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之后的叶沅忆起那一夜时,依然是悸动而欢欣的。
“我活着的百年里,朝夕相处不过长青和容炫二人,一友一徒身死后孤身无趣,本想下山了此残生。我说过人一旦活到了一定年纪,就很容易看出一个人想要什么。那夜初遇,你虽一直笑着,周身却无半点生气,我便知道你同我一样,身在人世,心向黄泉。”
“直到下山入世,看见了温客行他们相携相扶,我就时常想,你与叶止,我和长青,会不会也曾经是这般模样。现在剩下了叶沅和叶白衣,为何就不能如当年一般?”
“一个人的雪山太冷,两个人刚刚好。”
“我不知你究竟活了多少年,心气到底折了多少,但我觉得我们现下可以试一试,活着有多好。我想活着,也想要你活着,哪怕你有一天真的不想活了,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共赴忘川。”
“我习惯了和无数高手过招,但不懂得如何同一个姑娘讲话,叶居主,你活,我才能活。”
“叶沅,沅沅,阿沅……”
这便是叶沅此生听过的,最好听、最心动的话了。
幸得天怜,让我们在即将离去时遇到彼此。
“成岭,把这小畜生背上。”
一行人赶路数日,终至蜀中,据叶白衣所说,龙渊阁近在咫尺。蜀中道路逐渐崎岖难行,马车难以通过,几个人便徒步上山寻找龙渊阁的踪迹。而不良于行的龙孝,自然由小苦力张成岭拿了竹篓背着,顺带负重练功了。
即使龙孝如何愤愤挣扎,也只得被按头扎进竹篓里,逃脱不得。叶白衣带路打头阵,领着几人踏入了瘴林之中。
“啊——”张成岭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歪,凭着这几日魔鬼训练成的流云九宫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温客行见张成岭居然没有摔倒,惊讶地夸了句:“臭小子,下盘功夫见长啊。”
张成岭还没来得及高兴,低头忽见绊倒自己的竟是一副人的头骨,惊吓到不停喊师父,躲到了周子舒身后。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周子舒嫌弃,不由呵斥。
叶白衣只是略略停顿,淡淡道:“前路凶险,不想死的就紧紧跟着我踩过的地方。秦怀章的徒弟,看好你这个蠢徒弟。”说罢就拉着叶沅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客行见叶白衣这般举动,小声对周子舒吐槽:“老妖怪,又开始占师祖的便宜!”
自那晚叶白衣一番剖心后,他们二人更亲密了些,如同天下互有情意的男女一般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叶白衣的举动更加光明正大,也不曾避着人。叶沅对此也没有意见,任由叶白衣折腾了去。
叶白衣在前方自是听见了温客行的话,像是示威炫耀般将叶沅的手收的更紧了些。
温客行在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叶沅感受到这两人的官司,好笑地回头对温客行叮嘱:“机关重重,跟紧些,休得胡闹。”又松开了叶白衣的手,提灯凝神,留下断后。
有了叶白衣在前开道和叶沅的后方戒备,一行人走得也算安稳。
叶沅这厢在队后警惕着周围草木风声,并未察觉到竹篓中龙孝的小动作,只听一小石子的细微破风声,随后便打在了一棵不起眼的树上。
几人周围原本静止不动的树,竟朝他们飞速移动,“刷刷”地弹出雪亮的刀刃,将周围的退路尽数封死,直袭而来。
叶沅提灯防守,果断攻向后方的机关刀刃,机关应声碎裂,木屑随之伴着扬尘飞落。叶白衣龙背出鞘,剑芒所到之处机关粉碎彻底,将前方的攻击尽数斩断。
叶白衣面色不善,一把掀开竹篓,朝里面威胁道:“臭小子,我劝你识时务些,你那些机关把戏在我这儿不堪一击。初犯可免,如若敢再犯,我让温客行掰断你的手指头。”
“哎,为何是我,我外号温大善人你不知?这等刑讯酷烈之事,我怎么下得去手啊。”温客行轻摇折扇,摇头晃脑。
“我倒看你心黑手狠,大有王温舒来俊臣之风。”叶沅揶揄道。
“冤枉啊,阿絮你来评评理!”
“闭嘴!”
张成岭疑惑道:“师父,龙渊阁主为什么住这种偏僻的地方?”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呗。”温客行不假思索。
“那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又弄了这许多机关,步步惊心的。万一他自己出来一趟,也迷路了怎么办?这不是和往自己床下放老鼠夹子一样吗?”
叶沅噗嗤笑出声来:“往自己床下放老鼠夹子,成岭你不会这么做过吧?”
张成岭不好意思挠挠头:“有一次我房里进了老鼠,怎么抓也抓不到,就往床下放了两只老鼠夹子,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忘了,一脚踩下去,夹断了脚。”
几个大人乐出了声,冲淡了几分紧张。
温客行笑道:“傻小子,世人之所以躲起来,无非也就那么几种原因。要么他总觉得有仇家要杀他,所以非得躲在一个谁也找不见的地方才行。要么嘛……”
叶白衣打断:“龙雀是个烂好人,一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从不与人结仇。”
“龙雀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这么些年我还没见过他同别人红过脸,”叶沅想了想,继续说,“若非要说他如何情绪激动,也就那么一次……”
“哪一次?”温客行问道。
叶沅朝装着龙孝的竹筐瞥了一眼,叹气道:“他儿子出生便残疾,去过神医谷求过我用《阴阳册》为他儿子治病,当时因为容炫他们几个嚷嚷着要建武库,我正在气头上就没见他,他在桃源津门口堵了我三天三夜,骂我没有医者仁心……他那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本就治不好,我就算答应了也没用……”
话还没说完,竹筐里的龙孝挣扎起来,却被周子舒一声得罪,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那便是第二种原因了,”温客行摇摇头,“伤心,他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索性躲起来谁也不见了……你师父若是不在了,我也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了。”
“呸呸呸,别晦气,”叶沅没好气,,“有我在你们想死都死不了,长命百岁。”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龙孝虽然无法动弹,嘴倒是可以吓吓人。
“想死吗臭小子!”叶白衣威胁着。
最后还是周子舒没忘记正事:“前辈,还请带路吧。”
行至半里断崖处,前路忽见开阔,两座悬崖间只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吊桥连接,拨开云雾只见一座楼阁显露真容,矗立在对面崖间,这大抵就是龙渊阁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不是要去龙渊阁吗,对面便是。怎么,你们怕我发动机关暗算啊?”龙孝冷笑道,声音诡异的很,“四个大高手押解着我,我还能反了天去?”
温客行嗤笑一声,拎过竹篓:“傻小子,我来背他。”背上竹篓就要踏上吊桥。
叶白衣拦住温客行:“哪轮得到你呀,我先去。”
“小心些。”叶沅道。
叶白衣摆摆手,率先踏上了吊桥,还重重地踩了踩,没有发觉异常才继续往前走。叶沅紧盯着叶白衣的每一步,突然见叶白衣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就要摔倒,她心里一紧便要飞身前去拉人。
“叶白衣!”
“前辈!”
“老妖怪!”
“哈哈哈哈……逗你们玩儿的。”叶白衣立马直立起来,回头哈哈大笑。
“幼稚。”温客行骂道。
“叶白衣!”叶沅怒喝。
周子舒也颇为无奈地摇头。
很快叶白衣便顺畅地走到了对面,朝着对岸几人喊道:“过来吧!”
最后几人商量着,温客行打头阵,周子舒携着张成岭于中间,叶沅断后看顾。几个人顺着叶白衣踩过的地方一步步走着,温客行不知踩到了什么,只听“咔哒”一声,心里顿觉不妙。
“小心!”
随着周子舒的提醒,吊桥从中间轰然断裂,四人没了支撑,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
叶沅反应足够快,飞速提气运起轻功“江月流芳”,在尚未离桥时足尖轻点,一把拽住了张成岭衣领,带着他飞向对岸,被叶白衣接住。
温客行与周子舒的下坠几乎是同步的,二人双双借力藤蔓缓冲了一瞬,还是坠入了崖底,不见人影。
“师父!师叔!”张成岭被衣领勒住不断咳着,不顾叶沅的阻拦,朝崖底声嘶力竭地喊。
叶白衣没眼看张成岭如丧考妣的蠢模样,一把把他拉起来:“行了行了行了,起来吧起来吧,别哀嚎了。小蠢货,自己动动脑筋,那臭小子发动机关,自己第一个掉下山谷,你以为他愿意跟那一对死一块?那其中必然有诈。”
张成岭听叶白衣如此说,才胡乱摸了摸眼泪,点头道:“对,师父一定不会死的。”
叶沅安慰道:“放心,他们没有大危险,定会平安的。”
叶沅与叶白衣带着安定下来的张成岭,踏入了身后的楼阁,待进入大门,内里空旷无人,只有不停转动的滑轮铁索。
“龙雀,我叶白衣在此,还不出来迎接吗?”叶白衣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喊道。
叶沅运功踏上一方高台,四下打量着这座诡异的空殿,想要找到什么突破口。
“前辈,我们要进去么?”
“阁内必定机关重重,我先进去一探虚实,你就在这儿等着,不许乱动。”叶白衣说着便飞身上高台,与叶沅并肩而立。
“这不是真正的龙渊阁吧。”叶沅道,“这般的粗滥机关,定是迷惑外人的伪装。”
“不错。”
不等再说什么,异变突生——
数道铁索脱离了滑轮,挟着风朝着高台上两人袭来,大有一番要把他们抽死的架势。叶白衣同叶沅自是默契后退,旋身躲开。怎奈铁索缠人,一时脱离不得。
张成岭这边亦是险象环生,地面上突出数把钢刃,张成岭猝不及防地躲避着追着他跑的钢刀,脚下本能踩的是熟捻于心的流云九宫步。
叶沅分了一半心神在张成岭身上,见他流云九宫步踏得极妙,这才稍稍放心,专注破阵。
可张成岭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叶沅登时转头看去,竟眼睁睁看着他掉进了突然大开的暗洞之中。
“成岭!”叶沅飞身想要去救,却还是慢了一步。
也不知这地板是何材质,无论叶白衣抽剑劈砍,还是叶沅抡灯砸过,竟毫发无伤。
叶沅叹气:“这下如何向子舒交代?我们两个人竟看不住一个小崽子。”
叶白衣虽担心,却还是道:“小崽子命大,会没事的。”机关已经停止,他走到大殿的窗旁向下望去。
“阿沅,来看,”叶白衣唤着叶沅,了然道,“这果真是个障眼法,原来真正的龙渊阁,在深渊之底……”
叶沅向下望去,深渊无尽,一座楼阁静静地倒垂在崖底——
这便是真正的龙渊阁。
昨晚梦见我评论区炸了,有人给我骂得狗血喷头,吓得我醒了爬起来看手机,还好还好,小可爱们还是很有趣温柔的。
马上清明节了,成岭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扫墓,现在他估计还在奔波来奔波去吧hhhhh
话说我好像把叶白衣写崩了……不过没关系,写同人嘛,开心最重要!(理直气壮)但是又好像没崩,毕竟叶白衣的嘴毒是针对小朋友们的,对他打不过的叶沅他好像也不敢毒起来。
欢迎大家一起来唠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