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星舟。”
没想到见宁星舟彻底说完了，她自己还在那伤感呢，诸葛亮反而笑起来：“亮能知道这些，这还得多亏了你。”
“为了陈仓，也为了因你而终将改变的故事。”他抬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锐利一如往常。
预见了所有悲伤，却还依旧愿意前往。他还是那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汉丞相诸葛亮，也永远都会是。
“所以答应你的，我今天完成了哈，”卸下了厚重历史包袱的宁星舟长出了一口气，“军队一路从陈仓班师回来，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还没休息就跑到我这了吧。”
“回去休息吧，孔明。该说的我都说了。说实在的，你不必言谢，我这一次帮你是为了你当初在相府收留了我，并不为别的。”
“收留之恩换陈仓城和历史剧透，我想你也不算亏本。自此之后我们也算两不相欠。待回到了成都之后你给我一个合法身份，然后我就离开相府，不会再劳烦你照拂。”
“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想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北伐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你想活六年还是十六年，全在你。”宁星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管怎么说，祝你好运了。”
诸葛亮却疑惑了： “罗马？什么马？”
宁星舟黑了黑脸，跟这种原时间土著交流就是这点不好，很多时候她习以为常的东西在这根本还没发生，就比如说她无意间说出的洗耳恭听结果把自己给卖了。
“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这么说明白了吧。”宁星舟打开了窗户，天色早已暗下去，月光皎洁的洒在秋末的汉中城，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就是在冬天的夜晚，转眼又要入冬了。
九点半了。她看了一眼手上的Apple Watch，没想到她和诸葛亮竟然聊到这么晚。
诸葛亮也知道时间不早，再不回去那真的就是破坏宁星舟的清誉了，很快告辞。
“你要走？”
出门之前的最后时刻他看着她，眼中跳动着无数未明的情绪，却很清晰的看得那是某种易碎未碎的想要开口的挽留。
“对，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去东吴，你知道的，我本就是江东人。虽然这个江东和我熟悉的那个不太一样，但至少气候环境上我会习惯一些。而且从历史上来看，三国之中东吴的政局相对来说最为稳定。我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在这个世界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回避了那道目光。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诸葛亮给了她去江东的机会，而那时候她放弃了。
但现在既然穿越者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么她就必须离开了。
她可以因为敬佩和感谢诸葛亮而帮他开点历史预知的忙，可从不意味着她就愿意把自己彻底卷入三国乱世绑在蜀汉的战车上。
“我知道了，我会为你准备好通关文牒。”看不见的地方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扣进血肉。
还是……留不住吗？就像是刚升起的希望在转瞬之间破碎。
他很清楚一座陈仓能改变的东西太过有限，一场在命运的洪流面前微不足道的胜利改变不了蜀汉终将衰亡的事实，就算不是263年也是264265，一样的。而宁星舟身为千年后的来客必然知道的更多，她或许有办法再帮上别的什么忙。
但人各有志，强迫别人为自己做事的那是曹操，不是诸葛亮的作风。于是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就在他推门就要和守在外面许久的护卫们汇合前，她却又突然叫住他：“最近好好休息吧，我走之前，再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历史上的263年魏军偷袭成都，刘禅投降。我用的词是偷袭。”
“但他们走的那条路，现在可没有人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偷袭成功。”月光下诸葛亮看见了宁星舟的笑，如此狡狯却又如此甜美：“既然他们能从这条路走过来，你自然也能走回去，不是吗？”
闻言诸葛亮笑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宁星舟惊讶的看着两行清泪从他脸庞上落下：“亮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不用谢我，这是为了还你的通关文牒。”她不愿承认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下定了这个决心：“我不愿欠人情，若是不能等价交换，我会问心有愧。”
“你给予亮的，早已远远超过亮帮助你的。”他摇了摇头，却又如何不知道宁星舟愿意和他说那么多不过是真心想帮他：“亮受之有愧。”
宁星舟笑：“你有愧不有愧我不知道。”她不知道他具体等了她多久，但看看外面围着的那么多百姓也知道时间不会短。她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堂堂大汉丞相，却为了一个未来的可能而做到如此地步，那一片赤诚让她震撼亦让她钦佩。
宁星舟不是理想主义者，明哲保身是美籍华裔日常的生存哲学，但她依然愿意帮助这种人一把。因为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给理想主义者留位置，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该死。
“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接着。”
然后她终于看向了他的眼睛。
“毕竟，在一千八百年后，也有很多人还是希望你能赢。”
那一晚上的月光很温柔，洒满了诸葛亮的归途。回去的马车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竟然一直挂着笑意，惹得唐桦都忍不住说：“丞相，您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有吗？”诸葛亮闻言试图让自己严肃一点，却还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很开心。
“是否因为宁姑娘？”看诸葛亮心情是真的好唐桦也不免大胆了一些。
诸葛亮没有否认：“是。”
宁星舟，宁姑娘。
原来她来自于一千八百年之后。诸葛亮想。那可真是漫长的时间。
“宁姑娘，丞相有请。”第二天宁星舟还在睡觉，就被水月焦急的敲门声吵醒了。
宁星舟起床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好个诸葛村夫，昨天刚说了那么多宝贵情报今天就吵她睡觉，她一人待在汉中的时候想睡到几点算几点，他倒好一回来就给她上强度。然后她一看时间，八点半。想了想还是把火压了下去，毕竟对于这帮子日常五六点甚至三四点就起的古人来说诸葛亮等她到八点已经够意思了。
“什么事。”看着来访的使者她还是有点没好气，一边问一边吨吨吨的喝她保温杯里的水，心道自己大概是吃不上早饭了。
“今日丞相要在军营中公审马谡，还请姑娘前往。”
这哥还没死啊？？宁星舟先是有些疑惑，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与原来的历史不同诸葛亮这一次刚回了汉中就被她弄去攻打陈仓了，哪有空来管马谡的事情，所以这四个月他也与历史上早就死了不同，一直蹲在汉中的大牢里，这会才被提溜出来。
“知道了。”宁星舟点了点头，心道自己也算马上要见证历史，简单收拾了下就上马随着使者去了城外军营。
她很快到了，这也算她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久第一次进这个年代的军营。诸葛亮早已安排好人在门口接应她。古来女子不可进军营，所以宁星舟一进来就招致了无数目光。而一走进中军大帐，她便看见诸葛亮此时正端坐在最中间，羽扇纶巾目光如炽。
这味，太正了。宁星舟心中默默满意，这才是最正宗的诸葛亮嘛。她第一次见诸葛亮是在冬天不用扇子，第二次虽然是五月但又是汉中城匆匆一见，那时候诸葛亮也没拿他的标志性羽扇。谁想到她已经认识了诸葛亮那么久却到现在没见过那历史上经典的丞相皮肤。
接着她看到了两边堂下站着的将领们，还有，中央跪着的那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
“星舟。”看着宁星舟进来诸葛亮脸上的怒容才收敛了些，他起身行礼：“你来了。”
“嗯，早。”她看了看站的满满当当的大营，所有将领此刻都在看她，目光中有好奇有震惊也有不解。
什么来头的女人能让丞相亲自行礼？
“是你。”跪在地下的马谡抬起头看见宁星舟，突然想起北伐前的最后一天他在丞相府碰见的“傻愣愣”的侍女，而风水轮流转，如今他已成戴罪之身将死之人，宁星舟却成了丞相的座上之宾。
“马将军。”她和马谡也算有一面之缘，此刻再见他就要死了，她虽不觉得他无辜，但也不感到高兴，在这样的时刻，她喊了他一声将军。
诸葛亮开口了：“马谡，你向我请命镇守街亭时，以全家性命担保言街亭必不会有失。可我问你，如今街亭何在？”
“街亭之失，皆是谡之过，请丞相责罚。”马谡惨然一笑，自知闯下了弥天大祸。
“如今知罪又有何用，”诸葛亮的语气猛然高了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你走之前我又多次告诫街亭是我军之根本，街亭一失我军粮道危在旦夕，进退不得。你要当道扎营，只需阻拦魏军拖到我率军前来即可，可你非要上山，王将军如何苦苦劝阻却半句不听。致使水源被敌人轻易切断三万军队顷刻间失去战力街亭城破。”
“我军首次兵出祁山讨伐曹魏，多少士卒在前线风餐露宿浴血奋战，又有多少民夫在后方崎岖蜀道中运输粮草昼夜不停。举国上下万众一心方能取下三城兵临渭水剑指长安——可事到如今，皆因你的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所有人的战果顷刻间什么都不剩下！”
“而你不仅如此，事发之后不但没有想着如何补救，反而丢下你的军队独自逃跑，致使我军大乱留下王将军独自一人竭力收集残军。若不是宁姑娘提醒，我在后方留下廖将军收到消息星夜奔赴前方稳住战线，还不知道魏军是否能一路南下直接断我军之后路生擒在这的所有人！”
很难想象平日里一贯稳重的诸葛亮能气成这样，作为离他最近的宁星舟脑瓜子都被他的怒吼声震得嗡嗡的，心想自己早饭都没吃到搁这来顺带挨骂是否有些不值。不过她倒也能充分理解诸葛亮为何如此生气，毕竟她在公司里做项目要是有谁被安排了一个实际不难的工作结果到了要给客户交东西的前一天告诉她什么也没写不说还弄坏了其他人早就提交上来的代码，她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第二天直接让他背后身中八枪自杀。
“你曾以全家性命作保立下军令状，然念在你昔日随我多年，屡进战策，立下功劳。如今便免去全家被株连，以临阵脱逃触犯军法之罪论处。”
“来人，推出去，斩立决。”诸葛亮闭上眼睛，坐下身来，下了最后的判决。
“丞相所言，马谡无可辩驳，甘愿一死。”马谡重重地磕头，眼含热泪。
“丞相......”王平出列试图求情，他也曾怨过马谡为何不听他的执意上山，但作为昔日共事之人他还是有些不忍。
诸葛亮没有听他多说，只是一摆手 ：“我若不明正军律，又何以服众。”
“只期望丞相好生看待我一家老小，让他们免于挨饿受冻饥有饭吃寒有衣穿。”马谡还是跪着，言罢抬起头来，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幼常，”诸葛丞相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与马谡私交甚好的诸葛亮。而此刻任谁也听出了他言语之间的颤抖，似乎是在向谁诉说着那副灵魂从来都不是铜墙铁壁：“你我情同手足，你之子即我之子。”
“全家老小，按月给予钱粮，不必挂心。”他看了马谡最后一眼，垂下眼目不敢再看。自赤壁之战后二十年来他已经失去了太多朋友，而现在又要亲手杀掉一个，又怎么能不让他痛入骨髓。
马谡站起身来，四周环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宁星舟身上，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笑了：“街亭和陈仓之事我亦有所听说，多谢宁姑娘替谡弥补这过失，若非宁姑娘只怕后果真的如丞相所言不堪设想，这次北伐也就真的无功而返。马谡资质平庸不能为丞相排忧艰难，但姑娘不同，姑娘身为女中豪杰，神机妙算，还请姑娘未来能做谡做不到的事，助丞相大破魏军，还于旧都。”
“马谡，辞别丞相，辞别各位将军。”
话音落下，随后，他跟着行刑的士兵转身离去，走向他的终点。
而诸葛亮此时也终于抬头，几不可闻的声音里宁星舟却清清楚楚听见两个字：“幼常。”
接着他看着马谡离去的方向，霎那间，呜咽出声，泪如雨下。
“如果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千八百年后小儿皆知的‘孔明挥泪斩马谡’的话，那么你赢了。”宁星舟闭了闭眼微微叹息，在众将领惊讶的眼神里走到诸葛亮身边半跪下，撕开自己随身带的手帕纸递给他，在他耳边用超级小的声音说：“擦擦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刘……先帝确实说过一些话，但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没人会不犯错，即使是你。”
“承认和后悔昔日所犯之错并不难，难得是如何与自己和解。”看诸葛亮依然在哭宁星舟也顾不上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了直接上手替他擦去眼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一次你可还只是刚刚开始。”
“也正是因为这是一场新的未知的开始，所以……”诸葛亮接过了那已经湿润的纸用泪眼看着她，士大夫的骄傲终于阻止了他说出那句话，可眼中恳求的神色却是明明白白。
诸葛孔明一生骄傲就连出山都要请三次，但现在他正在用眼泪去求一个陌生的女人——只因为他知道或许整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千年后的来客有挽救蜀汉结局的办法。
“你不应该如此。”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是最残忍的话，那就是理想主义者看着理想破碎，而骄傲者被迫放下身段低头。
她沉默片刻又何尝不知他的算计，可是正如诸葛亮所算好的那样，这是一个阳谋，他说的需要她明明白白的就是实话，而他为失去马谡的难过历史书上写的也情真意切。
“先回成都再说。反正我就算要走也得到南方沿长江顺流而下。”
若他用强硬手段与阴谋诡计留她她自然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可他用了一切的真实却反而拴住了她——她底子终究是个善良的人，又怎么做得到面对着那双忧国忧民的眼狠下心来说出拒绝的话。
所以她昨日不该说那么多的。
当她给了别人希望，就没办法做到轻而易举的转身走开了。
行刑人将马谡的头颅送上。宁星舟毕竟是个现代人，看着这如此血腥的场面皱了皱眉别过头去，而诸葛亮沉默片刻挥手示意：“厚葬。”
马谡的风波到此为止，诸葛亮知道，前方的路还很漫长，如果如宁星舟所说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机会，那么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星舟，你来。”他把宁星舟引到最中间的地方向众多蜀汉将领引荐她。他虽没了马谡，却得了宁星舟这握着剧本的女人的帮助，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这位是宁星舟，宁姑娘。”然后他正色，对下方一干将领说道：“当初正是因为宁姑娘的劝诫，我才在街亭后方留下廖将军待命支援，马谡之败也得以没有失去控制。也正是因为汉中城下宁姑娘劝诫，五月我军才会出兵陈仓攻其不备。我相信各位将军也看到了陈仓里魏军那些还没来得及用上的筑城材料与守城装备，若无宁姑娘，等到魏军彻底做好准备我军想再攻陈仓只怕是难如登天。”
“宁姑娘深恩于我军将士。诸位将军，如今这乱世纷争，曹贼凶逆，而我等欲兴复汉室，征程艰难，需广纳贤才。宁姑娘虽为女子，然其智谋超群对兵法韬略、行军布阵见解独到。亮今特拜其为军师祭酒，望她能辅佐各位将军，建言献策，引领我军克敌制胜，也望诸位将军今后与她携手共事，同进同退。”
“见过各位将军。”他都这么说了，宁星舟也只得行礼。
……他这又是何意？知道她志不在此还给她个官职？
明知是坑，她心里默默叹息，可她能怎么办？当众掀他桌子？
所以这算是当上官了是吧？但是，军师祭酒又是个什么官？就跟孙悟空不知道啥是弼马温，这对于某个美籍华人来说着实有些超纲了。
“见过宁姑娘。”既然诸葛亮都发话了那下方的蜀汉众人自然没什么可说，一齐回礼，只是心里都各自怎么想，那就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就是从汉中搬家回成都了，宁星舟跟着诸葛亮的大部队撤退，她这回带上了水月和厨子老张，还带上了她的滑板车和铁锅。回到丞相府以后她就跟诸葛亮申请一块地自己做饭，丞相府那难吃的饭谁爱吃谁吃。路上诸葛亮给她安排了马车她本以为自己能舒服些，结果蜀道那个道路质量和崎岖程度让马车里的她坐了一会就觉得自己要被颠吐了，自觉主动滚回到马上留下水月一个人在马车里，骑马虽然废屁股但还能吹吹风，坐在车里空气又不流通就是硬颠。
大部队都是步兵，她身为女子又骑个马混在一堆步兵里自然惹来不少目光，现在蜀汉军队都知道了自家丞相在所有将领面前任命了一位女军师，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好奇的士兵们纷纷往她这边看让宁星舟觉得自己活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别看了别看了，都是人，两个眼睛一张嘴，熄了灯和你们媳妇没啥区别。”宁星舟翻翻白眼，对这群在军营里几个月没见过女人的汉子，最好的方法是主动出击：“马上回成都，也还有俩月就过年了。就在此祝各位早日和妻儿团聚然后再抱个大胖小子吧。”
士兵们哄笑起来，没想到这位女军师倒是平易近人的紧。
“宁大人，那我们这种没媳妇儿的怎么办。”有个别胆大的起哄。
“这好办，你们周围的战友们家里肯定有姐姐妹妹吧，赶紧的趁现在联络感情，让弟兄在他姐妹和父母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这不就抱得美人归了？”宁星舟笑，轻易地又把问题抛回给众多士兵中去。
果不其然士卒之间开始互相打趣。
“老三，听说你有个妹妹年方二八？”
“滚呐，就你也想当我妹夫？做梦！”
一时间山道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为无聊的行军增添了几分乐趣。
“你倒是……大胆。”
宁星舟这才发现诸葛亮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下来策马来到她身边，有些无奈的说。
“毕竟在我们那个年代，男女之间早已没什么大防这一说了。”宁星舟耸耸肩。
“我指的，不只是这个。”
宁星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古代士大夫阶级天然的会瞧不起这些底层的没什么文化的士卒，更枉论和他们像朋友一样聊天唠嗑，《陋室铭》中不还是写“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嘛，而这片土地真正到了人人平等的年代那都是新中国了，即使是诸葛亮也没办法一下子思想跨那么多年。
“我们那时候人人平等了，不区分这个。”宁星舟看向远方的群山，目光一下子飞跃了一千八百年的岁月：“当然，不同的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运行逻辑，也没有谁是错的。”
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宣传什么人人平等，在生产力只能支持封建时代的时候宣传后世第一甚至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才有足够生产力作为根基的思想，本身就是一种笑话。
“所以那什么军师祭酒的官，是干嘛的。”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从袖子里掏出那官印：“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
“放心，只是参谋罢了没什么真的要做的事。当过官比起白身来说，对你以后的生活有好处。即使你离开了蜀地。这个年代的文化就是如此。”他摇着扇子轻笑，早对这个问题有准备：“星舟有经天纬地之才，我自然确信你无论到了哪里都能过的不错——但若是能走的更顺遂些，那想必是更好的。”
“懂了，我们那个年代这叫推荐信。”生于美国习惯了推荐信文化的宁星舟秒懂：“那么，多谢了。”
她露出笑容，却措不及防的撞进身旁人的目光里——熬夜批过公文的脸庞苍白如纸，可那眼神分明灼热的让习惯了西方直来直去文化的她都不敢与之对视，嘴唇微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化为轻轻的笑。
所以他明明想留她却还是放了她自由，他知道了自己的绝路却帮她铺好了在东吴的生路——因为他是诸葛亮，他不会强求任何人陪他走向那个注定悲伤的结局。
“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两人之间一下子被尴尬的寂静所填满，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
“这可一句话解释不清。”宁星舟见状也赶紧转移话题：“不过那时候整个中国都是一个国家了，科技交通都很发达，从成都到你心心念念的长安，只需要三个小时，也就是一个半时辰。”
“这么快！”听到这时间饶是诸葛亮也瞪圆了眼睛。
“是啊，我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刚从西安回了成都——那个时候的长安已经叫西安了。”宁星舟有些无奈地摇头：“可现在，我要再去长安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年了。”
“人生总无常啊。”她抬头看天，不知道现代社会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怎么样了。
“是啊。”诸葛亮低头一笑，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或许在想隆中的田野，或许在想赤壁的火光，又或许在想白帝城的大雪，谁知道呢。
然后他看到了宁星舟脚下的马镫。
诸葛亮自然不可能不认识马镫，但他也认为这只是个供骑术不精的文人上马用的，从未见过有人踩着双边马镫骑马。
“你为何带着马镫骑马？”他问到。
“你不觉得两边踩着点东西会稳一点吗？”宁星舟反问，随手放开了缰绳，任由马在崎岖的蜀道上面一晃一晃的行走着而她靠着两个脚用力依然稳稳的坐在上面，然后她抽出那把长刀甚至直接在马上站起来做了几个劈砍动作：“你看，我现在是不是也能当半个骑兵了？”她半开玩笑般说着。
“高中时讲欧洲史的老师讲过，马镫当年就是从中国传入欧洲直接导致了欧洲骑士阶级崛起，也导致了后来骑兵成为绝对的主要战力。”
诸葛亮得说宁星舟这句话他起码大半句没听明白比如什么欧洲什么骑士阶级，但看着明明没怎么习过武却靠着马镫能在马背上挥刀的宁星舟他懂了，而宁星舟的最后半句他也听懂了：未来所有的人都会拥有双边马镫，而骑兵的时代即将到来。
蜀地多山，骑兵施展不开也就罢了，但是他若是想攻打长安和洛阳，在平原地区没有骑兵力量只能等着被收割。可惜蜀地没什么马匹是真的，看来要是想逐鹿中原，还得先打下凉州。
回去就先在全军中推广双边马镫，看着还一无所知的宁星舟诸葛亮此时几乎用尽了全力不让自己笑出来瞬间也忘了她就要走的残酷事实，这个来自未来的女人总是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斩马谡片段是照着老三国写的完全复刻。
宁星舟现在的态度属于对诸葛亮没有滤镜的路人状态，她没有争霸的野心，对诸葛亮的行为表示敬佩但是不会让自己也被拖下水，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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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迟来的斩马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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