绑着看不见里头的绷带,但莫非月见里怜也跟清濑灰二一样……
月见里怜开口了,她依旧看着窗外,像是闲谈那般说着:“你们不是都很好奇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吗?其实,我从小时候起便待在一个还算出名的芭蕾舞团里,甚至已经跟随着里面的老师被保送到了京都艺术大学。”
“但就像你看到的,我现在不能跳了,我这里受了太多次伤,医生说,如果要继续跳的话得动手术,但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不过,就算不动手术,也不会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
只是如果要跳完一整场芭蕾舞,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平时走路小跑都没什么问题,但似乎是前阵子练脚踏车练太猛了,所以就又缠上了绷带,但其实没什么的。”月见里怜轻描淡写道。
藏原走很想说些什么,但在这些话语的打击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但没有想到缠上绷带后,昨天还是把自己搞成了那个样子……”
沉默不言的藏原走清楚地知道,这其中蕴藏的痛苦与挣扎,绝不是像她口中短短这几句话一样能简单说明白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昨晚的烦恼实在是太微小,太微小了,他有什么资格生灰二哥的气呢?
“要不要动手术这个选择让我突然发现,跳舞这件事居然开始让我感觉到痛苦……”
月见里怜说的很慢,很慢,在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藏原走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打断她,让她不要再讲了,可是看到她的表情,藏原走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跳下去,所以只好辜负了老师的期望,选择休息一阵子。”
如果没有爸爸和哥哥的支持,她现在肯定还在封闭的冰原中,像个孤独的旅人。
“在刚开始休息的时候,我也很迷茫,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能不能就这样浪费下去……”
月见里怜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她隐藏过去了:“但是,在遇见你们之后,我发现,其实休息一阵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因为,能看到以前路上看不到的风景。”
藏原走在跑步的道路上从来没有休息过,或许高中退出田径部后那段时间算是,但现在来到竹青庄后,他仍旧没有休息。
在第一次记录赛结束后,他更加停止不了自己的脚步,因为如果不继续跑下去的话,被后面的人追上怎么办?超不过前面的人怎么办?
藤冈一真的话仍在他耳边回响,那天在颁奖台,旁边六道大的人便是带领六道大蝉联三冠的王者——藤冈一真,老实说,他的话给了藏原走一些思考,但这也让笨拙的他更容易陷入死胡同里。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脚步休息,但月见里怜的事情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藏原走像是才明白过来这段时间自己的荒谬,他一觉得丢脸,便马上想跑步逃离原地,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认为,月见里怜的事情,比他的事情重要多了。他很想对她喊一句,无论是选择动手术还是不动手术,他都会一直支持她。
因为她在看完“风景”后得出的答案,一定是最好的答案。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他把脸憋红了,都还喊不出这句话。
倒是月见里怜“好心”放过了他,她疑惑地问道:“话说,你是不是带了什么过来呀?”
月见里怜在意这件事情很久了,于是在他僵尸般的动作下,放在他身后的果篮终于被拿了出来。
藏原走:“……我去蔬果行,拜托胜田小姐挑的。”
“诶!?叶菜子挑的啊……”月见里怜惊讶了,但她也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不知道是因为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还是因为受到了朋友的关心。
“谢谢你们啦,我很开心。”她终于扬起这几天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来,仿若冰雪消融。
而可怜的藏原走,在她的笑脸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很神奇的是,他心里所有的烦恼和焦虑,也仿佛跟随着冰雪一起消融了。
就像是春天来了。
*
清濑灰二只让五个人参加了下次的记录会,其中并没有藏原走。
于是藏原走难得站在跑道旁,以旁观者的状态参加完了这一场记录会。同时他也第一次发现,他在竹青庄的同伴们,在跑道上的跑姿是多么让他触动。
他一直在向前跑着,所有人都被他甩在身后,所以他自然看不见他们奔跑的身姿。
正如灰二哥所说,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随便跑跑的,这个认知让藏原走忍不住大声为他们加起油来。
“加油啊——!”所有没参加比赛的竹青庄众人反复地喊着,清濑灰二甚至连手臂都甩起来了。
月见里怜明天才出院,虽然很可惜她没能来应援,但剩下的人也只好连她的份一起喊出来了。
最后这五个人还是没能达到记录,但藏原走的心却已然豁然开朗,他也不再烦心于落后的人结果如何,虽然他对预赛还是有所担心,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一股脑地乱想了。
他也多看看吧,这路上的风景。
*
月见里怜终于出院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清濑灰二晕倒的消息。
一伙人在电话里讲得不清不楚,直到月见里怜来到竹青庄,才从冷静的阿雪口中得知,清濑灰二只是因为过劳睡着了。
吓得月见里怜还认为她要与清濑灰二接替住院了呢。
但很快她也跟随着大家陷入了自责当中。
神童叹了口气:“监督兼教练,兼经纪人,兼宿舍长啊……”
“就是说啊,”KING抱起了双臂,“不管是报名参加比赛,还是生活琐事,全都是灰二一个人操办的。”
藏原走也从沉默中抬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灰二哥为我操心的。”他沉浸在焦虑中的那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发觉到同一屋檐下同伴的状态,他太过心急,也太浮躁。
王子也无力地摇摇头:“估计还是要怪我怎么也跑不快吧……”
还没等他们反省多久,众人便看见眼泪汪汪的月见里怜如此说道:“那我还麻烦他天天来医院看我……”更别提营养餐都是他准备的,无论当天练习有多累,下雨还是刮风,清濑灰二都风雨无阻地来到她的床前。
姆萨听完连忙摆手:“不不不,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别说了这根本就是清濑灰二本人的问题吧!
但可惜大家都只敢在心里这么吐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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