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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忆当年(下)

再次听见叶轻眉这个名字,是从姑母口中。

那日天刚蒙蒙亮,王雉就被太后宫中的人叫过去,姑母坐在床上,甚至未洗漱,震怒无比。

“你知道陛下这些日子常去太平别院翻墙见叶轻眉吗。”

王雉点点头。

姑母气地扔了床头的香炉“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阻拦!”

陛下想去,我又能怎么拦呢?王雉有些委屈。

姑母从小看着她长大,一见王雉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叹口气“我不是要你忤逆陛下,叶轻眉是留不得了,赐她条白绫吧。”

“啊?”王雉长大了口“就因为陛下喜欢她?可她不是没给陛下开门吗?被人喜欢又不是她的错,姑母何必如此。”

太后恨铁不成钢“这是错不错的问题吗?是,她现在是不给陛下开门,可陛下翻墙进去,她赶了吗!万一……她改了主意,你这个皇后的位置怕是要保不住了!”

“陛下是天下之主,谁敢驱逐他?”王雉不认同姑母的说法“何况叶轻眉曾跟我说过,她绝不与旁人共侍二夫,如果她真的想与我争,早在当年定亲和大婚,只要她出现,我就没有胜算,何必等到如今?”

她信叶轻眉,叶轻眉像太阳,照耀天下人,她也是天下人之一,叶轻眉没理由独独略过她。

“姑母从前不也是很喜欢她的吗?为什么会想要杀她?”王雉又问。

太后脸上的皱纹微微颤动,胸口因气愤而起伏不停,王雉急忙上前替她顺气,过了许久太后才缓过来,状似难堪地撇过脸

“她昨晚派人来了我的寝殿,翻看了我床下藏的账本地契。”

“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王雉瞳孔微缩,被叶轻眉的胆大妄为吓到了。

“我派洪四庠偷偷潜入太平别院,他听见叶轻眉说‘怎么就是些无聊的账本?还以为老太太守寡这么多年,床底下会藏几封情书呢。’”

“本宫是太后!不是供她取乐的玩意!”太后气急“我知道没有她的帮忙,现在皇位上坐的就不是陛下,可是……可是,哪怕她劳苦功高,也不能这样羞辱我!”

王雉实在是说不出“叶轻眉只是玩心大”这样的劝阻之语了,将心比心,如果她也被叶轻眉这样戏耍,只怕会比姑母还要气愤。

她看着姑母派人给叶轻眉送去白绫,心中却在叹息,姑母到底不了解叶轻眉,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乖乖赴死?

果不其然,那送过去的白绫,第二日出现在太后床头。

太后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大病一场。

王雉前去侍疾,药一勺一勺地喂进去,太后抓着她的手“阿彩,叶轻眉是杀不了了,你得生个孩子。”

王雉知道姑母不会信叶轻眉不想与她相争,所以她只是与太后说“只要我没出错,哪怕无子,陛下也没理由废我。”

太后失望地叹息,却是说起了件不相干的事“你五岁那年,我与你母亲带着你去逛庙会,你看上一只女娃娃磨喝乐,想要买,那小贩说磨喝乐是一对儿男娃娃与女娃娃,不分开卖,一对儿一两银子。”

“可你只喜欢那女娃娃,不想要另一只,你母亲正欲让丫鬟掏钱,却听见你问那小贩‘既然不分开卖,那我能不能花一两银子只买女娃娃’”

太后拍拍王雉的手“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又提这件事?”

“知道。”王雉赦然“母亲也常说我不聪明。”

“错了。”太后又叹“我的意思是,世间的事就像那对磨喝乐,不能分得太清楚,你得学着妥协,否则旁人便会看你的笑话。”

直至太后沉沉睡下,王雉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仍在琢磨这几句话,她仍不明白。

那只花了双倍价钱的磨喝乐她送给了小妹,王雉想,她出得起钱,也只想要这一个,那为什么非要委屈自己收下另一个她不喜欢的丑娃娃呢?

梨花开满御花园的季节,殿阁大学士的孙女孟静言进了宫,被封为淑嫔。

那日叶轻眉随意拿起的画像就是她的。

王雉选她入宫有着自己的考量:孟大学士年迈,膝下原本只有一子,奈何体弱,英年早逝,儿媳在丈夫死后也郁郁而终,孟家如今只余早已致仕的大学士和孟静言孟希音姐弟二人。

孟大学士是当代大儒,桃李满天下,可如今也只是苦苦支撑着门庭,等他百年以后,又是个什么光景呢?

孟静言家世看上去清贵,实际上却没什么势力,她自己也是知道这点的,加上不是什么爱争抢的性子,与王雉的相处很是和睦。

孟静言爱看书,王雉爱写书。

王雉曾将自己以前写的话本夹在孟静言的书中,过几日在闲谈间状若无意地聊起侍女放错了书,孟静言便笑“原来那书是姐姐的,我在闺阁的时候便喜欢这个作者的书,家中藏了好多,只可惜后来好些年,这作者也没写过新的本子……”

“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了吧。”王雉眨眨眼,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酸。

她将孟静言视作知己。

后来孟静言的弟弟孟希音考上进士,订下了亲事,女方便是王家小妹。

所有人都很开心,素素尤甚。

孟希音上门提亲的第二日,她便兴冲冲地跑进姐姐的寝宫,眼睛里亮的像藏了两颗星,像只兔子一样又蹦又跳“姐姐,真的是他,他真的来提亲了!”

她提着裙角转圈“我要嫁给他!嫁给我喜欢的人!”

“你才十四岁,怎么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呢?”王雉一只手护住自己即将临盆的肚子,另一只手拉住素素“好了,亲也定下了,你现在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孟希音的了。”

“我一见他便觉得欢喜,他也与我一样,这就是喜欢啊。”齐刘海的素素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

故事没有多跌宕起伏:十七岁的新科进士被客栈老板讹了钱,女扮男装的素素拍案而起替他说话,结果两个人一起被客栈的人追着打,孟希音抗住了所以拳头。

“你为什么护在我身上?”素素疑惑地看向他,他本可以不挨这么重的。

“小兄弟是为我仗义执言,孟某又怎能连累你受伤?何况我长得高大,挨几下不要紧,你……年纪还小。”

少女的一颗心从此就落到了他身上。

“姐姐,他这个人又呆又傻,还古板得很,那么久都没发现我是个女人,就是看着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苦大仇深”素素向她甜蜜地抱怨“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做女装打扮,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可就算这样他也已经觉得我是在骗他”

“说什么‘不必如此’‘成何体统’‘我已经准备好向祖父请罪,让孟家断子绝孙罪孽皆系我一人’”

“最后我明说了自己的身份,他居然抱着我号啕大哭,我这才知道他居然以为自己爱上了个男人,甚至做好了被孟大学士打断腿逐出家门的准备。”

王雉也跟着笑“没想到静言的弟弟这么……勇。”

夜渐渐深了,素素闭上眼睛进入梦乡,王雉为她拉好被子,看着素素唇角的笑意,她也为她高兴。

真好,妹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快乐的一生。

又过了半个月,王雉生下来庆帝的第三个儿子,庆帝给这个孩子赐名“承虔”。

母亲进宫看她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阿彩,你的后位终于是坐稳了,叶轻眉再也无法与你相争。”

“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跟我争。”王雉虚弱地躺在床上,她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叶轻眉稀罕这个后位。

后位算什么呢?叶轻眉这样强大的人,要争不也应该去争陛下的皇位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母亲小心将她扶起,吹了吹碗中奶白色的汤递到她唇边,仍在絮叨“陛下最近去太平别院更勤了,陛下登基她是占首功,可咱们王家也是倾尽全力,你这个皇后的位置是应得的,没道理要拱手让人。”

“是莲娘的手艺。”鱼汤如一股暖流从口中滑进喉管,暖了整个肺腑,王雉有些惊喜。

当年的小渔娘已经成了王家的后厨大管事。

“她攒了一笔钱,准备来年就出去开个酒楼,知道我今日要入宫,这汤她昨晚就炖下了。”母亲将家中人的情况一一告与她。

那是王雉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陛下不来后宫就不来吧,她乐的清闲,王雉和淑妃常常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看他们打滚翻身,咿咿呀呀说一些只有小婴儿能听懂的语言。

承虔脸型长得像她,五官却是随了庆帝,而承泽……王雉盯着这孩子看了又看,又转过头看淑妃,发现他既不像庆帝也不怎么像淑妃。

“承泽长得像他舅舅,我弟弟希音。”孟静言笑道“都说外甥像舅,但也没想到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那我就放心了,素素与我说他古板,可长这样一张脸,就算古板也是赏心悦目的。”王雉拿拨浪鼓在两个孩子面前晃着。

“孟家出情种,没有纳妾的习惯,姐姐,你将小妹嫁到我孟家绝对不必忧心。”

对于孟静言的话,王雉是相信的。孟大学士一生只有一妻,妻子孱弱生下个儿子就撒手人寰,他也没有续娶,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孟静言的父亲也与妻子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可承泽以后是个王爷,免不了三妻四妾。”她看着承泽叹息。

孟静言却不认同“他是王爷,难道他不愿意娶会有人逼他吗?”

王雉愣了一下“是我想岔了。”

对呀,若是位高权重的男人铁了心不想纳妾,谁又能逼他呢?

叶轻眉那天的话突然又回响在耳边:在我的家乡,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婚姻是神圣的……

这居然是常态、是应该,并非独属于痴情男人的例外。

她下意识抬头往太平别院的方向望去,她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

叶轻眉会愿意告诉她吗?太平别院会为她打开大门吗?王雉不知道。

但她想试试。

亲了亲承虔的脸蛋,王雉满目柔和,想着等承虔满月,她就去一趟太平别院,凭什么李云潜进得,范建进得,陈萍萍进得,她就进不得呢?叶轻眉没道理把她拒之门外。

然而,王雉出了月子的那天,姑母再次召她去了慈宁殿。

“叶轻眉怀孕了,是陛下的孩子。”

只一句话就让她如遭雷击。

良久,王雉才不可置信道“是陛下强迫她的吗?”

就像对待宁贵妃那样。

“她那么厉害,谁强迫的了她。”太后面色凝重“陛下说这妖女给他下了药。”

王雉想要说话,却发现唇舌居然僵硬得不受控制。

她脸上火辣辣的,曾经信誓旦旦说叶轻眉不屑与她相争的那些话语,每个字都像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这算什么呢?叶轻眉。

王雉没有一刻如此时这样想要见叶轻眉,她想问问她,想当着她的面问问她:这算什么呢?

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可以跟我争,跟我抢,但你不该一边认为我建议你入宫是种侮辱,一边又瞒着我给李云潜生孩子!

这让我觉着难堪。

王雉痛苦地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泪。

在庆帝的暗示默许下,王家和秦家的军队在叶轻眉分娩当天包围了太平别院。

王雉第一次踏入这里,却是来取叶轻眉的命。

与叶轻眉的第四次见面,是在她的产床前。

王雉静静打量这这个愚弄了自己的女人,她有些不敢上前,不是怕叶轻眉反击,而是……她不敢认,不敢认眼前这个发丝凌乱,虚弱无比的女人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叶轻眉。

那个骄阳般的,热烈灿烂,会夸我话本子写得好的叶轻眉去哪里了?

可以以一己之力决定皇位归属的奇女子也会为了给男人生孩子而变得这般狼狈吗?

“你来了。”叶轻眉率先开口

“我来杀你。”王雉上前一步“不问问为什么吗?”

叶轻眉笑笑“在我家,有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我劝你别浪费时间。”

“什么是反派?”

“就是做坏事的人。”

“可我不觉得我在做坏事。”王雉坐在她的床边“没人会认为自己是坏人的。”

“说得也是。”叶轻眉吸口气,又叹出来“我没想着和你抢,我只想要一个孩子,不会威胁你的地位。”

“我不信你了。”王雉垂眸看她,看她汗湿的额发与没了血色的唇瓣“你以前也跟我说过不会做陛下的妃子。”

“我没有做他的妃子!我只是想借个种!”

“可你生了他的孩子。”王雉打断她激动的反驳声“我记得你说过,在你的家乡,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在那里,你也可以为了生孩子而向有妇之夫借种吗?”

叶轻眉呆住了,她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难堪地别过脸。

“所以说,在那个世界,这是不被允许的,对吗?”

“你可以为李云潜张罗纳妃,我以为……你不爱他,不在意这些。”叶轻眉嗫嚅着。

“这哪是爱不爱的问题!”王雉突然崩溃地哭了出来“他可以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不管多少我都能贤惠大度地替他迎回宫,给位份。”

“可你是叶轻眉啊,你可是叶轻眉啊!”

“我生活在这个环境中,被驯化、被束缚,可你不是!你有选择的权利、有反抗的力量,你见识过那样先进的思想,为什么还会这么做?”

“我想要你入宫为妃,你觉得被侮辱了,用的是你那个世界的思想。可当你想要个孩子,和陛下在一起,你又用这里的规矩安慰自己:皇后都能替李云潜安排女人,她肯定不介意的。”

王雉用双手捂着脸痛哭“你把我当什么什么了?你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了吗!”

“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落后又腐朽,可这是我的错吗?你不该愚弄我的!”

“对不起。”在哭泣的间隙,她听见叶轻眉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我不原谅你。”王雉擦干眼泪起身,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杀人诛心道“李云潜都做出了强抢宁贵妃入宫的事,跟这样的人借种,不觉得恶心吗?叶轻眉,你真丢我们女人的脸。”

她没看叶轻眉是什么反应,合上门,对着面前的铁骑微微点头“动手吧,给她个痛快。”

再后来便是宁贵妃觉叶轻眉死因存疑,要求严查,被太后责罚降为才人,陈萍萍收到叶轻眉的死讯,千里奔赴回京,斩杀王家上下三百七十三口。

其实该着是三百七十三二口的,多的那个人是孟希音。他因为与素素的婚约,被黑骑当街一刀斩在胸口,这一刀斩断了他怀里准备送给素素的簪子,也斩断了他的命。

素素那夜像往常一样进宫陪她,可黑骑不由分说便杀了进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吓坏了,哭着喊“阿姐,阿姐!”

王雉拼命将她护在身后的墙角,却被黑骑按住,她听见刀划破风的声音,哪一刻她恨极了自己明明是将门出身,却不会武功,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

她想大喊:你们杀我好了,叶轻眉是我害死的,我还她一条命,放过素素,她才只有十四岁,她的人生还没开始。

求求你们放过她。

可她的嘴被捂住,发不出声。

然后素素就没了声音,她这个最娇气怕疼的小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是咬着牙的。

她不想让自己的声音从此成为姐姐的梦魇。

王雉在浸满了亲人鲜血的地面上跪了一夜,黑骑直至天亮才离开。

她跌跌撞撞,带着满身干涸的血迹去找庆帝,乞求他。

可庆帝却风轻云淡将陈萍萍的这场屠杀定性为“救驾”。

“皇后,王家害了小叶子,合该用满门性命抵罪,朕不废后,已是开恩,你好自为之,多替太子想一想。”

三百七十三条人命,换来了李承虔的太子之位。

即使王雉再不聪明,此时也明白过来,庆帝想杀叶轻眉是真的,想借此用黑骑灭王家外戚也是真的。

她和叶轻眉一样蠢,叶轻眉相信帝王会有真心,会护着她,她则是信了李云潜会看在共同利益的份上,放下猜疑。

她们都蠢,所以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孟希音的死让刚有门庭复兴苗头的孟家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孟大学士一个月后也没了。

孟静言与王雉都失去了亲人。

“我没办法不怨你的,你还有姑姑,我却是什么都没有了。”瘦成一把骨头的孟静言看着眼前同样脸颊凹陷憔悴不堪的王雉,欲语泪先流。

从此之后,曾互为知己的两人,一个自囚深宫,醉生梦死,一个浑浑噩噩,以诗书为伴。

她们都在逃避,都怕清醒。

哪怕后来庆帝扶植李承泽与太子相争,淑贵妃也没什么反应。

她知道,她无能为力,只能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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