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秋沐苏】：……哦？
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喻文州深吸一口气，将原本聊天栏中输入好的“你是谁”删去，犹豫良久，还是同意了对方的切磋请求。
“失败。”
带着小翅膀的灰色图标显现在电脑屏幕上，喻文州看了看竞技场统计数据，发现对方仅用了一分半便将自己解决了。
高手，绝对的高手，水平甚至还在队长魏琛之上。
对方的攻击华丽却精准，对角色所穿装备属性、对技能伤害量的计算丝丝入扣到近乎斤斤计较；枪体术的使用精妙绝伦，但对战用的中心思想仍是和他第一次见到老板叶未满对战魏琛队长时的战术思维是一样的。
同一张账号卡，同样的战术套路，不同的微操习惯。
【秋沐苏】：看来最近小满和你的试验还是很有成效的，术士的技能循环链用得更加醇熟了啊。如果不是手速是硬伤，你绝对能成为蓝雨战队的核心。
【秋沐苏】：你决定好用什么职业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家小满回来？
擂台场中的千岁忧没有动静也没有回复，没一会，系统栏便显示他退出了竞技场房间。
-
其实要推算出【秋沐苏】的使用者有两人这件事并不难。
且先不提荣耀一人一卡无法双卡登录的硬件设定，光是看叶未满给她一摞小号取名的规律便可以得出【秋沐苏】并不是她本人取名的账号。角色可能是由她建立的，但从前任号主购买ID这件事来看，这个账号更像是给别人使用或者——用来纪念的。
再结合前两年荣耀论坛里名字为【秋木苏】的神枪手出的一大堆关于荣耀枪系职业讨论帖，还有【秋木苏】这两年的沉寂和【秋沐苏】的间歇性活跃；又联想到老板偷偷摸摸给这个角色试图做全身银装的举动，到底是在纪念什么，可想而知。
今天下午还在用【秋沐苏】殴打方世镜的叶未满显然不可能临时分裂出一个人格，还改变操作习惯只是为了装神弄鬼揍他一顿；用同城快递也不可能那么快地让另一个人在三个小时内熟悉一个全新的角色并修改键位，然后晚上【秋沐苏】和【满篁潇湘】同时在线却是一个在**C翻滚一个在百人本坐牢。
综上所述，喻文州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秋沐苏】的使用者和老板叶未满不仅熟识，还有可能住得很近。最坏的设想，他俩就住在一起。
【千岁忧】：满姐，你没有考虑过招揽秋沐苏的使用者当职业选手吗？
【满篁潇湘】：等下我还在打BOSS……草这个团长瞎几把指挥些啥呢！
【满篁潇湘】：啊？秋沐苏？
【满篁潇湘】：他啊……情况特殊，不方便当职业选手。
【千岁忧】：那他也不考虑来蓝雨技术部当银武设计师吗？
【满篁潇湘】：……你这孩子了解得还挺多哈。
【千岁忧】：因为蓝雨目前的战队配置中枪系只有弹药专家，技术部那边我询问了下也没有神枪手银装的设计任务。所以秋沐苏账号上的银武只能是别人设计的。
【满篁潇湘】：嗯……这个也不全是他的问题。主要是蓝溪阁目前的稀有材料库存和囤货入库计划都是围绕着战队配置固定职业需求来调整，他有很多构想都是天马行空，我再家大业大也不够他烧的。
【满篁潇湘】：而且吧……他是叶秋和嘉世粉，不肯投“敌”啊。
【千岁忧】：银装设计高手在哪里都是会被俱乐部疯抢的，满姐，万一他被嘉世招揽去了呢？
【满篁潇湘】：这个我倒不怕，他就在我这呢，谁都抢不走。
【千岁忧】：……
【满篁潇湘】：小喻，怎么了？
【千岁忧】：没什么。满姐，你们团队打到第几个BOSS了？还缺人吗？
【满篁潇湘】：缺，很缺！缺治疗就算了还缺指挥！这个团长的指挥水平我都懒得说什么了，老三四个T加两个守护天使全倒了他还试图让牧师当T，直接拉脱重来不行吗草！
【千岁忧】：那我换个牧师号来？
【满篁潇湘】：可以，我和团队成员们说下。你稍等，ID先发我。
【千岁忧】：工会账号，ID雪中春信。
05
“我说……”叶未满摘掉耳机从曲屏后探头出来，瞪着坐在她对面的苏沐秋，“你对小喻干了些啥？这孩子怎么突然跑过来问我关于你的事情了？”
只有一双手比较有实体感的苏沐秋瘫坐在电竞椅上摆弄着装备编辑器，【秋沐苏】正停在布尔斯镇的安全区域内，由于太久没有被操控已经摆出了待机姿势。苏沐秋无视了左下角聊天栏中发来的工作室信息，随口回道：“哦，就是和他打了把竞技场。”
叶未满继续瞪他：“人家还是个孩子呢，你跑去虐他合适吗？”
“孩子？”苏沐秋不满地哼笑一声，“也就你把他当小孩看待了。”
叶未满没有理会他意味不明的话，痛心疾首道：“而且你就这么挥霍我好不容易用好感度换来的实体时间？？？大哥，一个人一点好感度只能换一个小时实体体验，你不好好珍惜多搞点银装出来你跑去虐菜啊？？？”
“反正就一分半……”苏沐秋忽然有点底气不足。
“一分半也是时间啊！那可是九十秒啊！！！”叶未满继续恨铁不成钢。
-
乐子人系统，一直被叶未满视为一个超级垃圾废物无用还容易误触影响她正常生活的狗币系统。
本来她有阴阳眼这件事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很像某种狗血言情小说里的主角了，更别提突然有一天脑子里莫名其妙响起一个机械系统音，眼前半空中还多了个只有她能看见和操作的高透明屏幕板。
在去过上海专业的宛平南路600号确诊自己患有妄想症后，叶未满一度将这个所谓的“乐子人系统”丢弃在了一旁。
直到荣耀联盟成立的消息上了街头巷尾的LED大屏后。
叶未满又拉出了乐子人系统，盯着“可以使用荣耀职业选手好感度换取灵体实体体验时间”这条奖励描述看了很久很久。
就算是妄想……反正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当时的叶未满瞅了瞅在她身边飘来飘去的二哥，暗戳戳下了个决心。
其实一开始她不是没考虑过自己去当职业选手的，毕竟跟在老魏和方世镜后面猥琐了快两年，手速手法和跑路能力啥的她自问也是网游里的顶级水准。但考虑到她自己的年龄可能打不了几年就得退役，有限的本战队成员沟通也就限制了可获得好感度的上限，再加上联盟初期也没几支成型的职业队伍，就意味着当职业选手这条路可换取的好感度数额实在不高。
她总不能让她二哥就只有五六年的可实体化时间段吧？？
但是自己成立个俱乐部就不同了。只要俱乐部不倒、战队不解散、荣耀不倒闭，就意味着会有源源不断的职业选手生源。比起只有五六年的职业生涯，俱乐部老板这个岗位可持续时间起码有个二十年保底还能上不封顶。
而且，自己当老板，就可以不用早起！
此外还有坑爹的是乐子人系统表明了只有通过联盟注册的职业选手好感度可用来兑换灵体实体时间，青训生和预备队员的好感度一律不会显示在系统内。她又不打算将韭菜们的好感度刷得太高以至于惹上什么情感纠纷，一直力图将好感度保持在正常好友的六十上下。
故意刷对方情爱好感度只为了换取早逝之人的实体时间啥的……总让她有种在搞牛头人的感觉。
万一脚踩N条船翻车了，乐子人不就成她自己了吗？？？
目前系统显示对她好感度最高的是魏琛，数值在危险的75上下浮动，旁边阶段说明已经变成了岌岌可危的“慕尔如星”；其次是方世镜，在65左右；至于其他人，蓝雨战队的基本在60-65之间，其它战队成员一般都在见过面的均值35上下。
唯有早年在网游里打过交道的大漠孤烟和一叶之秋两个极端，一个-10一个45。
……韩文清我谢谢你大爷，这狗屁系统还能倒扣我十点的？？？
叶未满也不是没想过把魏琛好感度刷到满值一百，然后试图换取那个所谓的“五蕴身”终极大礼包。
“你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想法！！！”她二哥声嘶力竭，“万一是个骗子系统咋办！万一失败了你也死了咋办！就算成功了我也会变成黑户啊！而且你也知道你哥我会忍不住再去当缉毒警，你是想再经历一遍我死时的心路历程吗！！！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要崇尚科学！！！”
……
好吧，放过无辜人士魏琛了。
-
等叶未满从回忆中回过神时，左下角密聊频道已经被喻文州操控的【雪中春信】发了三条消息，最后一条是在问她怎么了。
【满篁潇湘】：没什么，你装备和技能点调整好了吗？直接点我进组吧。
【雪中春信】：好的，满姐。
因为叶未满已经和团队成员打过招呼，团长也不敢招惹这个包团的富婆，喻文州甫一进队便取得了指挥权。他将团队成员重新编组，然后开麦开始指挥。
在“666”和“指挥声音好好听我嫁”的刷屏中，老三和老四无痛一遍过。整团人站在隐藏BOSS面前面面相觑，最后统一看向抱着十字架稳稳当当立在指挥位上的喻文州。
【满篁潇湘】：小喻，加油。
喻文州调调面向看向人群中离他有点距离的满篁潇湘。叶未满开的这个账号是个狂剑士，在他有意控制血量的情况下她DPS输出稳居第一。捏脸还是她自己的脸，只是换成了蓝发蓝眸，比较浅淡的蓝色，似是倒映着蓝天的高原海子，青碧亮丽、一尘不染。
十分钟后隐藏BOSS也倒了，爆出来的装备也没人去看毕竟富婆包团。不知是谁突然开麦卡麦吼了句“指挥大大你有对象吗”，团队频道中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复制党的天下。
叶未满还操纵着满篁潇湘蹲在宝箱前面摸头，正打算起身去洗把手洗把脸再来开箱子，耳机中忽地传来喻文州带笑的声音：“啊，我没有对象，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动作一顿。
“是包团的富婆大大吗！”有人问。
还没等喻文州回答，叶未满抢先开麦：“不准造谣啊，人家才16岁还是大好年华呢。”
“那我就放心了！满姐求嫁！”又是一波复制党刷屏。
“好好好，加工资加工资，开出橙装所有人工资翻倍啊！”叶未满搓搓脸皮开宝箱，然后开出了仨枪系稀有材料。
“沐秋！银武升级有戏了！”叶未满连连拍桌，也没管自己还开着麦，急吼吼喊道，“快来绝境孤城交易！”
“什么材料？”苏沐秋起身凑过来，一眼就看到她屏幕上三个稀有材料，“嚯运气真不错啊！”
“快来快来！”“来了来了。”
在一片“双排打游戏，FFFF团烧烧烧”中，巴洛克风衣戴着羽毛小礼帽的神枪手闪现绝境孤城。苏沐秋正卡着和满篁潇湘的交易界面，忽然看见有个系统捏脸的小牧师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拿十字架拍了拍满篁潇湘的头顶。
然后原地下线。
06
第二赛季的时候，魏琛从网游中挖出了一个天才黄少天。
叶未满也曾慕名去看过这个被魏琛寄予厚望的天才少年，原本还不计较他的话痨的，毕竟阴阳眼人已经锻炼出了能在鬼哭狼嚎中分辨真人说话的能力；相较于这孩子的话痨，还是每年清明冬至扫墓时的墓园更恐怖一点。
前提是黄少天没多嘴问一句“魏老大这是你女朋友吗？！说好的打游戏的都是单身狗呢！”
可怜的黄同志马上被报以一顿老拳，叶未满和魏琛混合双打。
“我是他老板。”叶未满一脚踩在电竞椅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维持着装出来的女王风范。
“她目前是我老板。”魏琛蹲下身，朝黄少天挤眉弄眼。
黄同志秒懂。
-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无所事事的叶未满开着【百年未满】在恰克城的玩家市场上瞎逛游看有没有可以低价捡漏的稀有材料，系统提示框突然闪出来一条消息：“好友【千岁忧】进入游戏。”
回想了下之前青训营和战队提交的冬休期留驻俱乐部名单和人员资料，叶未满叹了口气。
【百年未满】：今天除夕夜，也不回家？
【千岁忧】：……嗯。
【千岁忧】：谢谢满姐每天给我带饭。
【百年未满】：没关系，你不也在冬休期帮公会抢野图BOSS嘛，就当是报酬了。家里阿姨烧的饭有点多，我家和俱乐部也不远，顺路嘛。
【百年未满】：但是今天除夕夜啊，除夕夜啊小伙子！怎么可以不回家呢？！现在马上下线去整理行李，半小时后我过来送你回家。
喻文州还想说些什么，好友列表里百年未满的头像已经灰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喻文州拖着个小行李箱立在蓝雨俱乐部门口，围着围巾顶着寒风，目光炯炯地看着那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Rapide S渐渐泊稳。驾驶座上的女人倚着车门试图朝他吹口哨却失败了，只能朝他眨眨眼笑道：“靓仔，走不走啊？”
喻文州忍住笑意点点头，将行李箱放入后备箱后在副驾驶座和后座选择上犯了难。叶未满没有注意到他的纠结，径直坐回去发动汽车。
喻文州最后还是选了副驾驶座，拉上安全带后目光钉在了那个车载屏幕水豚摆件上。淡黄色的眯眼水豚扒着车载屏幕小憩，脑袋上顶着的温泉毛巾时不时冒点加湿的水汽出来。喻文州目光开始打转，转了半天后终于如愿落在了专注开车的叶未满面上。
由于是临时出门还是个大除夕，叶未满并没有化妆，姣好的面上神情平静。高架路灯一个接一个路过，映得她面容明暗不定。
喻文州正出神地看着，叶未满忽然出声说道：“小喻啊，和家里有矛盾还是要说的呀。”
他惊醒，却没有收回目光：“满姐，我家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顽固，只是意见不合而已。”
“嗯，我明白的，家人毕竟是家人。”叶未满点点头。
“满姐，你也不回家吗？”他问道。
“啊……”叶未满打了个哈哈，半晌，直到喻文州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答复时才苦笑道，“我家里吧……不太适合团圆的氛围。”
“嗯？”喻文州疑惑。
“我家里情况特殊，大哥从军。二哥原本按照规划也是要从军的，但他跑去当了缉毒警。”叶未满回想起被她丢在家里看《怒火重案》的二哥，唇角笑意微微，却始终透着苦涩，“云南红河州红河县象山陵园，右转第十二排第三个无名墓，就是他的。”
喻文州不语，安静听她讲述。
“墓碑上不能刻名字也不能放照片，我们也不能去祭拜他。因为当年害死他的毒贩还没有全部落网，我们全家仍然有被报复的风险。”她摇摇头，叹息，“我跑出来以后虽然家里也有帮忙拉投资，但电竞这个行业毕竟是近几年才兴起的，在固执的老人家眼里依然是伤风败俗。我二哥以前最疼我了，爸妈看到我，也会想起他来。”她耸耸肩，“所以……为了避免吵架和睹我思人，就干脆不回去咯。”
车内一时寂静。喻文州沉默良久，忽地抬手轻轻拭去了她右颊上的泪痕：“满满，会没事的。”
“嗯……嗯？”叶未满原本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应了一声后感觉不对劲，“叫姐！”
“满满。”他固执地看着她。
叶未满忽然不敢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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