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味道愈发浓郁，加上原本就是饿着肚子前来，这一下，更是让朝旭暗自咽了好几口唾沫。
“好香啊，这里就是子羽家的厨房吗？”
厨房里只有是仪的妻子，看见孙权和朝旭出现，吓得手中的厨具都掉到了地上。孙权笑着走上前，捡起厨具还给在旁边手忙脚乱行礼的女人。
“介意我尝尝吗？”
“都、都是些粗食。”
“打仗的时候啥没吃过，夫人要不要也试试？”
孙权给朝旭也递上一双筷子，两个人就站在刚刚装进餐具里的食物边，品尝起来。女人站在一旁，手在自己的裙摆上攥紧，很是局促不安。
没多久，是仪也来到厨房里，女人本能地靠近他，是仪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而后拍拍她的手臂：“主上给我们带了头鹿，看看怎么处理一下，今晚招待主上。”
“是、是。”
“不必客气，我带了随从，他们来做就行，哪有自带食物过来还要主人亲自动手的道理。”孙权把筷子一放，“你们只要找一个存放剩下部位的地方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说起来，夫人以前还很擅长烤肉，可否秀一手？”
烤肉哪有什么擅长不擅长，这不都是烤熟都能吃吗？
“想吃哪个部位？”
“夫人选，辛苦夫人了。”
“等着吧。”
朝旭离开了厨房，去寻在院子里和等候着的随从们。她简单转达了孙权的要求，之后又对着那头硕大的鹿比划了老半天。是仪和他的家里人需要吃，孙权和她要吃，跟来的随从也没吃饭、他们自然也要吃。这一比划，大半头鹿就没有了。
鹿是大，架不住狼多。
她指挥随从们按照她的想法，把鹿进行切割，放血、切块、剁骨头，院子里到处是宛如屠宰场一般的声音和动静。引得院门外一阵骚动，朝旭猜测是街坊邻居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都按耐不住，过来查看情况来了。
若是开门，就免不了要请见到的人都来一口，可这样，鹿绝对不够分，更不可能给是仪家存。若是不开门，等下传出奇怪的言论，对是仪一家人的名声也不好。
朝旭有些犯难。
“你们先处理，我去找一下仲谋。”
“是。”
说来说去，这是孙权打回的鹿，也是孙权决定要送给是仪，她就算有想法，也不能替他做主。
“......虽然简陋，但味道十分可口。子羽，你可真是有福气。”
“陛下过奖了。”
“就像先前说的，你是我的近臣，我们认识了好多年，我肯定不能让你勤俭节约到影响自己的生活。”
朝旭在门口停下脚步，她听出他们正在谈话，准备等谈话结束再迈步进入。
“俸禄和赏赐我都会给你增加，田地住宅我也给你扩充，你还需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到这种程度。”
“臣、臣不敢接受，臣哪值得起这么多好处。”
“你这又是何必拒绝我呢？收下吧。”(1)
是仪一再推辞谢绝，孙权也一再坚持，这样的来回交锋进行了好几次，到了最后，是仪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孙权退了一步，说：“这样，既然你觉得，自己没办法无缘无故得到这些奖赏，那我给你派一个任务，你完成了，就拿走这些，完不成，我就撤销。如何？”
“这样也好，敢问是什么任务？”
“我和子鱼有个计划，想通过诈降诱骗曹休前来，耀我大吴扬威。这个计划除了你我、王后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我需要你去皖城，到将军刘邵那边任职，协助这个计划顺利进行。你可以做到吗？”(2)
“既然主上与臣说，那臣自然是当仁不让，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很好。这样你可以接受我的赏赐了吧！”孙权笑起来。
“自然、自然。”
朝旭估计着话题结束的时间，用手背叩向门边：“夫君，我有一事想与您商量。”
她不是没有如此称呼过孙权，只是次数比较少，孙权一听她开始喊他“夫君”，立刻以愉快的声音回应着：“来了来了。”从谈话的房间里走出。
“怎么了？”
“剁肉的动静太大，附近的百姓都过来了。我在想，如果开门让他们看到这个场景，是不是就得请他们吃点比较好？但如果不开门，我担心子羽在街坊的茶余饭后的谈话时间里，会有奇怪的传闻。这鹿毕竟是你打回来的，你说怎么算？”
“夫人都没有想到可以开门解释、但是不分给他们这个选项，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孙权笑笑，“只是夫人可能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说，“开了门，给他们分，当然可以。但如何保证每个人都能得到相同的份量，又如何保证不会有听说这里发肉、于是特地跑来的人？当这些人跑来后，却发现肉已经分完，又该怎么办？”
确实，她刚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果然还是不开门吗？”
“这应该由子羽决定，而不是我们替他决定，这是他的家，门外是他的邻居。鹿我已经赏给他了，就是他的，他想怎么处理，当然由他做主。”孙权说着，牵着朝旭的手回到屋内，向是仪转达了这件事情。
是仪垂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他咱三与孙权确认道：“我确实可以处理整头鹿，对吧？”
“那是自然。”
“我就算全分出去，也可以，对吧？”
“东西是你的，你决定。”
“好。”
是仪这才放心地朝着院门的方向迈开脚步。
朝旭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他这是要全部分出去吗？”
“这就是是仪，是子羽。”孙权又是欣赏又是无奈地笑了笑，“若是可以，我倒是想他把肉都独吞了呢。”
“你也可以这么要求他。”
“夫人曾经说过，要尊重别人的想法。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朝旭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因为我安排孙茹嫁给伯言，和我吵架的那一晚。我可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夫人赶出房间，记得可牢了。”
他眯眼笑着，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埋怨。
至于那头鹿，如朝旭预料的那样，是仪全部分给了街坊邻居和附近的贫困局面，一点没给自己留。
不，他还是留了。
他把鹿角拔了下来，并放进了自己的柜子里，过了好多年，这鹿角又因为有药用价值，被他送了出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天的最后，朝旭也没吃到鹿肉，也没吃到晚饭——尝是仪的饭菜也只是吃了一口——饿着肚子回了吴王宫，孙权也饿得要命，只能把厨子叫回厨房，简单地做了一碗汤面。
这是朝旭今年以来吃得最好吃的面。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六十二·吴书十七·是仪胡综传第十七》服不精细，食不重膳，拯赡贫困，家无储畜。权闻之，幸仪舍，求视蔬饭，亲尝之，对之叹息，即增俸赐，益田宅。仪累辞让，以恩为戚。）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六十二·吴书十七·是仪胡综传第十七》黄武中，遣仪之皖就将军刘邵，欲诱致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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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第十二回：突击！是仪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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