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叶沅莫名地睡不着,盘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灌着酒,突然隔壁张成岭房内传来了慌乱呓语。叶沅担心前去查看,正巧碰到了同样目的的周子舒。周子舒见来人,忙道:“你且去看看成岭,我去外面清理。”果然夜半有小鬼潜伏。
“救命......救命......爹......爹......救命......啊——”张成岭睡得极不安稳,急促呼吸几番,叫喊着惊起,昏暗烛火中看清叶沅,心中大定,平静了下来。
“别担心,有我和你周叔呢,今夜还很长,你且安心睡。”叶沅轻轻为张成岭盖好被子。
张成岭很是不安,抓住了叶沅衣袖,局促道:“叶姑姑,我睡不着了,您白日里点的香......可以再点一次么?”
“少量蝶引香虽能助眠,但多次使用会让人沉梦不醒的,”过度依赖药物可不好,叶沅眼珠一转,笑道,“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张成岭眼睛一亮。
“那我就讲一个五百年前震慑江湖的大魔头,江湖人称‘邪里风’。此人一天之内连杀三百三十三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牲畜都不放过。听闻他曾在江南小住几日,那几日江南郊外,尽是水牛尸体......”故事还未讲完,张成岭便沉沉睡去。看着张成岭安然入睡,叶沅想起了昔日被逼着在桃源津哄小孩子喝药的时光。
经这么一闹,叶沅睡意全无,走出房间带着酒飞身上屋顶,好巧不巧,温客行也在。
闹事者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叶沅还是可以嗅出淡淡的血腥味,皱着眉灌酒想要抵消这晦气的味道。
温客行将手里的酒壶递过,向叶沅发出邀请:“这是本地三十年陈的黄封,叶姑娘不妨尝尝?”
叶沅毫不客气,仰头灌酒。
“叶姑娘高义,为了李伯所托不惜护送千里,在下佩服。”温客行依旧摇着折扇,微笑。
“本就想逛完钱塘便转道太湖,都是为了游玩,先去哪里都一样。”叶沅看着温客行的假笑十分不喜欢,皱眉直言。
温客行对她的回答颇感意外,挑眉又问道:“叶姑娘医术精湛,既然是神医谷高徒,敢问叶姑娘师出神医谷中何方神圣?”
不是高徒,我就是那个神圣。叶沅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是回避:“没有师傅,无名弟子。”
温客行不语,叶沅一声不响地闷头灌酒。
过了好一会儿,叶沅似乎有些醉了,转头看着温客行的脸,竟与记忆中自家崽的脸渐渐重合,鬼使神差向温客行的脸伸手一掐,醉醺醺道:“小如玉啊,你怎么......还这么年轻呢。”
温客行听见“如玉”二字,彻底僵住,不管脸上疼痛,有些失态地捏住叶沅肩膀,小声狠道:“你到底是谁!”
叶沅灌了自己许多酒,并未使用内功化解酒力,她真的醉了,而且心情很不好,低落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家有很多崽,如玉,妙妙,还有......小凤儿。”
温客行呼吸急促,追问叶沅:“你说清楚!你是谁!”
“我啊......我是他们的.......哈哈哈......”叶沅自嘲般笑了,挣开温客行,摇摇晃晃要回去睡觉,声音飘忽,“老祖宗——”
徒留温客行一人双目通红,头痛欲裂。
次日清晨,叶沅从宿醉中醒来,运功化了酒气,便要同周子舒和张成岭离开。
谁知温客行就坐在门外,手里盘着核桃,笑意盈盈:“周兄起来了,吃不吃琥珀核桃仁?”
周子舒很是厌恶形似人脑的核桃,拒绝:“多谢温公子。”
“阿絮啊,你我好歹也一起出过生入过死,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一间破庙里过过夜,你怎么还张口闭口温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你说是吧,叶姑娘?”温客行状似委屈,好像没有考虑到后半句的叶沅。
这一夜过去,他俩关系就这么更近一步?叶沅看周子舒并不排斥这句“阿絮”,颇感到奇妙,显然她已经忘了昨夜醉酒。
温客行指了指身后三匹备好的马:“这马你们骑走吧,尽早赶到太湖,以免夜长梦多。”
张成岭感激:“温公子谢谢您,您和我们萍水相逢......”
“岂不闻倾盖如故,白首如新?”温客行打断张成岭的客气,收起折扇,意味深长:“我和你这位周叔,还有......叶姑娘,很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交情深不深,岂在于时间长短。”
叶沅后退一步,表示并不想和您温公子一见如故。
“张公子!您是张成岭公子么?”身后传来一阵喧嚣,叶沅回头,是昨日见过的众多乞丐,来势汹汹,他们死死盯着张成岭,就像恶狼盯着小肥羊。
怪不得昨日叶沅觉得他们奇怪,原来一早在这里等着唱戏。
为首的跛脚乞丐笑得伪善:“哈哈哈哈......朋友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在下丐帮大智分舵副舵主,受鄙帮执法长老黄鹤之命,受五湖天下盟之委托,四处寻找镜湖剑派遗孤——张成岭张公子。昨日有一弟子看见小公子的相貌,特别像我们收到的画像,所以今日我们来确认一下。”
叶沅询问张成岭:“成岭你可认识这位——”什么丐帮大智障副舵主来着?
张成岭不断摇头。
“他不认得你。”周子舒拒绝交出张成岭,同时与叶沅暗自警戒四面八方陆续围过来的诸多丐帮弟子。
叶沅不屑:“确认竟需要带这么多打手么,阁下未免太过嚣张,还要动手抢人不成?”
“不敢不敢啊,”乞丐头头仍带着笑面,对张成岭引诱,“张小公子,是大孤山派的掌门沈慎,嘱托我们来找你的。沈掌门你总该认得吧,他是你爹爹的结拜兄弟。”
张成岭抓紧周子舒的手臂,紧张向后退,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要跟着周叔和叶姑姑。”
是沈慎?叶沅皱眉思索,丐帮明显来者不善,什么沈慎依托极有可能是骗人的。
“抱歉,我也不认得。”周子舒冷冷拒绝交出张成岭。
乞丐头子收敛笑容,凶光毕露,恶声威胁:“我看张小公子受惊过度,似乎有些失了神志,该不会是——诱拐他的人给他下了什么药吧。”
温客行啧啧称奇:“这位老兄颠倒黑白的能力果然了得,做乞丐真是委屈你了,不如改行去做状师吧。”
乞丐头见几人油盐不进还出言讽刺,恼羞成怒,大喝弟子:“摆阵!”
下个鬼的药!做状师他也配?乞丐头胡搅蛮缠颠倒黑白气得叶沅不轻,当场就要抡灯砸过去,却冷不防被温客行钳制住手腕,向后拉过去。
这家伙不让我打架!叶沅不爽,危险地看向温客行,无声威胁他给个解释。
温客行不慌不忙,也不松手,手中力道之大几欲捏碎叶沅腕骨,淡笑:“叶姑娘宿醉不宜妄动真气,这些杂碎阿絮一人应对足矣,不妨和在下一起看护成岭。”
两人拉扯间,丐帮那边已经结好阵,阵法并不高明但胜在人多势众,妄图以人海战术耗死他们。叶沅想到那晚周子舒破敌所用软剑,想他此时破阵也是无碍,便随了温客行去。
周子舒见成岭有叶沅看护,便站立人前专心对敌。
温客行拉着叶沅在矮桌前坐下,专注欣赏周子舒对敌之姿,赞叹道:“阿絮这腰功得从童子功练起吧。”
好腰,好细,叶沅赞同。
突然,温客行靠近叶沅,认真地问:“接下来我们可以继续昨夜的话题了么?”
昨夜......她说什么了么?叶沅醉酒向来不记事,迷茫地看着他。
温客行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比如神医谷,比如......甄如玉。”难掩悲哀。
叶沅头痛,她和温客行说甄如玉作甚?果然一醉就容易话多,简单和温客行解释:“我本是神医谷中人,认识甄如玉不稀奇。”
温客行不信:“叶姑娘年岁不过二十四五,就算见过甄如玉也是襁褓婴儿,怎会印象深刻?”
因为我老不死啊,叶沅心想,直视温客行:“那温公子也甚是年轻,我在神医谷中从未见过你,你又怎会认识甄如玉呢。”
不等温客行说话,叶沅继续追问:“温公子如此急切向我探听甄如玉,可是在找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贪图什么?甄如玉夫妇死了二十年,早已化为黄土,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贪图的?”
“张小公子,跟我们走吧。”刚刚的乞丐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引诱张成岭。
张成岭慌乱地躲到叶沅身后,叶沅抬手一记梦徘徊,乞丐头重伤,倒飞出去。把张成岭丢给温客行,飞身加入周子舒破阵。
周子舒迟迟不肯亮出软剑,只是将白布沾水注入内力,抽倒数名丐帮。
温客行看热闹不嫌事大:“阿絮,你的剑也太软了。”
叶沅倒踢过去,一丐帮的竹竿应声断裂,露出了藏匿其中的兵刃。其余丐帮见伪装暴露,不再掩饰,纷纷亮出兵刃,凶相毕露。
“阿絮,这帮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别心慈手软了,亮兵刃吧。”温客行喊道。
周子舒并不想暴露软剑,只是赤手空拳继续缠斗,而此时内伤突然作乱,落地口吐鲜血。
奶奶个腿的温客行!你再试探下去,你家媳妇就要没命了!叶沅气急。
温客行见阿絮受伤,四枚核桃随风弹射,正中丐帮眉心,一击毙命。
叶沅见状放出一个梦境大千,丐帮团团重伤倒地,她扶起周子舒,捞着张成岭轻功飞走。
至于剩下的丐帮?自然是留给温客行收拾,谁叫他不仅烦人还难缠。
三人落入一小巷子里,周子舒靠墙,不禁骂娘:“娘的,还真要变成废人了。”张成岭见状很是心急。
叶沅扶住周子舒,给他拍背顺气,犹疑:“你的伤真的就随它去了?我可以治的。”经脉枯竭之象,她还是有些把握的,想要去探一探周子舒脉搏。
周子舒仍是拒绝:“不劳费心。”
叶沅拗不过,不再多言,只是给他渡了梦动千湖,让他好受一些。
感受到体内由叶沅带来的源源生机,周子舒轻松不少,流转滞涩的内力似乎也畅通了许多,不禁眼含惊讶看向叶沅。
见周子舒好转,叶沅淡淡催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罢。”
三人匆匆离开这是非之地。
叙述一下云梦的门派背景:
云梦属于治疗门派,在本文里,云梦几百年前因为南疆在中原带来的某些动乱,门派大部分医者以身殉道救治世人,剩下的幸存弟子另寻生机,创立神医谷——简单来说,云梦就是神医谷的前身。
至于更详细的,包括叶沅,叶澜和叶止的故事,会在正文完结后,出一系列番外来。
欢迎大家来提意见!
没有接触过一梦江湖的朋友可能对技能名不太熟悉,我简单科普一下,混乱了也没关系,不耽误剧情:
梦境大千:大范围伤害,眩晕
痴人说梦:范围眩晕伤害
梦徘徊、迷心入妄:这里简单归为单体伤害
梦动千湖:高强度恢复状态,加血条的
浮生若梦:又叫小抬手,加少量血
好梦长圆:范围恢复状态
如沐春风:复活技能,代价很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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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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