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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S市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艳阳天，今天就下起了暴雨，唐昊看了眼手机，昨天说出去逛逛的几个人今天纷纷说不逛了，等明天看完决赛再把孙翔这个东道主拉上一起溜达S市，唐昊本来就是被拉上的人之一，见不用出去了，打算在酒店房间里打竞技场消磨时间，但打开电脑后，“方锐转型再封神”的新闻从电脑里弹出来，明晃晃弹到他眼皮子底下。
方锐转型再封神。
唐昊看着标题，无声念了一遍。
前天第二轮决赛，兴欣与轮回打成了一比一平分，决赛进入第三轮，其中方锐在团队赛上以一拖二，成功牵制吕泊远和方明华，为兴欣拿下这场比赛提供巨大胜机，第二天，有关方锐的新闻报道和祝贺铺天盖地。唐昊把所有晃到他眼前的全都看了，这篇弹出来的新闻自然也不例外。
这篇说是新闻，倒不如说是一篇方锐成长史，里面大量引用以前报道的内容或者是小道消息，还有很多方锐在WB上乱发的各种东西，不难让人看出来发表的人是追了方锐很久的粉丝，毕竟连远古到方世镜在挑战赛看到方锐睹目思人一鸣惊人说此子大有可为于是求贤若渴招揽贤士通过同市同姓就近原则把方锐拐进蓝雨、某黄姓知名人士控诉一鼠联合一鱼在食堂给自己下套的事情都能扒出来，就是话多了一些又夸张了一些。
方锐看到大概会很喜欢，毕竟他偶尔会是这个浮夸的语言风格，更何况这大概是他的粉丝为他写的。唐昊想，又看了一遍那篇文章里的有关呼啸的——有关唐昊的内容。相关篇幅不是很长，不过是少见的认为自己和方锐关系并不算很差的论调。他盯着那句“所有人都只是在渴望获得自己的冠军，获得自己的荣耀”看了很久，久到他想起来方锐离开呼啸前给自己留了一个表情贱兮兮的鬼迷神疑的钥匙扣小人，现在还在自己包的夹层里面孤零零待着。他本来想要买个海无量的钥匙扣小人一并放进去，但心里又有一种微妙的憋闷——鬼迷神疑是方锐送给自己的，合该海无量也是方锐送给自己才对。所以发售日那天他看了很久购物页面那个爽朗笑着的海无量小人，最后还是点了个叉。
方锐。
唐昊恨恨咬牙，让自己的视线从电脑屏幕里那张灿烂笑着的脸上移开，别再去想这个家伙，但在看向打在窗玻璃上的雨滴时，他又想起来去年呼啸进入四强，客场和轮回对战，订的酒店也是这一家，也正好在下雨，晚上方锐进他房间聊了一会儿天，没急着走，而是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的雨。唐昊记得那时候的方锐格外安静，好半天才回过头来，浅灰色的眸微微眯起，露出浅浅的笑：
“一起加油啊，队长。”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好像很冷淡说了一句不要拖后腿，但也可能什么都没说。雨声实在是太嘈杂了，盖过了其他心底的声音。
唐昊早已没了打竞技场的兴致。他离开电脑，站在方锐曾经站过的位置那里，看着狂风席卷着暴雨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唐昊曾经觉得方锐是奔腾呼啸的风，总是喧嚣且逆着人流，抓不住的恼人，也像淅淅沥沥的雨，隐隐带着点忧愁，又被抹去踪迹，偶尔同他那双灰色的眼睛一般，灰蒙蒙的，覆着一层让人看不清他表情的雾气——唐昊总觉得这是自己和方锐有隔阂的最重要的原因。
直到方锐去了兴欣。
他看见方锐灿烂的笑，眼睛是亮得惊人的灰，仿佛有一簇光在他眼底点燃；他听见方锐轻快的话，每一个字都跳着踢踢踏踏的舞蹈，要飞起来一样自由。
——就像一团火，燃烧了，于是欢欣鼓舞奔着热烈的余烬飞去。
海无量的名字灰下去的时候，云山乱的血量只剩下百分之十六。整个场馆很安静，就连一向话多的黄少天，也只是说了一句真坚持啊。
唐昊看着方锐从比赛间里走出来，他低着头，所以自己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想来应该不是很好。唐昊看着他走回位置坐下，接过毛巾盖在脸上——他有在哭吗——但没多久，他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脸，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开始和叶修聊起来。
唐昊盯着看上去表情镇定从容的方锐，不自觉攥住了被他放在兜里的鬼迷神疑。钥匙扣本身轮廓圆润，隔着厚厚的保护袋后更是如此，但是攥在手里时，他总觉得那样棱角分明，就像方锐的名字一样，硬生生硌人。
唐昊注视着方锐。
兴欣取得冠军后的第二天，七期生约好在S市聚了一餐。身为东道主的孙翔因为种种原因，反而是最后到的那个。其他人早就点好了菜，就坐等着孙翔来。
孙翔来的时候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拿手机的手。显然他热坏了，一进包厢就开始脱帽子脱外套摘墨镜，手机被随手摔在刘小别旁边的空位上。
“你在看什么？”刘小别下意识看了一眼，惊讶问道，“君莫笑的钥匙扣？”
“嗯。”孙翔坐下来，手机递给他看，“杜明买了个寒烟柔的钥匙扣，天天挂在身边，说要激励自己，而且确实有效果，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买个君莫笑的放身边激励自己——你们怎么笑这么奇怪？”
其他人露出了一个诡异扭曲的笑容，显然，在场大部分人都有些清楚杜明真正这么做的原因，但孙翔的乐子不看白不看，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
“那肯定要买的！”
“买一个那能够啊，翔哥给你们队友都买一个！”
“这话说的，每个队友都买一个也不够啊，干脆每个兴欣的都送好了。”
孙翔没明白大家为什么一下子热情如火，但是他听懂了他们说给每个队友送兴欣全员的钥匙扣的事情，所以有点纠结挠头：“杜明有了寒烟柔了，队长也有了海无量了，我还要送重复的吗？”
“那你就给自己再留一个寒烟柔和海无量就行了。”袁柏清撺掇，又为这个组合牙酸了一下。
杨昊轩想起来什么：“我们副队也有海无量的，是当时比完赛后方锐前辈塞到我们副队手里的。”
“队长那个也是。”孙翔点头。
哦。
唐昊在旁边听着，面无表情想。
方锐送给周泽楷和吴羽策了。
其实自己没有也正常，他和方锐关系虽然没有大部分人想象的那么差，但也没有特别特别好，更何况方锐的社交圈一向宽泛，再加上各种原因，自己大概是他最不想回忆的一任队长，在他心里大概就只占了一点无关紧要无举轻重的位置罢了。
所以自己没有也正常。
但唐昊却又想起了那天方锐的手贴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凉，然后鬼迷神疑的钥匙扣顺着冰凉的温度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接着是很轻快一句“鬼迷神疑就交给你照顾了”，于是那种微妙的、无处发泄的憋闷再一次爬上心头。
“怎么了？”坐在他旁边的邹远问他。
“没什么。”
邹远没信，因为唐昊现在的脸臭得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拽着谁的衣领去质问为什么要辜负我，但他明智地选择了假装相信唐昊的话，不然估计真的会有人恼羞成怒。而另一边，孙翔终于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在开玩笑了，嚷嚷着起哄的有一个算一个去跟他竞技场。
袁柏清笑岔了气：“所以你是怎么信的？”
“杜明之前信誓旦旦和我说的。”孙翔耸肩，“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害羞，没说真相。”
杜明听到绝对会大喊冤枉，自己之前和孙翔说的时候还没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喜欢唐柔，现在其他队友都对自己调侃了这么久了，谁知道孙翔还坚信着前一个版本的答案。
孙翔依旧振振有词：
“而且队长带着海无量，唐昊不也随身带着鬼迷神疑吗？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啊，总不可能说队长喜欢方锐，唐昊喜欢林枫吧？”
孙翔还记得上次向唐昊借东西，唐昊让他直接翻自己的包的时候翻出来的被认真包着的钥匙扣，由于包得太严实，以至于孙翔还要问一句唐昊这是什么。听到这是鬼迷神疑时他都有些感动了，唐昊比他想象得还有队友情，竟然随身带着鬼迷神疑的钥匙扣支持林枫。
一旁默默喝着饮料的林枫忽然被波及，咳得惊天动地，他接过徐景熙递来的纸巾，狼狈地擦了擦嘴，瞄了一眼唐昊的脸色。唐昊的脸果然很臭，已有恼羞成怒之道，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打算替队长解释，结果听见唐昊冷冷开口：
“那个是方锐塞我这的，我忘记扔了而已。”
林枫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再一次咳得撕心裂肺。他边咳边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果然除了孙翔以外，其他七期的小伙伴们脸上都写着“你猜我们信吗”。
好消息，自己和队长的绯闻没人信。
坏消息，除了孙翔，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队长大概率喜欢方锐了。
好消息，大家都默契地假装不知道。
这当大家打算丝滑地略过这个话题时，孙翔改口：
“哦哦，那我改一下，总不可能唐昊喜欢方锐吧？”
唐昊：………
“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恼羞成怒的唐昊，敢于……”袁柏清小声在刘小别身边嘀咕，刘小别恨不得捂住自己身旁两位祖宗的嘴。
而唐昊，他本来想要反驳的。
自己喜欢方锐？怎么可能。因为方锐分明是不喜欢自己的，虽然对自己的态度没有自己来到呼啸前想过的那样差，但他对自己总是客气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几乎没有越界的时候，就像他的眼睛一样，是淡淡的灰色。
然后唐昊想起来了，去年在S市酒店的那个晚上，方锐看外面的雨天时，自己在看窗户上映出的方锐的倒影。雨一直在下，窗外的雨滴正好顺着方锐倒影的眼角滑落，好像方锐无声的眼泪。
他在那时真的以为方锐哭了——他其实总觉得方锐会哭——纠结半天想要出声安慰，但下一秒，那双总是让自己恼火的眼睛看向自己，对着自己笑。
他在那一刻感到口干舌燥。
……完蛋。
自己该不会真的喜欢方锐吧？
唐昊沉默得实在太久了，久到连孙翔都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不是吧……你真的喜欢方锐？”
唐昊拧眉否认道：
“我觉得我还没有喜欢上他。”
在场的所有人绝倒——还没有喜欢上？这算什么话！说不喜欢都比说还没有喜欢上来得实际和有说服力！
“理由呢！理由呢！”袁柏清大叫，这已经不是看热闹嫌不嫌事大的问题了，这是自己吃瓜尊严的问题！他环顾四周，“医生呢！医生在哪！惊喜儿！你快给我们日天诊断一下！”
徐景熙无语：“那你还双证医生呢，肯定更有经验吧。”
袁柏清大喝一声，举了举根本不存在的肌肉：“我等下要拿狂剑士的号和孙翔单挑，所以我现在不是医生了！”
徐景熙：……神金。
话已至此，再加上自己也确实好奇，徐景熙向唐昊递出虚假的话筒，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会喜欢上方锐？”
其他人齐齐吸了一口气：高手！简直是高手！不愧是习惯被放生的奶妈！起手就是核心问题！路子果然野啊！袁柏清倒是想说什么这和直接对病人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得绝症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刘小别十分有先见之明捂住了他的嘴，以免这场八卦会诊变成群殴袁柏清。
唐昊依旧在嘴硬：“还没喜欢上，不就说明未来不一定会喜欢……”
徐景熙看他，没说话，像是在看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还在拒绝接受现实的患者，而唐昊绝望地发现自己还在无药可救地想方锐一开始也是在蓝雨的，是地地道道的G市人。
“我只是偶尔会想到他，这并不说明……”
其他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重病患者。徐景熙还在摆出正经的姿态，有模有样问道：
“这个偶尔想到的频率是多少？一天一次还是一天两次？或者两天一次？”
“没那么频繁。”唐昊辩解道，“就是看到相关的会想一下而已。”
徐景熙想到了什么：“方锐以前是蓝雨训练营的，还是G市人。”
唐昊……唐昊移开了视线，徐景熙一看就明白了，幽幽道：
“你还真的想了。”他装模作样在空中写了个诊断书，语气笃定中夹杂着看到孩子长大的欣慰感，“昊仔啊，你完了，你真坠入爱河了。”
袁柏清终于挣脱了刘小别，他咳了咳，语气故作沉痛：
“昊仔啊，你完了，你确诊为恋爱脑了。”
孙翔左看右看，没明白怎么就从唐昊还不喜欢方锐到确信唐昊喜欢方锐上去了，但既然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他也不打算去纠结，兴致勃勃问：
“所以接下来是要帮唐昊追方锐？”
唐昊眉心一跳，而其他七期生再次露出了诡异暧昧的笑。
等到收到消息坐在飞往B市的飞机上时，唐昊还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登上飞机前，七期群里（那群家伙现在把群名改成“昊仔追爱记”，但唐昊坚决否认这个名字）还在鼓励唐昊把握住这个机会拿个世邀赛冠军的同时勇敢追爱——他们猜测世邀赛名单里会有方锐，目前进度已经到了孙翔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协助唐昊完成追爱的。唐昊很想说有孙翔在这个进度是负的吧，但是说了又好像承认自己真的要去追求方锐一样。
另一个没有唐昊的昊仔追爱群里。
袁柏清：“我敢打赌他还在嘴硬。”
邹远：“不用赌。”
群里一连串捶桌笑。
林枫弱弱问：“你们说……方锐前辈知道吗？”
“好问题。”
“不可能知道吧，昊仔自己都没想明白。”
“反正如果不是这次，我们完全看不出来。”
“但你别说，方锐还真的有可能知道，毕竟他们猥琐流总是出其不意。”
也有人艾特林枫，问以前唐昊提起方锐是什么态度。
林枫仔细回想。
他以前看到唐昊偶尔提起方锐，眉头总是皱起的，特别是在兴欣给呼啸剃了个光头之后。所以他总以为唐昊对方锐带着点厌烦，只好自己私底下继续琢磨方锐以前用鬼迷神疑的比赛视频和训练视频——避着呼啸除了阮永彬以外的人。不过阮永彬倒是安慰说真想问方锐相关的其实问唐昊准没错，至于臭脸表情，唐昊来之后经常这样，眉头皱着，带着点火，不知道能不能用来炸爆米花。
“后面那句是方锐说的哈。”阮永彬再三申明自己的无辜，“不过你别说，他俩还真的有天一起买爆米花看电影过。当时看见他俩一起和谐讨论剧情真的惊掉我的下巴。”
带着这些消息回想，唐昊对方锐似乎是“且喜且怜之”的，毕竟有过甜蜜时光。不过方锐不是韩信，唐昊也不是刘邦，他更像项羽，这么想来呼啸这赛季真的很像破釜沉舟。
唉，我真有文化。
林枫心里感慨，回复说“爱恨交织”，心里想唉我果然很有文化。
“真复杂啊，都可以做成扇形统计图了吧。”袁柏清叹。
刘小别扯回正题：“所以我们能帮什么忙？”
此话一出，群里纷纷沉默，虽然把孙翔哄得直打包票保证会成为唐昊追方锐路上的一大助力，但大家对这件事还是有点儿发愁的，毕竟群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谈过对象，更何况唐昊喜欢的还是达成坑遍全联盟成就的猥琐流，在场的不是被直接阴过就是被间接阴过，心眼子预估八百个起步，搁游戏里得是辛辛苦苦打完发现还有一管血条把人气吐血的boss。
还是邹远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孩子真的嘴硬到最后呢。”
“不能吧？”
其他人打出问号，虽然说唐昊表面上嘴硬，但实际上已经向他们承认了，也默认了他们帮忙，不然他们不会想方设法为唐昊的追爱事业添砖加瓦，不过回想起唐昊的表情，他们忽然顿悟了什么。
“我靠，他是在害羞。。。。。。”
有人震惊地打了一串句号。
还有人感慨：
“纯情啊昊。”
又是一连串捶桌笑。
唐昊对这些对话一无所知。他进会议室的时候，孙翔和周泽楷已经在了，两人正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孙翔看到他时眼前一亮，挥了挥手，示意唐昊坐过来，唐昊一边警惕着一边坐下，然后就听见孙翔得意地小声说：
“我问过了，方锐会来！包可靠的。”
可靠？唐昊下意识看了一眼孙翔旁边的人，察觉到唐昊的视线，周泽楷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又低头继续发消息——显然他就是那个可靠的消息来源。
“放心吧，我打听得可小心了，我是拿我自己当幌子问的，没让队长发现我是替你问的。”
孙翔还在得意。
唐昊：我要感动吗？完全不敢动。
鉴于孙翔每次的话都容易让人误会（唐昊依旧在试图否认事实），他根本不敢问孙翔是怎么问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让同期小伙伴知道还好，可如果周泽楷知道了，唐昊总会有些尴尬，毕竟周泽楷和方锐的关系很不错。虽然周泽楷的沉默寡言值得信任，但是方锐还在呼啸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撞见过周泽楷和方锐聊天的，那真的叫一个乱聊，从虚空究竟会不会撞鬼聊到加强机械师的话肖时钦会不会激动哭，再从韩文清究竟有没有吓哭过小孩到叶修为什么叫叶修，几乎什么都聊，周泽楷也不是简简单单嗯哦两句，他会非常有一针见血地插播自己的评论和见解，堪称毒辣。
所有人都被周泽楷腼腆的笑给骗了，他确实不太说话，但他主动说的话都非常有针对性。
周泽楷：阿嚏。
对唐昊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枪王大大打了个喷嚏，继续在手机上和堵车堵到郁闷的方锐聊天。如果让他知道了唐昊的想法，他一定会瞠目结舌半天委屈地憋出一个“冤枉”来，因为根本不是他说话有针对性，而是方锐的每一句话都很有槽点，他已经省略很多能吐槽的内容了。
幸好他不知道。
半个小时过去了，就差三个人还没有来，经过缜密的聊天，大家确定了是兴欣的正副队和霸图的张新杰，前者由楚云秀和周泽楷分别确认，后者则是——
“没牧师不可能吧！”
剩下一个选项说什么都必须是牧师！那么张新杰不上还有谁呢！他们实在是太聪明了。
一直想开口的张佳乐：……
张佳乐怀疑他们是实在太无聊了在搞抽象并且有理有据，不然他那么大一个霸图人怎么会三番五次被堵住话头。
“时间快到了。”唐昊忽然说。
“张新杰都还没来呢！他不可能会迟到的。”黄少天道。
我没在想张新杰。唐昊心里想，就听见喻文州的声音：
“苏队和方副队还要多久？”
“楼下了。”周泽楷说，显然方锐在堵车的时候骚扰了他一路，直到他俩的聊天记录停在方锐发出的“终于到了”。
唐昊没说话，看着门口，过了一分钟，有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过了一会儿，张新杰推门而入。
“我就说啊！张新杰怎么可能会迟到。”黄少天乐了，唐昊没听他究竟在讲什么，只是看着走在张新杰后面的那个人。方锐应该是在沉思一些事情，脸上没有笑容，直到踏入了会议室的门，他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声音也变得很有活力：
“哎哟这不巧了嘛，我们兴欣的成压轴压镇的了呢！辛苦大家等我们了啊！”
黄少天笑骂一句“怎么还是这个土贼作风”，跟着其他人一起恭喜起兴欣夺冠来。唐昊也想说什么，可孙翔这个白痴在抓他的胳膊示意他快说话——唐昊搞不明白为什么孙翔比自己本人还激动——反倒什么都说不出口了。直到方锐在唐昊身边的空位坐下，他才干巴巴说了一句恭喜，就和孙翔那次问自己那个钥匙扣是什么的时候一样，脸绷得死紧，深怕有人看清自己的感情波动。
“谢谢啊唐队。”方锐快活地说，眼睛亮亮的。唐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在方锐感到不对前仓促回头。
与错拍的心跳一起浮现的，是一句心声：
方锐的眼睛里没有在下雨了。
“我觉得唐昊不行，人家都直接坐他身边了。”孙翔在没有唐昊的昊仔追爱群里说，“他竟然才只说一句恭喜。”
“孩子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徐景熙叮嘱，“翔仔你先多关注关注好了，还是比赛要紧。”
“行。”孙翔回道，一抬头，被吓了一跳：我靠！叶修怎么在这！？
不过他很快从大家七嘴八舌的声讨里拼凑出来事情的原委，然后就听见叶修讲：
“哦对，为了促进大家磨合，所以除了两位女士已经固定以外，现在我们打乱抽签，抽到相同数字的两人一个寝室。”
大家没有异议，凑过去抽签。孙翔心里偷偷为唐昊祈祷，不过收效甚微，唐昊和张新杰抽中了同一个数字，而方锐和周泽楷抽中了同一个数字，黄少天凑到喻文州身边看最后的抽签结果，指指点点：
“我怎么就和王杰希抽到同个了呢。”
王杰希不理他。
“欸，张佳乐，你这次室友也是个戴眼镜的哈哈。”
肖时钦扶了扶眼镜，笑了一下。
“哎哟，孙翔你和我们队长住的时候要好好伺……听我们队长的话啊！”
孙翔“哦”了一声，点点头应下了，黄少天特别欣慰，接着又去看别的分组，看到李轩和叶修时他建议他们两个聊八卦算了，又吐槽怎么就两个五期的还正正好分在一起，让方锐不要被周泽楷带得都不讲话，看到最后就剩下唐昊和张新杰了，黄少天一拍掌：
“欸，这不巧了！唐昊刚刚还在想你们怎么没来呢。”
“我就是想知道会不会延迟开会。”唐昊面无表情说，心里想我只是在想方锐什么时候能来而已，如果不是你说我完全没有想过张新杰。孙翔猜出来了，但为了好兄弟的面子没有说出真相。散场走之后，孙翔悄悄挪到唐昊旁边，小声冲他打包票：
“你放心，我会从我队长那给你打探消息的！”
果然。孙翔自得地想，好兄弟的恋爱进度没自己不行啊！
“我想说……”张佳乐看着另一边捏着唐昊脸笑他的方锐，挠挠头，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们刚结束枪系和格斗系的分组对练，唐昊败给周泽楷，正和方锐聊失误细节。
“我觉得我也有点想说。”黄少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看着任由方锐捏着的唐昊，“我当时绝对是说错了。”
“什么说错了？”张佳乐茫然，苏沐橙没参与他们的话题，正向招呼她来的方锐走去，在看对战回放的周泽楷却“啊”了一声，说：“张副。”
“跟新杰有什么关系？”张佳乐没懂。
“唉怎么说呢，这个事吧，说了也挺尴尬的，而且不管怎么样都是我有一边判断失误了，更何况真是这事的话现在说了也不好，你说万一呢是吧？所以我还是先不说了好了。”黄少天故意弯弯绕绕打太极，张佳乐努力听到最后只知道一个“不说了”，忍不住给黄少天翻了个白眼：“你搁这废话文学呢？小周，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周泽楷：“呃，不能说。”
“你们这局打完了？那两个格斗系的怎么玩上现实格斗捏脸了呢？”楚云秀过来了，她本来是顺着枪系的分组来找苏沐橙的，不过不巧苏沐橙前脚刚走去方锐那，她也懒得多走几步，干脆在这等苏沐橙回来。
“友好切磋友好切磋！”孙翔也中场休息回来了，他看过去的时候方锐已经松开了手，搭在唐昊肩膀上和苏沐橙聊天，孙翔听见楚云秀这么讲，生怕大家误解唐昊不喜欢方锐，赶紧为好兄弟找补，“他俩关系好着呢！我可以作证的！”
周泽楷没忍住：“噗。”
但大家看过去时，周泽楷又是端端正正的表情了。
“作证什么？”喻文州声音响起，他和肖时钦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后面坠着王杰希和李轩，叶修和张新杰拿着另一叠文件走到另一边，“等下我们要开个会。”
而张佳乐看到张新杰和兴欣那几人站在一起时，忽然福至心灵，黄少天评价寝室抽签的那句话和唐昊的回答一起冲进了他的脑子。
“我靠。”
他简短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不许对我们队长说脏话哈张佳乐。”罪魁祸首黄少天说。
“你大爷的黄少天。”张佳乐竖中指。
启程去世邀赛的日子很快到了，短暂的集训使得大家关系拉近不少，一开始最让人担心关系紧张的几个人，比如唐昊和方锐，比如叶修苏沐橙和孙翔，相处起来都比大家想象得好很多——没人敢说前者关系甚至看起来好得有点诡异了。
“你们想太多了啦。”方锐好笑道，“我和唐昊关系其实不错的。”
大家心里想：是挺不错的。
方锐不知道大家心里的弯弯绕绕，继续讲下去：“之前我们都有一起去看电影来着对吧，叫什么来着？”他一时有点想不起来，扭头看向唐昊。
“你说的是哪个？”
方锐回忆了一下：“那个很有名的作家改编的，我记得当时吓到你了。”
方锐一说唐昊就知道是什么了，毕竟他们看的大部分都是合家欢的故事。但他有些无语，什么吓到我了，明明是吓到你了，果然，方锐就喜欢在这种细节上占一点小便宜。他依旧清晰记得方锐当时被那咚的一声吓得差点跳起，还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衣服，眼睛不安地眨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真是可惜了。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喜欢逞一些口舌之快的家伙。唐昊想，却对方锐有了一丝诡异的纵容，想这么说就这么说吧，反正真正吓到的不是自己就对了。但反倒是方锐看唐昊没有反驳，有些稀奇地凑上来看他，眼睛眨巴眨巴，很无辜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没被吓到呢？难道真吓到了？”
“真要吓到也就是被你吓到，怎么会有人被吓得去抓别人衣服啊。”唐昊难得打算纵容的温情时刻一下子被方锐打破，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果然对这家伙不该抱有什么好脸色。可方锐却高兴了，果然犯贱得到回应才会让人感觉到真正的快乐。
其他人一听也懂了之前怕的人究竟是谁。黄少天忍不住说：
“欸方小锐同学，自己害怕怎么能赖到人家唐昊身上去呢？这多没担当啊。”
方锐做了个鬼脸给他：
“人家乐意嘛，有什么关系。对吧唐昊？”
“啧。”唐昊只是啧了一声，方锐笑嘻嘻跟上，跟他勾肩搭背的：“待会儿上飞机了肩膀借我睡个觉怎么样？”
“随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孙翔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有些目瞪口呆，他迷茫地发消息在群聊里：
“？为什么感觉唐昊每个选项都是错的，但是结果看着好像很不错？”
“发什么呆呢？要登机了。”苏沐橙经过孙翔，见他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傻傻的样子，没忍住拍了他一下。
“哦哦。”孙翔回过神来，看到苏沐橙，想起来她和方锐都是兴欣的，于是小跑几步跟上苏沐橙，小声问道，“你们队的方锐……他有喜欢的人了吗？”
苏沐橙：？
苏沐橙愣了一下，看向方锐那边，然后就看到了方锐搭着唐昊肩膀说什么的场景，而唐昊看着不耐烦，实际上有话必应的。她眼珠转了转，再看看一脸紧张的孙翔，想起这段时间来唐昊和方锐的相处日常，顿悟了，笑盈盈道：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哦。不过你可以帮唐昊去问问嘛。”
孙翔应了一声，走了几步，意识到什么，又僵住了。他呆若木鸡看着苏沐橙远去的背影，只感觉问号填满了他的心。
苏沐橙好可怕一女人，她究竟怎么知道的！
孙翔的无助和迷茫暂且不提，反正他操心的好兄弟唐昊目前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现在方锐在上飞机之后跟他说了一声后真的睡了。
唐昊偏头看方锐。
方锐睡着后，那双总闪着狡黠的眼睛闭上了，显得很乖——其实他只要不开口就会让人觉得他很乖。光斑落在他脸上，像一圈一圈俏皮的音符，那只经常吹嘘的右手不自觉落下，落在唐昊的膝盖旁，传来触碰的温度。
唐昊浑身僵住，没一会儿，方锐的头也倒向他。那头发毛毛刺刺的，扎得他浑身发麻，无法动弹。唐昊想要低头看一眼方锐的睡相，却又完全不敢动，深怕对方会突然醒来。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搭在方锐的右手上，轻轻牵住了。
“我……”
十指相扣的时候，他的嘴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
很多人都觉得我们关系不好，很多人都觉得我们会有很多争端，甚至有时候我也觉得你真的会讨厌我，讨厌我出现，讨厌我让你离别，但你并没有，而且我——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我想要你真正看着我。
我好像真的喜欢着你。
我……
我其实想要你能一直快乐的。
他最后松开了手，望着窗上方锐的倒影发呆。
“你之前说的你和方锐不算很熟。”孙翔说。
“难道不是吗？他和其他人关系明显更好。”唐昊回答。
“你们会一起吃早餐。”孙翔据理力争。
“你们队长和副队没有一起吃过早餐吗？”唐昊反驳。
“那还是有的。”孙翔回想了一下，确实有撞见过周泽楷和江波涛一起吃早餐，但他很快意识到唐昊转移了话题，“不对，人家早不是你副队了，他现在是苏沐橙的副队，而且我们队长和副队也没一直一起吃早餐，我之前也没和小事情一起吃过早餐。”虽然主要是因为他和肖时钦正好差了十几分钟的起床时间，他们也没有什么非要一起吃早餐的兴致或者吃早餐时才能完成的事情，“问题不是这个，你难道会刻意等刘皓吃早餐吗？”
唐昊沉默，但看他的眼神有点震惊，最后说：“我没刻意等方锐。”
“但你们每天都一起吃早餐。”孙翔说，在“每天”这个词上还加了重音。他其实对这件事早有发现，但今天揪着这件事不放，主要是因为想吃的早餐被打光了——这里的早餐真的不怎么样——而如果唐昊没有拍照给孙翔看他和他对面那张餐盘上的早餐的话，孙翔至少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想吃的早餐，“你们俩每晚瞒着我队长还有张新杰去偷偷约会。”
什么玩意儿。唐昊默，但还是为自己努力辩解：“我们没有约过，只是每天早上都正好碰到。”
“每天。”孙翔强调，想通了什么，“哦，他等你。”
孙翔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唐昊绝望，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孙翔说的不是“你等他”，而是“他等你”。
“这不可能。”
但孙翔已经把自己说服了，得意洋洋，完全忘了自己没吃上想吃的早餐的事：“这说明你有很大的希望啊！你既然没等他的话，那肯定是他等你一起去吃早餐嘛！不然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唐昊：……
孙翔这态度笃定得要把唐昊自己都给说服了，但前提是唐昊没有每天都在门口杵个一分钟左右的话。
他悄悄移开视线，但孙翔沉浸在“我真牛逼”以及“兄弟你很快就能成啊”的情绪中，没发现唐昊心虚的表情。
“聊什么呢？”方锐正好拎着个袋子到休息室门口，见他俩的样子，好笑道，“你俩这是在逼供？昊昊你怎么这么心虚的样子？”
孙翔咔哒咔哒转头看唐昊的表情，瞪大了眼：
“昊昊？”
他的声音近乎惨叫了，好像自己千辛万苦才通第一关却发现说不行的兄弟早就通了第五关一样：
“你们叫这么亲密？！”
“啊？”方锐一下没懂孙翔惨叫的原因，琢磨了一会儿，试探性叫道，“……翔翔？”
孙翔像个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一样跳起来，磕巴了：“我，我们俩没这么亲密吧？！”
方锐露出了个坏笑，晃了晃手上的袋子：“小周给你留的早餐，他临时有事让我拿给你，不过既然我们没那么亲密，现在看来……”
“既然是队友了当然怎么称呼都好了！”孙翔飞快说道，甚至看上去感动得要流泪了，唐昊都有点怜悯他了：异国他乡的食物实在把这个其实适应能力很强的家伙搞得神志不清，以至于他直接掉进了方锐摆在明面上的陷阱。
而方锐眼睛亮了亮，唐昊瞧见他那神色，猜出来方锐在想好像找到了不错的乐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锐竟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直接把袋子递给了孙翔，然后挥了挥手：
“还热着的，趁热吃吧。我先去训练室了，再见啊翔翔。”
他在离开休息室前，想起什么，转头又对唐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哎呀，还没有和你告别呢昊昊，啊不对该叫你唐昊才是。再见啦唐昊，怕翔翔误会我只能这么叫你了哦！”
唐昊在原地愣了一秒，突然诡异地悟了一点什么自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爽的事：
方锐觉得逗他比逗孙翔好玩，才没对孙翔乘胜追击，而是对着自己得寸进尺，顺带着逗一下孙翔。不过方锐本身就是对更熟一点的人更放得开的家伙，所以才会在不熟的孙翔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但如果像是周泽楷吴羽策之类的过来和自己二选一的话，一切就不确定了。
孙翔拿着他的救命早餐有点不安：自己该不会挑拨了唐昊和方锐的关系吧？
“他就喜欢这样。”唐昊说，语气有点微妙的咬牙切齿。孙翔差点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口了，但回头一看唐昊好像在自言自语，就是表情看上去有点纠结，说开心也不对说不开心也不对，孙翔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袁柏清将唐昊这种表现定义为少男恋爱的烦恼期，让自己不要想太多，支持就完事了。于是孙翔放下心来。他不知道唐昊顺着回忆起了方锐对他那些好朋友各种奇怪的称呼，高高兴兴地打开袋子，惊喜地叫了一声：
“哇，有醋！”
对国家队的人来说，团队赛只要唐昊也在，他们就知道怎么锁定走猥琐流时的海无量了，搞得方锐这段时间总是被发现，只能在打一会儿强攻后又缩起来。
“这不对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方锐对周泽楷抱怨，他刚刚还在偷摸过去呢，就被按理来讲算视野盲区的周泽楷发现，毫不客气送了一溜串子弹。
“哈哈。”周泽楷只是笑，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感觉不太好表达，于是笼统地归结为直觉，然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喻文州和叶修，而那边这两人已经聊上了。
“太关注了。”叶修说。
“太关注了。”喻文州重复。
“导致海无量也被关注。”
“导致海无量也被关注。”
“喂喂，干什么你，学舌呢？”叶修不满道。
“学舌呢。”喻文州回答，端着的依旧是一副正经的模样，叶修看了他这样子直摇头——方锐说得果然没错，喻文州就是表面乖乖的实际上坏坏的家伙。
“所以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叶大领队。”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叶修无奈，他是真的不清楚，至少第九赛季的呼啸比赛中，唐三打没有体现出对鬼迷神疑的一种强烈关注，而第十赛季兴欣和呼啸的对战中，唐三打也没有追着海无量，可谁知道现在两个人又在一个队了，练习的时候唐三打的视角转着转着就莫名锁定海无量了呢？
“唐昊和方锐毕竟做过队友，可能也知道方锐的一些思路吧。”
“所以是唐昊暴露的我？”方锐已经蹲过去听了，闻言偷摸着脚步挪到唐昊边上，拽了拽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开玩笑道，“听见没昊昊，是你把我给暴露了欸，你该不会一直关注着我吧？”
“怎么可能！”唐昊的身体一下子绷住了，他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但顾忌到拉住自己的方锐，只能僵在原地，图留眼睛不安地乱飘，好不容易飘到方锐脸上，在撞见那双亮着的眼睛时又被烫得移开了，最后闹得脸上一片红一片白，方锐都以为他要恼羞成怒了，连忙松手安抚：“当然没有了，欸我当然是瞎说的，你别在意。”
唐昊的脸这下真的一片红一片白了，他想去瞪方锐，但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能烦闷说一句我下次注意。方锐听完笑嘻嘻凑过去说就知道你有在看我，于是得到了唐昊的冷哼声。喻文州和叶修在旁边看着这一出，两人对视一眼。
叶修：“哇哦。”
喻文州：“哇哦。”
叶修：“你哇哦什么？”
喻文州：“你哇哦什么？
叶修：“手残连说话也慢人一步吗？”
苏沐橙悠悠然拍了拍叶修的肩膀，示意看自己示范。她从两人身后飘过，走到唐昊和方锐旁边，拉长了音：
“哇——哦。”
她露出一个笑来：
“没关系啦，我知道的，只要和锐锐做过正副队，那能发现他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方锐若有所思：“好像也是这个理哦。”
苏沐橙刚刚迅速揪出方锐并重炮轰过去的暴行证明了所言或许并非虚言。而孙翔在旁边不敢吱声，苏沐橙这人明明知道了真相，却仿佛看热闹不显事大一样到处拱火。
叶修替还不明所以的唐昊打了个哆嗦：
“唐昊怎么惹沐橙了？”
喻文州看了一眼黄少天，想起什么：“可能是想到孩子长大了吧。”
“什么跟什么呢。”叶修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懂了，“慎言啊。”
喻文州笑：
“听不懂看不懂，总之就是不懂。”
叶修咋舌：喻文州这一下内涵的人可真多。
好在正式比赛时，唐昊已经把这点改了过来。而且世邀赛的行程实在太紧太匆忙，他自觉没多少时间去想方锐，也没经常去看对方。可他们真的站在冠军的台上时，他发现自己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追向对方。
此时方锐也正好看向他。
“唐队！”方锐对着他喊，眼睛亮晶晶的。
——他的手递向唐昊。
他的声音那样响，那样快乐，就像风一般，把久远的、两个人都以为再没有机会实现的诺言带到了此刻：
“我们是冠军！”
唐昊下意识牵住他的手，在炫目的金雨中，跟着大家一起高高举起。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灼烧般的眩晕，从手中的奖牌，到他们牵起的手。
完蛋了。
唐昊想，他终于无法再否认自己眼神追随着对方的原因，也无法再否认自己看见他时心脏的每一声轰鸣。
我再也无法否认，我喜欢你，这个我其实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实。
夺冠后的大家终于能松下一直紧绷着的弦，去逛逛自己想逛的地方。唐昊换好登山装备出门时，正碰上方锐一行人。
“去爬山呢？”
方锐打了个招呼，唐昊点点头，压低帽子，遮住自己看向方锐的视线，但又忍不住盯着他的领子看。方锐领子没完全翻好，翘起一个小角来，他下意识伸手去压一下，领子顺着他的力道乖乖安静一会儿，在他的手抽走后又弹起来。
方锐也笑着压了一下领子：“就是爱翘着，没办法嘛。”
“哦，那还挺像你的。”唐昊回应道，他不记得自己还胡乱回应了什么，只记得落荒而逃前方锐难得错愕的表情。等出门时，他才回过神来，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脸。
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啊。
他努力回想自己对方锐说的话，但是越努力想，方锐瞪圆的灰亮的眼睛越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很惊讶？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感到烦恼？
唐昊不知道。他本想在爬山的时候捋清自己的情感，可实在心烦意乱，登顶时他俯视着脚下的城镇，风吹过他的脸，心说你自由了吗？我自由了。我知道我不必再为了什么奇妙的自尊而强装不在意，只是我还是在烦恼，烦恼那个人只用无知无觉地笑着，便能轻而易举扰乱我的心绪。
我要稳定道心，哪怕真的喜欢这家伙，也不能被他轻易干扰。唐昊暗暗发誓，结果回来就看见逛完特产店的方锐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他又想干什么？唐昊想，又告诉自己只要不是什么事关尊严的事情，忍忍就忍忍吧，正好方锐慢慢习惯自己，这样说不定哪天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白了。
然后，他看见凑过来打招呼的方锐流眼泪了。
恰当的犯贱并不会让人感到尴尬，偶尔还能让人的关系更近一步，猥琐流的中流砥柱、犯贱的王者——方锐——坚信这一点，他和唐昊的关系大概就是这么变好的，不然唐昊去爬山前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开玩笑。综上所述，这就是方锐买完特产回来后决定在酒店门口蹲守唐昊犯贱的理由。
“哎呀，昊昊！”方锐语气亲昵地凑上去，唐昊蹙着眉头望过来。方锐知道这只是疑惑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眼泪自然而然就流了下来，在唐昊惊恐的眼神中，他一边心里得意洋洋地想看到唐昊这副表情就说明这个贱犯得值，一边眨巴着流泪的大眼睛说昊啊你为什么对我始乱终弃，明明你对我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了！
唐昊问我对你做过什么事，方锐理智气壮回答了牵手——他们确实牵过手嘛！比赛前的握手也算牵手，更何况前几天夺冠时他们也确实牵手了不是吗？唐昊的表情看上去很无语，方锐心里大笑着，准备等下就解释清楚，然后把买来的特产送出去。
唐昊听见方锐说自己对他做过亲密的事情还始乱终弃的时候，绷着脸不动声色问方锐我对你做过什么事？心里想以方锐性子这大概率只是开玩笑，毕竟方锐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件事，但下一秒听见方锐理直气壮说：
“牵手。”
唐昊愣了一下。
他其实知道这是玩笑话，也知道这个牵手绝对只是指平时比赛前的握手，顶天了也就是夺冠时他们的手握住高高举起，但他还是想起在飞机上时自己悄悄牵住方锐的手，那只手有点冰，也有点柔软，他想方锐总是表现得那么圆滑一个人，怎么就破釜沉舟般义无反顾选择转型去兴欣，怎么拿着海无量那样连滚带爬又锐不可当，滑稽但也惹人怜爱，可同样不容小觑的。
像风一样潇洒，像雨一样轻快，像火一样明媚。
是我看见的你，是我喜欢的你，是我渴望的你。
这家伙是自己不知何时就已经喜欢上的人，是自己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人，也是自己无数次为之烦恼的人。
——而这家伙一直都不知道。
然后方锐看到唐昊露出了一个笑。
那个笑有点奇怪，但多少带着要同归于尽的味道：
“这样啊。”
他抓住了方锐的手，接着，一点一点十指相扣，语气中还有些咬牙切齿：
“那你知道吗？”
在方锐逐渐意识到自己玩脱了的神情中，唐昊畅快笑起来：
“我真的偷偷牵过你的手。”
——就该让你和我一样，因为彼此心烦意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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