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的愤怒和不解无济于事。
现实就是虽然董卓花天酒地,一掷千金,大兴土木,不干正事,但随着董卓下令执行一次几乎与刘协无异的开仓放粮,不知为何,长安的粮价就诡异地自己降了下来。
再然后,灾情就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受灾的难民有粮糊口,长安的粮价恢复平稳,百姓买得起粮自然也不再抱怨。外界都歌颂朝廷的恩德,一片和谐之中,只有刘协在抓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半月前。
终于敲定与惠风楼的交易把券书拿到手,糜竺回到家就将券书就夹在账本里,珍而重之地藏在枕头下面。
对糜竺来说,区区八千万钱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券书上看似惊人的数字其实是由高昂的单价导致,听起来很夸张,实际需要糜氏交付的粮食并不超量,哪怕都损失了也在可承受范围内。
之所以如此重视,因为这是一次试水,也是商人的谨慎。财帛动人心,可长安的水太深,他不得不小心。
与惠风楼定下的第一批粮食的交付日期就在三日后,届时惠风楼一口气结清四千万钱,再三日,糜氏第二次交粮,惠风楼结清全款。
交易对象如此干脆自然是一件好事。若是以往,糜竺必然拉着对方打好关系,再为糜氏拓一条好用的人脉。
但现在……
为商多年,经历的多了也养出一点商人的直觉。莫名地,惠风楼越爽快,糜竺越觉得其中有事,心中总怀不安。
但愿是他多虑了。
糜竺惴惴不安地熬了两日,都没出什么事,刚要松口气,眼看着正式交粮的前一天,出事了。
冥冥中的预感发挥作用,长安城中忽地开始流传一条消息。
——董卓有意取缔市面上流通的五铢钱,熔铜再铸,另制新钱。
糜竺:“!!!”
随着这条消息的扩散,一夜之间,长安城内随处可见所谓的“新钱”,突兀程度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糜竺连忙派人搜罗了一些回来。“新钱”刚一入手,才摸了一下,他就心叫不好。
他摆弄着手中的“五铢钱”,翻来覆去地看,只看出这种小钱既无轮廓又无纹饰,轻飘飘的手感不用称量就知道肯定不足数,做工粗糙到钱上的字都不清楚。
如果不看原材料,可以说是毫无价值可言。
糜竺内心崩溃。
董卓搞什么呢?
这种东西怎么花的出去,这根本就不能算是钱啊!!
糜竺的想法就是长安百姓的想法。“董卓五铢”的出现像是在百姓心中敲下一记重锤,另铸新钱的小道消息甚嚣尘上,再度对长安城中本就混乱的物价造成致命打击。
钱似乎不再是钱,价格变成单纯的数字。粮铺中的粮价不再按天而变,而是两个时辰、一个时辰,一盏茶的时间,价牌上的数字就要翻上一番。
取钱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涨价的速度,一时间长安城中怨声震天,寻常百姓全靠家中余粮度日,根本买不起新粮。以物置物风气大涨,并且飞速扩散。
糜竺走在街上,他揉了揉眼睛,神情恍惚,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粮铺中新鲜出炉的粮价。
他私以为,他来到长安城的那一天,长安的粮价超过他这辈子所见过的粮价的总和。
毫不夸张,那真是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只等着人弯一次腰。
而现在,现实告诉他,他一斛谷卖十几万钱,竟然还卖亏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糜竺脚步踉跄地回到糜氏在长安的临时住所,打发走所有家仆,独自一人待在屋里,从枕头下翻出券书。
他看着券书上的条款目光微颤,半晌才从唇边泄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外地的商人带着粮食赶来长安,不是为了赚几分几厘的辛苦钱,而是奔着要赚大钱。
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似乎一斛谷十几万的价格不是他们想要,而是本就如此。他们按市价行事,怎么能算占便宜呢。
但是,为防止长安本地的买家反悔,大家心照不宣,几乎无一例外地在券书中增添了相当严格的违约条件。
一旦某一方违约,赔偿款就是一笔不可能付得起的天价。
糜竺也不例外。
只是彼时的他们没人能想到,现在被这些条条框框套牢的人居然变成了他们自己!
说到底还是贪了,脑子一热,什么都顾不上。
糜竺已经是众多商人中难得的冷静,他的冷静也成功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这份券书上的另一位,这位他在长安城一水的权贵之中精挑细选而出的特例,或许是此刻唯一一个可以再议条款的对象。
——惠风楼。
·
惠风楼雅间。
雅间里一躺一坐着两个人。
谢然不急不忙地抿一口刚煮好的茶,气度悠哉。郭嘉卧在榻上,翻着账本,啧啧感叹:
“有钱啊,是真有钱。长安的有钱人这么多,怎么不能再多嘉一个?”
自惠风楼开张日起,宾客络绎不绝,其中豪掷千金者不在少数,着实令郭嘉开了眼界。
虽然主意是他出的,但最低消费额度是谢然划的,郭嘉还因此和谢然争论过几句。
他觉得价格太高会起反效果,容易坏事,谢然则表示这才哪到哪。
现在看来,谢然是对的,是他郭奉孝小瞧了长安城的万千富贵。
郭嘉内心啧了一声。
长安还是太富了。董卓来来回回搜刮这么次居然还没把这帮人刮干净,未免太没有效率了!
郭嘉目光直直地盯着账册,眼珠子都挪不动,谢然放下茶盏,身体越过几案,伸手抽走账册。
“欸,明忻你干嘛!”
“少看。这东西看多了就该心痛了。”
之前赚得多满,最近就有多惨,因为长安城中飙升的物价,惠风楼不得不流水似的往外贴钱。幸好之前赚够了本,否则都不够现在亏的。
“哼,小气。”
郭嘉嘟囔几句后坐起身,懒洋洋地说:“小钱的消息放出去,等不到明天糜竺就会找上门,账册收起来也好,省的把人吓跑。”
明面上由董卓大兴土木,实则由他们主导以工代赈。对灾民来说只要有口吃的,沉重的劳动就不再是难挨的差事,而是活命的机会。
这套程序总归要有粮食先发下去,才能顺利运转。
长安有粮,但这些粮要么在董卓手中,要么就是各大粮铺囤积居奇,背后利益错杂,根本掏不出来。
他们只能从被钓来的外地商户入手,而在这些商户中,糜氏无疑是最有实力且最妥当的那个。
郭嘉谋划的一番取之予之能钓起糜氏这条大鱼,也是意外之喜。
单一个糜氏,就足以解长安粮灾之困。
“你倒是悠闲,事情都处理好了?”嘴上说人不干活,动作则自然地帮着添茶,谢然又道:“放出去的话也要能收回来,小心惹火上身。”
长安城中流通的所谓小钱全系郭嘉伪造,用以迷惑视线而已。
董卓的确有铸新钱的念头,不过谢然交上的计划及时打断了董卓的安排,没让对方将想法付诸行动。
想要顺利地进位太师,总归是谢然的计划吃相好看一些。董卓好钱也好权,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对于谢然提出的计划,董卓再一次感受到身边有靠得住的谋士的好处。
自从他和李儒的关系坠入冰点,董卓就再没这么顺心地办过一件事。
不仅不用他委屈自己,该花花该玩玩,还能给自己修大宅子,同时就把名声赚着,顺带事情也解决了。
从前这些事都是文优(李儒字)帮忙出主意。后来闹了一次别扭,虽然李儒服软全了他的面子,两人和好如初,但董卓嘴上不说,心里始终扎了一根刺,态度不似过往亲密。
谢然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李儒二号,身边有个会动脑子的,总归比什么事都要他亲自动手来的强,正好还能借机敲打一下对方。
哼,真以为他董仲颖离了他李文优就不行吗。
看看,小皇帝解决不了的问题,如今他董仲颖只要动动手就能把事情解决!
谢然要郭嘉注意的,就是防止春风得意的董卓扭过头看到小钱的利益后,再生熔铜新铸的念头。
关中的经济出了问题拉不回去,到头来还是坑到他们自己身上。
“放心,嘉心中有数。”
郭嘉的指尖轻敲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事事无忧只管享乐,如此好的美事,还真是让咱们这位董相国爽到了。”
董卓只管宴会畅饮修楼盖房子,谢然和他要考虑就多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谢然眸中笑意不减,“这不就是奉孝的计划吗?”
兵者诡道,阴谋亦然。谈笑间拿捏人心,是郭嘉最擅长的事。
对被利诱而来的商户是这样,对董卓也是这样。用一点点的好处,诱使对方掉入更深的陷阱。
而后——
收网。
郭嘉唇角微勾,透出几分肆意和张扬,“嘉说说而已。跑上跑下这么多天,还不许抱怨两句?”
他语气亲昵:“明忻可真心狠,要知道嘉为了你,可是连最好的友人都抛……”
咚咚——
敲门声。
“主君,糜家主来见。”
门外传来竹书的声音。郭嘉停住话头,谢然使了个眼色,郭嘉摊摊手,会意起身躲到屋中屏风之后。
谢然敛容正色,拿起手边的幕离盖在头上,遮住面容。
待糜竺走进雅间,刚一入门就见屋中坐着一位头戴幕离之人。他脚步微顿,再看对方身形应是男子,当即心头一跳。
落在外头的竹书适时合上房门。
糜竺神色镇定,不动声色地坐到谢然对面。
他语带恭维:“想来长安城中见过惠风楼东家的人屈指可数,没想到糜某今天竟有这份荣幸。”
谢然轻笑一声,他压低声音,暗哑的嗓音听起来比真实年龄更显沧桑。
“在下不过一介寻常人,当不起糜家主如此夸赞。”
“呵呵,先生何必自谦。”
糜竺面带笑意地从怀中掏出一份券书按在案上:“糜某今日来,主要是想问问,先生可曾听闻长安城内流传的董卓新钱之事?”
“知道,不过听人随口说说罢。怎么,糜兄也信小道传闻?”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啊。”
“哦……原来如此。”
谢然看一眼券书,带动幕离微微晃动,“券书已定,糜兄这般作态,是想如何?”
“我明白,券书既成,当然就要按照规矩办事。”
糜竺话锋一转,正色道:“只是其中些许细节,某还想与先生再商量商量。”
书契中的条款没什么问题,最大的漏洞其实是没有限制必须使用何种五铢钱付账。毕竟谁也没想到董卓办事如此不讲究,这么大的事说改就改。
假如惠风楼用小钱搪塞,理论上也不算违约。
但对于糜竺来说,一旦涉及新钱,那这笔买卖就不是卖不卖、卖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不能卖。
糜氏家大业大,这种小亏损咽下去也不碍事。
真正引起糜竺警惕的,是惠风楼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何种角色。
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钱的消息?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拉糜氏入场?
糜竺着人打听,发现除他之外,惠风楼还和其他许多户粮商勾勾搭搭,甚至会在竞争中帮忙抬价。其中往来交易,签下的券书何止八千万钱。
哪怕惠风楼前些日子日进斗金,这种花法也未免显得太过冤大头。
“糜兄想怎么商量?”
谢然为难道:“糜兄不知,这天子脚下生意难做,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哪是我们开罪得起?大家都是替人做事,你开口不易,我却也分外为难啊。”
替人做事?
糜竺神情一怔,脑筋一转,顿时感觉手边的券书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灼人。
他面上强装镇定,内心二度崩溃。
这、这……这惠风楼背后,该不会是董卓吧?
——绝对,就是董卓!!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巧!
糜竺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三天前,狠狠扇那时候的自己两个巴掌。
精挑细选,怎么就如此精准地选中最不该选的一个!
糜竺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谈了。他现在只想回家,回到徐州去,这辈子都不要再踏进长安。
这么点钱他赔的起,还是命比较重要!
“糜兄?糜兄?”谢然轻咳一声,“回神了。”
“哦哦,失态,失态了。真是不好意思。”
糜竺抬袖擦了擦额头冷汗,“糜某体虚多汗,让先生见笑了。”他态度反转,姿态比先前更加恭敬:“券书的事无须再谈,糜氏对内容毫无异议,一切都按之前说好的来……先生可还满意?”
谢然沉吟片刻,放下手中茶盏,发出啷的一声,糜竺心惊肉跳,差点从座位上跳起。
他的视线瞬间扫到屋中屏风,生怕下一刻屏风后面就冒出十几个刀斧手,挥舞着大刀冲向自己。
没想到故弄玄虚的效果这么好,谢然强忍心中笑意,面上仍是淡淡,“糜兄,怎么了?”
“没、没事。”糜竺的语气小心翼翼:“先生有话就说,糜氏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哎,千万别这么说。大家互惠互利,生意才和气。”
谢然略一犹豫:“不过,我这还真有一件事,恰好要人帮忙……”
谢然小声说了几句,糜竺听后,心中犹豫一瞬,旋即咬牙道:“好,既如此,这笔买卖,我们糜氏认下了!”
“还望先生说到做到……”
跟着谁干不是干,富贵险中求,拼了!
将糜氏拉入局,郭嘉果断出手平息长安城内关于“小钱”种种传闻。
市面上流通的小钱本就是赶工出来的残次品,数量不多,待流言退散,根本没人买账。
获得糜氏的支持,以工代赈的计划成功运转。灾民每天干活就能吃上一口热饭,不至于饿肚子,大家情绪平息,不再生事。
而城内,在谢然的暗示下,董卓再次开太仓,低价售卖官仓粮食,鼓励城中居民买平价粮。
后有糜氏主动配合降价,大肆倾销,成功抢占市场。
眼看着情势不对,之前大笔收粮的买家似乎一夜之间就跑个干净,谁也不想兜底。高价粮顿时无人问津,门前冷落。
像粮食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大户接盘,短时间内一个区域的消耗量存在上限,不会超出太多。
市场的购买欲被平价粮填满,那粮商手中的高价粮就只能砸在手里。
少赚总比不赚强,紧随糜氏之后,大批商人开始降价售粮。正如前几天一盏茶一个高价,现在则是一盏茶一个低价。粮价断崖式下跌,连跌几天后缓慢趋于平稳,维持在一个相对正常的价格。
平价粮的出现成功缓解长安百姓的生活困境,也为这场粮灾风波画上一个句号。
风暴过得太快,价格今天涨明天落,折腾的人心力交瘁。回头一数,才发现时间原来才将将过去一个月。
除了跟风购买屯粮的那批人,根本买不起高价粮的寻常百姓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灾情已解,久居深宫的刘协被请出来上朝,他的屁股沾上御座,就听到一道让他眼前发昏的声音。
“平饥荒,救万民,如此功绩,方为人臣表率!臣请陛下,进相国为太师!以告天下!”
一众沉默中,主动出言的人格外显眼。
刘协的身体微微摇晃,头上的冠冕重到几乎压弯年幼的脊梁,让他不得不低下头颅。
他眼前阵阵发晕,仍然坚持抬起头注视满朝公卿,用希冀的视线扫过一位位往常会跳出来反驳董卓的忠臣。
但话音落下许多,都没有人跳出来反对。朝堂公卿尽皆沉默,无一人出声。
刘协万分不解。
为什么?
每次事涉董卓,不管什么事,总会有一大帮人跳出来阻拦、反对,这次为什么没有?
刘协逐渐目露绝望。
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意识到,他所拥有的这个几经淘洗的朝廷,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朝廷。
其中究竟有几位是他想要的宁折不弯,铁骨铮铮,毫无私心的大汉忠良。
“哈哈哈哈哈!”
董卓哈哈大笑,无比满意地看一眼顺从的众人,他招招手,手下递上一个打开的匣子。
匣子中有纸有布有竹简,每一样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有盖着不知道多少个印章。
刘协离得近,瞧了一眼,满满一匣子竟然都是各种各样的书契。
董卓从中抓了一个,语带嗤笑地念出上面的内容。
“哦,让我看看这是谁的?马太常……这个呢?赵太尉……”
他随手一抛把书契扔了回去,吐出的话让刘协倍感心凉。
“真没想到满朝公卿对赈灾的事如此积极,各家各户上赶着买粮屯粮,想来都是心系难民,无一私心吧。”
满满一匣子,都是各家买粮的凭证。
谢然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董卓也惊了一惊。
这长安大大小小几十家粮铺,细数起来居然各个都和朝堂上的人物脱不开关系。
当粮价飙升到一定程度,普通百姓当然是买不起的,能买得起的无非就是那么一帮人。
这头进那头卖,到底是何人从中转手,又是何人在不断哄抬,所有结论,只在这一匣之中。
没人会认为自己是接盘的那个,而如今剩下的一地鸡毛,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要处理。
哪怕签了书契,寻常商人也不敢对长安权贵上门要账。不知道谢家那个小子使了什么手段,反正现在这些书契全在他董卓手上。
他才是债主。
“收着吧,这些东西,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董卓冷面起身,他一甩衣袍,大步走出宣政殿。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恭送太师——”
谢然和郭嘉在有意识地激化董卓和刘协的矛盾。
在谢然看来,让董卓直面刘协,就相当于让董卓去pk荀攸,他们美美隐身。
等董卓把人干掉又把仇恨全拉走,他们最后站出来收网董卓即可,算盘是这么打的。
但是事情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啦,接下来要到荀攸的反击了(扯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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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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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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