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忻！”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道人影飞扑过来抱了他一下。不同于时代的久违礼节让谢然微微怔神，而在他愣神之际，江闻主动退开，长袖一扫，姿态端正地行了一礼。
“见过谢廷尉。”
江闻偷偷抬起头，露出笑弯的眉眼。
“这，你我之间何必多礼。”谢然抬手扶起江闻，惊喜之中，神色柔和下来，“什么时候到的？来长安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派人接你。”
江闻反手拉住谢然，喜悦毫不遮掩：“我下午刚到。路上遇见两个好心人帮我指路，没费什么力气，何必让你特意派人去接。”
万幸谢然够出名，他随便打听一下就问到廷尉府的路，还有两个人美心善的好心人愿意带他一程，省了他不少事。
“而且惊喜嘛，被你知道怎么能算惊喜？”江闻看向郭嘉，笑嘻嘻地问：“奉孝，你说是不是？”
郭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公以为如何？不知这份惊喜，够不够平嘉方才的账？”
收下惊喜平了账，就不许再罚他了哦。
一步步都是套路。谢然睨一眼串通好的两人，笑容无奈：“你们两个……”
江闻笑着拉他一把，“好啦，明忻快来，看看我从晋阳带的好东西！”
对于这场并不算久的久别重逢，三人兴致十足，酒过三巡时至深夜才将将散场。
谢然让人把半醉不醉的郭嘉送回屋子睡觉，顺势留许久未见的江闻在他房中休息。
暖橙色的火光映照一室。谢然坐在暖笼边，借着暖笼的温度烘干泛着潮意的长发，微垂的眉眼透露几分慵懒。
江闻换上寝衣，正在像小蜜蜂似的勤劳铺床。
时人将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视为美谈，对于谢然的邀请，江闻同样满心欢喜。一起睡多好的机会啊，正好方便他悄咪咪打探消息。
江闻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谢然。
他穿越至今不足一年，其中谢然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就占据一年的小半时间。三四个月的分别或许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而言已算长久。
江闻瞄一眼再瞄一眼，接着欢喜地转回脑袋。
真好。哪怕许久未见，一点没变，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身边暖笼熏的热腾腾，谢然迷迷糊糊地困着。恍惚间听到一声异响，一转头，就看到榻上团成一团裹着被子蠕动的生物。
“做什么呢？”眸中泛起点点笑意，用着困倦又柔软的尾音：“常言灯下看人，我今晚看子笙，总觉得似乎哪儿变了点……”
江闻闻言一个坐起。他裹着被子，不明显地吸口气，脸颊两侧略显丰满的弧度顿时瘪了下去。
他含糊不清地说：“可能是黑了吧？秋天收棉花时子龙就说我晒黑来着。”
绝对是肤色，他是黑了而不是圆了。
“是吗？”谢然真挚道：“看来是了。我不在晋阳，你和子龙替我费心照料，未免太过辛苦，往后……”
“不辛苦不辛苦！”声音一高，含住的气一泄，江闻的脸颊悄然圆润了一点，“我和子龙都没觉得辛苦。”
做想做的事，不会有人觉得辛苦，该说乐在其中才对。
“话说明忻今天有感到惊喜吗？奉孝说你可能早就猜到我要来，所以才设计一出悬念，刻意没告诉你。”
他下午到廷尉府遇见郭嘉，郭嘉跟他说的谢然的猜测。
江闻目露狐疑：“我什么都没说，明忻怎么知道我要来长安？”
“我不知道，奉孝诓你的。“指尖梳过黑亮柔软的长发，谢然系上发带拢好头发，离开暖笼坐回榻上。
他的确不知道，他只是感觉罢了。
过往回信，江闻向来啰嗦，习惯于事无巨细。唯独上次回信中反常的言简意赅，不符合平日的风格。
分享欲不会轻易消失，谢然就想——既然不是写给他，那或许是想要亲口告诉他吧。一个念头而已，是对江闻的感觉。
江闻向榻里蹭了蹭，给谢然留出位置，气的又鼓了一点，“好啊，奉孝诓我！”
“别和他计较。你能来，我总是高兴的。”谢然笑意嫣然，“子笙打算在长安留多久？”
这可是个关键问题。江闻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发誓似的竖起手掌，“我来之前问过伯父和子龙，他们赞成我留在长安帮你和奉孝。”
当然，最想留下的还是他自己。
“晋阳那边还有事离不开你，没关系吗？”
“明忻放心，该弄的我都处理好了！”
待秋收事毕，江闻一下子就闲了下来。手边的几件事逐渐走上正轨，慢慢脱离他的能力范围，监工的任务算不上主要。
“新纸呢？不做了？”
提到这件事，江闻尴尬地用手搔了搔脸，“这个，勉强算成功了吧。”
元兴元年至今，改进的造纸术受多重影响仍未成为普及的造物。谢府不缺少书写的纸，其中不乏光滑细腻、噱头很大的昂贵品类。
江闻意图在提高产量，稳定出品的同时压低成本，但计划执行时却遇到预料之外的问题。
那就是水。晋阳的水不够。
司隶今年少雨水导致田地荒芜引起粮灾，危害甚广。
并州的雨水多一些，但种棉花比种小麦费水。今春试种的棉花面积不小，灌溉田地的耗水量超出预计。
造纸本身就是一项耗水量极大的工程，洗涤、煮浆一系列的步骤都离不开水。如果想要产业成规模，用水肯定少不了。如果要省水，最初试想的均价就要在梦中实现。
不能把量铺出去，造纸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用作坊式生产确认技术路线可行后，江闻转而停掉晋阳的造纸业务，想着以后再干。
“缺水……”谢然垂眸沉思。
水的确是个大问题。太原养骑兵，人吃马嚼耗费不小，几处盆地都要种粮食以供军需。田地靠水利引水，雨水多的年节勉强够用。
近些年气候变化，北方越来越冷，雨水少的时候种地都紧巴巴，大批量用水造纸的确不太合适。
若论合适，谢然现在就有一个好目标。他颔首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等我安排。”
江闻表示没问题。
“你和奉孝在长安怎么样？”他状似无意地问：“都在说我，你们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平静的心跳略微加速。绕了半天圈子，这其实才是江闻今晚最在意的问题。
他问的忐忑，没想到谢然想了想，平和地道：“长安无非是城大一些，人多一些。若论有趣，在我看来不比晋阳的山林游猎更自在有趣。”
“倒是有几家食肆的口味不错，子笙有空可以喊上奉孝一起去。他很喜欢的口味，说不定你也会喜欢……”
听起来真的很寻常啊……
江闻又打起精神，“那你和奉孝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要留在长安了？”
谢然沉吟一瞬，“我被召来长安的事，其中恐怕有些隐情。”他仅说了一句，就转而道：“天子式微，董卓猖狂。若我回并州，必然引起董卓忌惮，于谢氏不妙。”
董卓给他的两个选项，无论选什么、怎么选，只要谢氏的实力渐渐壮大，难免引起董卓的忧虑。凉州并州说到底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时的大方，说不定晚上就要后悔。
风暴中心听起来危险，实则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长安，各方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敢妄动。若此时离开，可能反为其害——
尤其是在荀氏暗中捣鬼的情况下。
“原来是这样……”江闻心中思量。
听起来没问题，但他总觉得还是不太放心，看来还得多查一查谢然身边的事。
要不然，明天从郭嘉那边下手试试？
·
第二日。
谢然要去官署点卯，所以起的很早。江闻已经成功培养出符合古代作息的早睡早起，谢然起的时候他就跟着起了。
时节由深秋转入冬，清晨露重，秋风带着凛凛凉意卷动窗帘。睡了一个好觉，精神饱满的江闻悠哉地靠在窗边赏秋景喝热茶。
郭嘉像游魂一样飘进屋，一步三晃地坐在桌前用朝食。
他眼下带些青黑，眼看着是昨夜没睡好，吃饭也没有有胃口。脑袋垂在食案上，机械地往嘴里塞馒头。
江闻难得有机会能站在制高点审判别人的作息不健康，此时见到郭嘉更觉意外，“明忻早就出门了，你怎么还在这？”
怎么说是个正儿八经的官，郭嘉不要点卯的吗？
无精打采的郭嘉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虚弱的语气硬生生装出两分恃宠而骄，“明公何许人也，岂能不知嘉的性子？”
能把迟到翘班说的理直气壮……江闻反应过来，对哦，现管郭嘉的人就是谢然啊。
指望郭嘉天天准时打卡上班和指望酒鬼戒酒一个道理，都是墙上挂帘子——没门。
除了按时完成分内工作，需要的时候人能到位不缺席，其它的事，谢然全随郭嘉的性子。
部门最大的领导不在意郭嘉迟到早退，旁人就算知道有猫腻也不会上去触霉头。郭嘉少听闲话，乐得偷闲。
顺着汤汤水水强塞下一个馒头安抚空荡荡的胃，恢复几分精气的郭嘉撂下碗筷凑到江闻身边。
他扒着江闻，迫不及待地问：“昨晚怎么样？明公都和你说什么了？快和嘉说来听听！”
要不要这么八卦？
看郭嘉双眼放光的样子，江闻嘴角微微抽搐，“同榻而眠你还想怎样，就随意聊聊天，说完就睡了。”
他昨天赶路累了一天，睡的又早又沉。要不是生物钟把他叫了起来，又不好在谢然那赖床，江闻能在床上趴到太阳晒屁股。
郭嘉满脸不信，江闻被他黑亮深沉的眼睛盯得发毛。郭嘉纠缠着要听细节，他只好磕磕巴巴地复述一遍昨晚的对话。
所幸谢然对他说的话没什么信息量，至于他问谢然的两个问题，倒是一个都没说。
江闻没觉得寻常的对话有什么值得在意，没想到郭嘉听完后颇为感慨。
江闻忍不住问：“有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郭嘉的视线移向窗外，看庭中深秋黄叶被秋风扫过，晃悠悠飘落，忽而语气莫名地感慨道：“嘉只是觉得，明公待子笙当真不同。”
“欸？我？”江闻神情微微一怔，无意识地勾了勾指尖，“是、是吗？”
除夕快乐（好早哈哈）[玫瑰][玫瑰]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风顺水顺财神[红心]今天晚上我要准时和大家拜年（握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