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嘉世，纪常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态度，但张佳乐看到她悄悄调整了坐姿，朝他靠近了一点。他很想笑，最后还是憋住了。
“嘉世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叶秋更是百花夺冠之路上的绊脚石。要想对付他，你们要出奇招。”
纪常点头。
“几乎任何赛前准备的战术，到了赛场上都会被他看出来。我们过去也尝试过针对他的打法，但效果都不好。所以，我觉得，与其在赛前磨炼你们的团队配合，不如松散一点，安排队员去点对点盯人。把他们的核心人物干掉，剩下的就好对付了。”
“谁去？”她问。
“你和邹远。”
纪常听到他的回答，又去看她的吸管。这回饮料喝完了，她不得不又下一单。张佳乐注意了一下，她点的是多冰正常甜的柠檬茶。
点完单她咬着吸管看他，表情正经，眼神俨然是“继续说”的意思。
“原因有两个。当初叶秋打败了繁花血景，但那毕竟过去很久了，如今对上弹药狂剑的组合，他能不能有当年的反应很难说。当年他的身边有气冲云水，现在他边上的沐雨橙风一样难缠，但枪炮师的辅助没有气功师那么全面。你和他换血是很值的。”
纪常皱眉：“我盯叶秋？”
张佳乐没有很快回答。他看着她的表情。这种注视，以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是很没有礼貌的，他和她私底下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对纪常本人差不多就只是点头之交。
但正如他见到她第一面就看到她眼中潜藏的野心一样，他此时，同样在纪常身上看到了超乎寻常的平静。
她没有被建议对战叶秋的惶恐，也没有对他描述中可能发生战局的困惑，只是平和而坦然地接受他的注视——或者说审视——完全没有逃避的意思。
她的疑问更像是在向他确认：你让我去盯叶秋，理由是什么？
张佳乐清楚，她所疑惑的不是“为什么我能去盯叶秋”，而是“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去盯叶秋”。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所以他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看法。
“因为只有你能做到。”
纪常意外地抬了下眉毛，脸上那种疏离感散去了些。张佳乐莫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邹远……他还需要再努力努力，但是你们只要配合得好，牵制他们是没有问题的。不需要击败，只需要牵制。”
“牵制？”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能在比赛上折腾到叶秋那个家伙，全联盟的人都要扬眉吐气。新出道选手可能不清楚他们这些人和叶秋的恩恩怨怨，但张佳乐自己很清楚，光是他那张嘴和三连冠，就够让人恨得牙痒痒了。
想起纪常在对战周泽楷时展现的威力和天赋，张佳乐笑得更为放肆：“给他个下马威！”
她举起叉子，装模作样挥了挥。张佳乐猜测，她是“了解”的意思。
“具体的战术排布你肯定比我这个退役选手安排得好，那么，等你好消息了。”他说。
纪常眨眨眼。
她把面前的千层蛋糕往前推了推。他一脸不解地看着她，然后看到少女终于露出了一点狡黠的笑意，照样只说两个字。那两个字在她舌尖滚过一番，带上点灵动的安定感。
“奖励。”
他微愣，还没能从纪常突然缓和的态度中反应过来。
她咳咳两声，解释道：“收买你，希望你能为百花的战术保密，老队长。”
张佳乐伸手去接装蛋糕的白瓷盘。蛋糕表面漂亮的淡黄色饼皮，正软绵绵搭在奶油上，边缘迟钝地卷起，像传送特效加载完蜷缩的褶皱，或者手雷爆炸特效的倒放。
“不吃吗？”恢复原状的女声响起。
小巧的金属叉握在手里有些凉，他用其挖下一块千层蛋糕、放到嘴里，然后品尝到令人愉快的芒果味道。他吃着，抬头，看到她正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他追逐着她的目光。
窗外，天空正呈现浪漫的绛紫色。
张佳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在退役之后看完百花的比赛要约她出来呢？邹远、张伟、甚至是百花老板，他和哪一个人的交情都比她深。
只有她。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她心里能占据多少分量，也不知道她在战队内地位究竟如何、建议能有几分传达到实处。
是因为她身上的这份亲切的陌生，让他觉得安心、没有压力吗？
纪常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店主上了她的餐品，她就吭哧吭哧卷着意大利面，然后往前探，左手去遮挡嘴型：
“这家店好吃吧？”
“……好吃。”
张佳乐看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呆。她反思了一秒自己刚才态度是不是太强硬了，但紧接着就往下继续推销。
“这家店最好吃的不是你点的这个，是加了一份芝士的芝士烤奶。我的舌头告诉我这家店加的是真材实料的芝士，那点微弱的酸刚好被柔软的甜味包裹住，让整体的口味不至于太腻。配餐跟着店主每日推荐来就好，她的锡兰红茶和意式咖啡都很好喝哦！”
对于她那一大段堪比黄少天的讲述，张佳乐提取了关键词：
“我也比较喜欢吃甜的。”
“张佳乐同学，那你一定要尝试下这一款童年回忆香蕉船，保你青春永驻！”
纪常完全没有表现出护食的倾向——当然也可能是她尴尬地发现自己生闷气的时候一不小心点多了吃不完——总而言之她保持着毫无攻击性的笑容，展示了一下香蕉船上正在融化的冰激凌。
而她摊开的手心之上，正是张佳乐倒映在玻璃碗中有些扭曲了的脸。
*
第二天，百花的会议室中。
周末对战嘉世，所以他们要在今天敲定最终方案。大体上，还是按照纪常先前说明的计划往下排布。个人赛由邹远、张伟、朱效平上场，擂台赛则是唐昊、纪常和一位不怎么说话的轮换位选手李明。
至于团队赛，纪常充分参考了张佳乐的建议，直接把各自负责盯梢的角色分发下去。轮到一叶之秋和沐雨橙风时，她却看看莫楚辰，又看看唐昊。
“唐昊，你能试着把叶秋和苏沐橙分散开吗？”
“有什么不能的？”
唐昊就是唐昊，就算是表达同意也听着让人不怎么舒服。
如此一来，百花的出场阵容就差不多了。接下去半周，他们就要根据眼下的战术，把盯梢战术练熟，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刚刚结束的、与明青的战斗中收获到什么。
不过，邹远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
会议结束后，他拉着纪常在会议室留了下来。他的询问此刻就是队长的表态：
“我们要不要试试看繁花血景？”
邹远没有经历过繁花血景的时代。
如今联盟中的大多数选手，都没有见证过繁花血景的威力。他们看到的是那个疯狂的弹药专家、绚烂的百花式打法，开创了双核时代的组合，已经因为其灵魂人物的退场而消失、威名不再。
但他在百花的青训营待过这么久，也被战队当做百花缭乱的继承人在缓慢成长，多少听战队内的人提到过孙哲平。
那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不管是他们第二赛季的横空出世后惨败，还是第五赛季的奋起与消失，都让他更多地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那个曾经的联盟第一狂剑”，慢慢快要消失在荣耀玩家的回忆里。
他开创的一些狂剑打法，已经成为联盟中最基础的起手与增伤方法。只是，再少有人提起它们的创始人而已。
浴血的狂剑用重剑开辟出一个时代，而时代尚未惠及他之时，他便已经因为意外离去了。
繁花血景？
还不是时候。纪常想。
现在把这个组合摆到明面上，绝对不是因为他们配合得有多默契、战术有多成熟，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很好的针对“最佳搭档”的方法。繁花血景这个组合名蕴含了弹药与狂剑打法的核心，如果要启用，他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相互磨合上。
在团队磨合明显不如对手的前提下，只有兵行险招、出其不意，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而且，她第一次意识到一个问题：让邹远担任那个位置，会影响张佳乐的复出吗？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她不愿意见到前后辈竞争的场景，更不愿意成为决定者或者是那个结果的推手。
不过，眼下，已经到了做决定的时候。
她思考了很久。久到邹远握着会议桌边缘的手指已经有些发麻、指节发白，纪常才慢慢地抬起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邹远。
那里面有怀念、有犹豫、有指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邹远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到底经过了怎样的思考。他只知道，在他想要收回那个建议之前，她开口了。
“打吧。”
不能因为虚无缥缈的可能影响当下的选择。如果到最后依然没有办法两全其美，那也要选择对百花来说更好的道路。
她其实早就清楚的，不是吗？
下一章应该会有520营养液加更，写不出来我就挪到下下周（擦汗）
纪常担心的东西很多，但她一点都不担心邹远没办法接手百花缭乱哦，说配合问题其实是因为时间太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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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两次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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