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
男人睁着一双熊猫眼，神色无比惊恐地盯着少女脖子上的一道轻微血痕。
“怎么一点事儿也没有？”沉鱼毫不在意地抹了下脖子，旋即对地上男人微微笑道：“你猜呀！”
男人睁大眼睛，在扫了一下地上那被少女轻松挣破的断绳后，似乎才开始重新正视起对方这双湛蓝色的非人类瞳眸。
“……你、是妖怪！”
沉鱼但笑不语，然后伸手便将旁边的小少年又招呼过了过来。
“还想吃糖么？”
阿次似乎没想到她会在此时突然提起这个，于是一脸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沉鱼笑了笑，“毕竟可不能浪费啊…”
语毕，她竟是直接将手就伸到了对方面前。
阿次十分讶异沉鱼这次居然没有再去刻意掩饰的举动，神色不明地盯着视线里那抹沾染在粉白指尖上的暗红，直至听到她又说。
“过来舔吧。”
“……”
阿次顿时瞳孔地震地看向沉鱼那一脸正常的神色。
显然很犹豫，但最后奈何在这具薄弱的身体所需下还是顺从了对方。
小心翼翼地握住少女的白皙手腕，面红耳赤地吮掉了指尖上那些甜味。
近乎全程表现得格外矜持，一丝多余的僭越都没有。
沉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内心简直奇了。
还是直到地上男人挣扎着想要逃跑时，才终于回过神，一刀又插进了他脑侧的木质地板中。
旋即冷冷说：“你是从哪里听到四魂之玉可以许愿的？”
男人被那紧挨着自己左脸颊的冰凉刀面吓得胆战心惊，顿时结巴着就将自己所知晓的全部信息都吐了出来：“……是、是是强盗……一群盗贼袭击了我们的村落，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才逃到这儿来的。”
又是强盗！
沉鱼拧眉，接着便听男人强撑着恐惧又问：“……那你……你带着四魂之玉的话都是假的吗？”
闻言，沉鱼诧异一笑，“都这样了，还想着四魂之玉呢。”
男人顿时怒瞪她。
沉鱼无视那双目光，难得耐心地给他说：“你看你许的愿望实现了吗？”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拿出真正的四魂之玉吧。”男人很是不服。
沉鱼却笑，“拿不拿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
男人闻言瞬间瞪大眼，“我不信！”
瞧着对方这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迷样儿，沉鱼不禁无比同情道：“你看你不正是因为四魂之玉，所以才会如此倒霉的被我给按在地上摩擦吗。即使这样，都还不后悔？”
男人貌似有了些犹豫，沉鱼接着说：“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倘若它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话，又岂会轮得到你？”
根据四魂之玉所具备的能力，许是那些恰巧存有同样心思的人成功达到了目的，因此一传十，十传百，直至最后便被夸大成了如此不切实际的谣言。
而真正本质上，这东西的许愿机制应该就像是你想要靠大乐/透来一夜暴富，但四魂之玉却强化了你的身体去抢银行。且必须还得要寄附在宿主身上才能够发挥其效果，甚至中途有很大可能引来无数觊觎，从而被迫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争端。
虽然最后殊途同归，但沉鱼却觉得相当不靠谱。
“今天你是遇上我才逃过一劫。所以放弃吧，毕竟被玉牵连到争斗里的生命，都绝大部分不得安宁，与其去妄想那种只会加速自己短命的东西，还不如在这乱世里，好过一天是一天。”
沉鱼看着男人神色恍惚的脸，最后在他妻子跑过来试图求情时，终于收起刀转过了身。
此时外面风雪早已停了，不过天依旧很沉。
阿次全程平静地目睹着一切，随后就在沉鱼抬脚走出屋子时，无视背后女人那犹豫地呼喊声，直至迅速跟上了她的速度。
然后一脸担忧地问：“……姐姐就这么放过他么，万一再追上来怎么办？”
沉鱼闻言，不由挑眉，“那就到时候再教训一顿不就好了。”
阿次有些困惑，“可是这样不是很麻烦么？……姐姐是不忍心吗？”
听出对方话中的深意，沉鱼顿时停下脚步，笑看向他，“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就不害怕？不伤心？”毕竟那可是你“爹”啊！
阿次轻轻摇头，一双黑灵灵的大眼睛仿佛有光在闪烁，“我喜欢巫女姐姐！所以不管姐姐做什么，我都没意见。”
“……”
真是好动听的一句话。
沉鱼眉目温润地笑了笑，说：“但是我为什么要为了那种人去脏了自己的手呢。更何况这种人类世上还有许多，难道要灭世不成？”
听完沉鱼的话，阿次垂下眸，神色不明地问：“……那姐姐讨厌人类么？”
沉鱼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摇头否认，“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有阴影的地方源自有光。善恶仅在一念之间。虽然有时候我们总是会看到一些负面的东西，但是也不能便就此忽略了那份一直都同时存在的美好吧。”
阿次沉默无言地看着雪地中那抹身姿艳丽，神色和熙的温柔少女。
半响，才终于跟上对方。
又问：“那四魂之玉是什么东西？真的能实现愿望么？”
沉鱼微微蹙眉，“只要在它能力之中的话…应该可以吧。”
“它有什么能力？”
“……增强攻击，防御，活死人肉白骨。”
“这么厉害吗！”阿次听完异常惊讶，甚至目露好奇地看着沉鱼。
“……那姐姐对四魂之玉就不感兴趣吗？”
沉鱼闻言，不禁一哂，“说起来…我为什么一定要对它感兴趣呢？”
阿次被她反问住，而沉鱼则继续说：“这偌大的世界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吧。何况又不只我一人如此，有什么奇怪的。”
阿次沉默了一会儿，问：“那姐姐的追求是什么？”
“这个啊——”
沉鱼静静望向枝丫上那落满厚厚一层的积雪，遥不可及的说：“……其实我一直都梦想做一条自由自在的咸鱼。”
“……咸鱼？”
出乎意料的回答，阿次讶异喃喃：“噢，我还以为……”
余下的话并未说完，沉鱼挑眉道：“你以为什么？”
阿次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忽然撇开视线，甚是冷淡地说：“…没什么。”
沉鱼见他突然反复无常也没在意，随口便问：“那你的追求又是什么？”
语毕，四周顿时了无动静。
沉鱼倏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向阿次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那里面神色是沉鱼此时竟看不懂的波云诡谲，更是这般年纪的孩童本不该具有的情绪。
沉鱼忽然郑重其事地拍上他肩，说：“你该不会……也对四魂之玉感兴趣吧？”
迎视着阿次那道看过来的目光，沉鱼恨铁不成钢的说：“那东西就是个不靠谱的坑好吧。还不如我的……”
言至于此，阿次骤然好奇地接上沉鱼这戛然而止的话，“不如姐姐的什么？”
见对方莫名来了兴致，沉鱼没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这是个绝对秘密，就连桔梗她都没告诉。
如若不是前阵子受了这辈子以来最重的一次伤，怕是就连沉鱼本人也都永远不会知晓，她血液的滋味，居然是甜的。
根据自己上辈子看小说的经验，沉鱼当即便谨慎的做了一些实验，直至听到小狒狒亲身体验后的不可思议，她才一脸菜色的确定了自己他妈的果真具有唐僧肉的体质。
而如今特意选择冒险暴露在这小孩的面前，无非便是想要瞧瞧对方还能忍到什么时候罢了。
“反正四魂之玉的因果不是那么好承受的，你莫要再惦记着了。”
一阵夹杂着冰凉雪渣的风吹起额头的碎发，露出阿次那双黑沉沉凝视着少女的眼睛。
然后看着她最后莫名坐在一棵大树根上闭目养神时，才终于说。
“姐姐怎么了？”
沉鱼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罢了。”
闻言，阿次神色不明地瞥向对方脖颈，只见那里的划伤已经肉眼可见地在恢复了，但他还是继续问：“是刚才被伤到的么？”
沉鱼背靠树干，缓缓仰头望向视野中的雪松，说：“不，是在与一只妖怪战斗时不小心被伤到的，几乎差点死了呢。”
少女说到最后竟是笑了起来，阿次完全看不出她的想法。
“那你应该挺恨那只妖怪的吧。”
一阵朔风袭来，带着深冬的萧瑟，拂过松枝上的层层积雪。
沉鱼轻轻抹掉脸颊上那点点自头顶落下来的冰渣后，终于抬头正视向那个突然问出如此问题的少年。
“恨？”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恨，想置我于死地的妖怪，如今比比皆是。倘若每一只我都去恨的话，那岂不是要累死了？”
阿次一阵无言的沉默。
沉鱼继续说：“他不过就是……比其他的妖怪都有手段而已。如果我死了，那是我运气不好，如果还活着……那他也休想再得到第二次机会。”
阿次从头到尾都神色平静的听着这些，好似真的就只是在与沉鱼单纯的聊天而已。
真是哪哪都不一样了！
沉鱼嘴角噙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然后神色探究道：“好了，现在该说说你的问题了吧。”
“既然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是妖怪了，那还要坚持之前的决定吗？”
阿次闻言沉默片刻，仍是神色坚定的说：“是的。”
沉鱼顿时无可奈何，不过还是很快便接受了，随即提议道：“那行！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嗯……姐姐我决定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语毕，她带着小少年便来到一处比较热闹的小镇上，在首先给他买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后，便开始一路吃吃喝喝起来。
不过当然只有沉鱼一个人在吃而已。
她扭头瞧向旁边阿次那张兴致缺缺的脸，咽下口中最后一个团子后，终于忍不住问：“真的不打算尝试一下么，真的很好吃哦！”
阿次闻言，只是语气新奇地说：“没想到姐姐居然会如此喜欢人类的食物。”
沉鱼鼓着腮帮子，一脸餍足地咀嚼道：“那是自然。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嘛。”
“……”
真是简单的**。
阿次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那照姐姐这么一直吃下去，怕是美貌将不复存在，即使这样也不在乎么？”
沉鱼闻言动作一僵，像是在思考，旋即不确定地问：“……妖怪也会长脂肪吗？”
阿次：“……？”
“应该不会吧…”
“……”
她若有所思地喃喃，然后又开始吃了起来。
阿次无言看着沉鱼，因为什么也不感兴趣，于是他这一路便索性成了给少女不停接过逛街战利品的全程工具人。
直至对方再一次停下，一脸好奇地盯着前方。
“前面有个小哥哥长得似乎很好看哎！”
乍然听到少女这句终于不再同食物有关的话时，阿次不由顺着对方目光便投去视线，接着微微拧起眉。
“……姐姐喜欢男人？”
沉鱼觉得这句话好奇怪，头也不回地说：“我是女人，为什么不能喜欢男的？”
“……”
“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啊！”
这下不仅看直眼，竟还跟着人跑了。
有那么好看么？
“哼，真是无聊。”
阿次神色冷厌地盯着少女那欢快离开的背影，抬脚刚想跟上去，岂料一股强烈直觉的威胁感让他瞬间便敏锐地扭过头，微微眯起的黑色眸子在看向对面那个正缓缓走来的年轻和尚时，再不复之前纯善。
“你…”而和尚也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骤然抬头，露出一双被斗笠所遮挡的深邃眼睛，接着视线极为犀利地穿过前面那片人来人往的人群，最后定格在其中一个伫立不动的阴郁少年身上。
“……妖怪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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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生长期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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