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底，皇帝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废太子。
京城又陷入一片混乱，各家各户闭门不出，连猫猫狗狗都像是感觉到人心紧绷，不再肆意玩闹。
朝堂上的各派势力都在为各自而战。太子党希望皇上可以收回成名，毕竟太子已经复立过一次，再立第三次也不是没可能。
其他党派则都想彻底拉太子下马。平常他们之间也会打得头破血流，在这事上却能完美联合。毕竟无论之后谁上位，都得要位置空出来再说。
太子党发展时间长，又有许多看重嫡庶的老大人站台，意识之间倒和其他党派打得有来有回，谁能没能更深一筹。
胤禛虽然事发之时不在木兰围场，但也被召进宫问了意见。
上一次站太子的胤禛，这次在一众兄弟前什么也没说，只用自己不知道事情原委将话题推脱了过去。问到太子平人作风，也只说了以前的套话。
回府后，哪怕福晋来问准备入府的格格的事，他也没去理会，而是和门客在书房中呆了一晚，直到天色大亮才各自离去。
“丹堇，王爷来了吗？”年侧福晋费力地朝丹堇身后看去。
丹堇满露难色：“主子，王爷从书房出来，就直接离府了。奴才跟王爷说，王爷也直叫奴才去找大夫，还说宫里这个时间生病的娘娘多，恐怖请不到太医。”
从昨天开始，年侧福晋就心神动荡。她心跳得很快，小腹隐隐抽痛，可等站起来走两圈，一切又回归正常。但年侧福晋总有一股不妙的感觉，便连夜叫了大夫，还让丹堇去通报胤禛。
最后王爷因公事没来，大夫也只开了几贴药直接离开。怀这胎开始，年侧福晋就没有让大夫把过脉。罗嬷嬷说自己会一点医药知识，让别人把脉也会惊扰到腹中好不容易得来的男婴，年侧福晋便依她所言，不让大夫近身。
原本以为，按照罗嬷嬷说的那样，她只是一时紧张才会惊厥，休息一晚就好了。没想到今早一起身，原本只是微痛的腹部一抽一抽地胀痛，她身底下，甚至开始流血。
被丹堇扶回床上后，年侧福晋甚至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一动就感觉腰要折了一般。
年侧福晋这才慌了，真正打算让大夫给她好好看看。
从去年起，府里就一直是小毛大夫负责，但今天毛大夫也来了。
来的路上，小毛大夫神情很紧张地对毛大夫说年侧福晋的情况。年侧福晋刚怀上时，他把的唯一一次脉，就有些许不对，现在看来这一胎的问题可不小。
毛大夫给年侧附近把了半天脉，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怎么样？我腹中胎儿有问题吗？”年侧福晋见毛大夫不说话光在那摸自己的胡子，便焦急的问道。
毛大夫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到：“主子，您并没有怀孕。”
年侧福晋还想反驳，想骂毛大夫是个庸医，但她怒气攻心，直接昏了过去。
丹堇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毛大夫赶紧上前为年侧福晋施针，小毛大夫则趁乱跑出去，赶紧去正院找福晋。年侧福晋没有怀孕，这么要人命的事情必须要让府里主子知道，不然以后问责可就麻烦了。
小毛大夫跑得太快，在出门拐角处撞倒了一个人。
因为有急事，小毛大夫将人扶起后道了歉便直接跑开。他余光中看见那个嬷嬷往如雅院探头往如雅院里瞥，只一眼后又收回眼神离开如雅院门口。
福晋赶到时，年侧福晋正巧悠悠转醒。年侧福晋没去管坐在一旁的福晋，而是伸出手拽住毛大夫，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这庸医，若是不会看病就滚出府。我再问你一遍，我腹中胎儿到底是怎么了。”
年侧福晋心情激愤，用出了平常绝对不会有的力气。哪怕她在病中，毛大夫竟也挣脱不开。
“够了年氏，松开你的手。毛大夫从雍亲王出宫建府开始，就一直在为王爷工作。这么多年来他兢兢业业，从没出过错，也从没和其他势力以及后院任何女人有过收买之类的牵扯，不然也不能留到现在。你有这个力气质问，还不如让毛大夫好好为你看看。”福晋示意翠琴去拉开两人。
已经过了二十五岁自梳的翠琴，发型没有多大变化，但整个人气势大不相同。翠琴一靠近年侧福晋，年侧福晋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松开了手的年侧福晋不愿意让毛大夫继续把脉，而是缩在被窝里不住地颤抖哭泣，显然此刻的她谁也不信。
“我已经去请太医，王爷也在回府的路上，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等会让太医看吧。”福晋站起身，冷眼瞧着年侧福晋。
年侧福晋依旧没有答话，福晋也不去跟她计较，而是站起身让毛大夫跟她出去，好好说一说年侧福晋的情况。
宫里太医院虽然此刻依旧人手紧张，但雍亲王府事态紧急，他们便也硬抽出一个人过来给年侧福晋看看。
来人是陆和恒，也是最常来雍亲王府的太医，年侧福晋稍微放下警惕心，允许陆和恒靠近为他把脉。
陆和恒得出的结论和毛大夫一样，年侧福晋确实没有怀孕。
胤禛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两人凑在一起讨论，小毛大夫在旁边转悠，给他们打下手。
胤禛知道此刻的年侧福晋必然不是很清醒，也没去安慰年侧福晋，而是选择专业人士询问情况。
“年侧福晋恐怕是假孕。”陆和恒开口为胤禛解释，“假孕虽然不常见，但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假孕后的妇人需要好好调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得注意。”
陆和恒咽下了之后的话，转而向王爷说起以前假孕的案例，为王爷心里打个底。至于没调理好寿数不长这种事情就不用说了，万一王爷压着他，一定要他治好，他没这个本事，那就只能人头落地。
毛大夫也默契地没提，眼观鼻鼻观心，就只在陆和恒分析时点头，表示他认可陆太医的说法。
只有小毛大夫，一直跟着毛大夫在雍亲王府，也没见过世间险恶，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你有什么想说的。”胤禛看着小毛大夫。
小毛大夫看着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毛大夫人老成精，替小毛大夫答到：“启禀王爷，顺行他停了我和陆太医的断论，觉得是自己医术不精才导致此时发生。因此他想向王爷请罪。若是王爷不满，可以打他几鞭，将他赶出府去。”
毛大夫一上来就给毛顺行说了个严重的惩罚，他拉住毛顺行，扯他的衣服向他示意。
毛顺行这时候也懂了，啪地一声就跪下，开始给胤禛磕头请罪。那膝盖跪地声可真清脆，一听就知道会骨裂，就算不骨裂，也会十天半个月走不了路。
胤禛没说好与不好，他看向从里屋走出来的福晋，福晋则看向翠琴。
胤禛没回来之前，翠琴就带着人封锁了如雅院，一个个审问如雅院的奴才，他们日夜陪伴年侧福晋，总该知道些什么。
“启禀王爷，奴才觉得这事不应该怪小毛大夫。”翠琴指着丹堇和几个太监说，“丹堇姑娘已经承认，小毛大夫每次过来，都只开了些普通药方。年侧福晋从来不让小毛大夫给他把脉，说是外面请了嬷嬷，嬷嬷会给年侧福晋看。”
“至于那几个太监，他们轮番看守如雅院，也发现小毛大夫每次在如雅院停留的时间都很短，完全不到一般大夫把脉问诊的时间。”
“年氏居然不让大夫把脉？”胤禛不可置信地反问。他平常和年氏相处，年氏都是善解人意的才女样，完全没有这般失心风的操作。
几个太监不停地磕头，对天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胤禛这时候也想起年侧福晋说自己有孕那天，小毛大夫把脉之后觉得有异常，想要再把一次脉，但被年侧福晋拒绝的事情。那时候他也只觉得年侧福晋怀相弱，也没往深处去想，恐怕那个时候让小毛大夫看看也能察觉出异常。
“算了，你们下去吧。”胤禛挥退小太监，又对毛顺行说，“你自己看看腿吧，要用什么药材都从府里出，再去领五两银子好好补补。不过以后要是还有人死活不愿意让你把脉，你就跟苏培胜说一声。不要埋在心里，免得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小毛大夫急忙道谢，然后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胤禛让两人开药方，先给年侧福晋服用，自己则背着手，出去看苏培盛审问奴才。
雍亲王府的奴才，平日生活顺遂，从没受过苦。他们哪受得了鞭打拷问，不一会儿就把事情全部抖了出来。
“罗嬷嬷呢？这个贱奴跑哪去了？不是说好他今天来府里了吗，你们怎么连个老女人都抓不住，她难不成还会飞？”人已经审问出来了，但主事人却不在这儿，胤禛赶紧指挥人去抓她。
宝湖旁，罗嬷嬷东看西看，才选了个隐蔽的角落，她搬来石头，将它们垒起来，准备从这里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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