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隆背着洛尔凯钻进研究所侧面一扇严重变形的小门。
门内房梁被打断,一整面墙壁倾颓下来,正好和门边的加厚铁板墙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三角结构。
凯隆将洛尔凯小心安置在一块断裂的木板上,从胸前的战术口袋取出一个金属药盒。
几粒白色药片落入掌心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吃了。”他简短地命令道。
洛尔凯仰头吞下药片,喉结艰难滚动。
右腿传来的剧痛让他浑身痉挛——那感觉就像有人把烧红的铁钎一次次捅进骨髓。
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木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你先走吧,别管我...”他死死攥住凯隆的小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还能帮你争取一点时间。”
在黑潮中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洛尔凯知道自己唯一的作用只能是帮助队友争取逃跑的时间。他的死期已经注定。
凯隆冷脸不应,收起药盒,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
洛尔凯摇了摇他的手臂,咬牙道:“别犯傻!你不应该和我一起死。这次是我不小心,我...”
“闭嘴!”凯隆厉声喝住他,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别和我说这些。老实待着!”
他沉眸最后看了他一眼,绿眼睛流露出少见的脆弱,像易碎的绿玻璃,眨眼消失不见。“你不会死的。”他斩钉截铁地下结论道。
洛尔凯抬头看了眼门外已变成傀儡的“白雪”,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苦笑着闭上双眼。
凯隆利落地从腰后战术包抽出一支通体漆黑的圆锥形装置,约莫手掌长度。
他拇指一推顶部开关,尖端立刻亮起诡谲的蓝紫色冷光,在昏暗废墟中投下不祥的光晕。
他将圆锥体一头锋利的尖端刺入地板裂缝。装置发出高频嗡鸣,紫光如薄纱般笼罩住两人。
这是最新研发的MX-7型脉冲屏蔽器,能发射特定频段的电磁波——实验室数据显示,237.6Hz的波长能暂时抑制菌丝活性。
洛尔凯在强光中眯起眼睛。废墟里密密麻麻的菌丝在被蓝紫色灯光照到后果然停止了蠕动,像被按了暂停键。但两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这些种类繁多样式多变的屏蔽器具体效果到底如何还没有定论。
“等我回来。”凯隆打开头盔上的探照灯,冷白光柱在菌丝密布的废墟中投下一道刺眼的光痕。
他扭头钻进身后废墟间的缝隙,高大身躯很快消失在废墟间,只剩下探照灯的光斑在帷幕般垂落的一层层菌丝间晃动。
洛尔凯盯着渐渐远去的光点,从背后缝隙灌进来的狂风吹透他汗湿的衣衫。
屏蔽器的紫光在他周围明灭不定,像是暴风雨中摇曳不定的烛火。
Unity通过菌丝控制的俘虏大多是动物。菌丝依靠动物大脑保持活力。
一旦大脑被破坏,菌丝就会立刻寻找下一个宿主。如果找不到,几分钟内就会死亡。
所以,想要消灭菌丝,就必须摧毁“傀儡”的大脑。
他们现在被迫藏在研究所里,蔓延的菌丝就在他们藏身处不远的地方。
为了防止被菌丝发现,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事情。
超级士兵就是为了干这些事情才诞生的——消灭“黑潮”,从Unity手里夺回人类的生存空间。
他借着光源小心翼翼地钻过断壁残垣,踩过遍地蠕动的菌丝,发出令人不适的粘腻声响。
他看见半埋在钢筋混凝土里的试验台和电脑,打开头盔上的录像仪。
菌丝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他绕过瓦砾,发现研究所的大门并没有从外破坏的痕迹。这说明异变出现在研究所内部。
他更加好奇地观察起周围。
按理来说,这些研究所都是最高规格的保密制度,是一座座固若金汤的小碉堡。是什么从内破坏了他们?
他注意到所有菌丝都来自研究所西南角的一个向下的楼梯口。这是一个隐藏门。
菌丝破坏了门口,地板塌陷,露出一大块地底实验室的布局。
他垂眸看了看,密集的菌丝里至少躺着七八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
这些研究员全葬身在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里。
白色菌丝覆盖了一切,他勉强看出一个倾倒的手术台,和一台移动的心电监护仪。
试验室周围有几扇小门,里面都是空房间。
墙壁上有血迹。菌丝不断向外生长,像泛滥的洪水。
凯隆的军靴周围,细密的菌丝如活物般蠕动,灰白丝状体顺着战术裤的褶皱攀援而上,像无数贪婪的手指。
他冷静地从腰间取下一枚脉冲手雷,拇指弹开保险栓的瞬间,金属簧片发出清脆的“叮”响。
手雷划出一道抛物线坠入地下室。
三秒后,一道紫色光爆轰然炸开,冲击波震得整栋建筑簌簌发抖。
强光中,菌丝疯狂抽搐蜷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碳化,最终化作一地焦黑的碎屑。
凯隆低头拍打腿上残余的菌丝残骸,它们像被火烧过的蜘蛛网般脆弱地断裂。
探照灯扫过地下室入口,那里暂时恢复了令人不安的平静。
他瞅准时机,站在塌陷的地板边缘,纵身一跃。
一头肩高两米,气势汹汹的北极熊精神体落入试验室,大吼一声,一巴掌扇飞蜂拥而上的菌丝。
他端起突击步枪,精准点射菌丝丛里的尸体脑袋,一枪爆头,弹无虚发。
枪击声惊扰了地上的傀儡。他们纷纷爬起来,大张着充满菌丝的嘴巴扑向他。
茂密菌丝前赴后继地涌过来,像一米多高的海啸。
精神体北极熊咆哮着冲进菌丝,一掌一掌扯碎菌丝之间脆弱的连接。
凯隆一个侧身闪过扑来的傀儡,一脚踹中对方下颌,腐肉与碎骨顿时四溅。
他反手一记肘击,战术护肘直接砸碎另一个傀儡的头颅。
枪声响起,傀儡纷纷倒下。
整个“清理”过程非常快,枪口弥漫出的硝烟味被灌进研究所的狂风悉数卷走。
当他回到洛尔凯身边,研究所外的风更大了。
风中弥漫白雾,白雾里充斥危险的白色孢子。这是“黑潮”到来的前兆,是肉眼可见的□□。
洛尔凯吃了点止痛药,肌肉撕裂的疼痛依然阴云般笼罩着他。
他的脸色更加惨白,看了眼躺回自己身边的凯隆,哑声问:“都干掉了?”
“一个不剩。”凯隆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面无表情道。
洛尔凯凄然一笑,抬眸看见已经变成傀儡的白雪在地雷炸出的土坑附近踌躇不前,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它怎么了?”
凯隆答:“它在等。”
“等什么?”
“黑潮。”
很快,研究所西南面的树林最先出现异样,星星点点的白斑出现在树干和树叶上。
灰白菌丝从树顶垂落,像一场漫长粘腻的细雨。“雨水”在地面汇聚成粘稠的“河流”。
它们蠕动着爬过枯枝落叶,所经之处尽数染上病态的苍白。
整片森林很快被菌丝吞没,宛如覆上一层诡异的“雪被”。
菌丝群在研究所前的空地交汇,又继续向东北方蔓延。空气中突然弥漫起甜腻的花香,那香气浓得令人头晕目眩。
“白雪”不停抽搐的尸体被菌丝淹没时,只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转眼就化作血水渗入大地。
洛尔凯别过脸,指节抵在眉心,痛苦地呻吟一声。
天地间,“雪”越下越密。菌丝像活物般交织缠绕,渐渐遮蔽了最后一线天光。
一些粗壮如手腕的菌丝从二人倾倒的门板上爬过来。研究所倾斜的天花板上传来嘎吱嘎吱的沉闷响声。
树林里冒出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傀儡”一瘸一拐地从树林里走出来。
洛尔凯和凯隆同时伏低身子,紧张地朝外窥探。
“傀儡”就是丧尸,没有任何身体机能,只是被菌丝操控的木偶。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制造恐惧。
“傀儡”沿着菌丝在地面铺出的白色痕迹,慢慢悠悠地从研究所面前不过百步之遥的地方走过去。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当其中一名傀儡转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枪。
忽然,研究所半垮塌的墙垒轰然倒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倒塌声,扬起一片尘土。
洛尔凯一只手捂住口鼻,灰尘蒙住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一双苍白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吓得他虎躯一震,身上枪支与门板把手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下一秒,一簇细弱的菌丝从傀儡眼睛里伸出来,探向他的肩膀。
一滴冷汗从洛尔凯的额角一直滚落到面罩里。
凯隆抽出腰间匕首,目不转睛地看着菌丝穿过蓝紫色灯光伸向他们,一鼓作气地举起手,刚想砍断菌丝,一抹绿影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菌丝霎时缩回傀儡的眼睛。
傀儡重新站起身,困惑地在原地转了圈,像被水笔痕迹困住的蚂蚁,转来转去,突然又沿着“大部队”的方向朝前走。
洛尔凯和凯隆同时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突然像断掉的弓弦,骤然松弛的眩晕感让二人眼前一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白雾里,绿蝶随风飘舞,翅翼上的纯粹翠色清晰明亮,像一片孤独无依的嫩叶,纤细叶脉在迷云惨雾中透着新生的活力,在白雾里撕扯开一条狭窄的希望通道。
通道尽头,卢米娜安用床单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紧不慢地走向他们。
她脚踩过的地方,菌丝自动让路,露出深褐色的泥土。
在空中到处飞舞的孢子也自动躲避她的身体,好像在畏惧她身边飞来飞去的“蝴蝶”。
只有向导可以让菌丝知难而退。
因为“菌丝”在某种意义上就是Unity的精神体。Unity的精神力规模远超出一般的向导和哨兵,但S级以上向导依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它的精神体。
卢米娜安一眼就捕捉到研究所残破门框下那抹微弱的蓝紫色灯光。她快步上前,在门前单膝点地,俯身望向昏暗的室内。
“你们还好吗?”她压低声音问道,瞳孔微颤,是过度使用精神力的表现。
凯隆的视线如刀锋般刮过她的脸庞,在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中仔细搜寻任何可疑的闪烁。但那里只有纯粹的关切。
他下颌的肌肉绷紧又松开。在这片被“黑潮”肆虐的死亡地带,没有人比向导更了解如何对抗菌丝的精神污染。拒绝她,就等于放弃最后生还的希望。
“进来。”凯隆侧身让出通道,“Canoe受伤了,但没有感染。”
卢米娜安看见洛尔凯鲜血淋漓的右腿,皱了皱眉,弯腰钻进狭窄的缝隙。
洛尔凯脸色很差,冷汗打湿作战服,精神体蟒蛇无精打采地窝在他身边。
她伸手摸了摸蟒蛇光滑冰冷的鳞片,绿蝶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蟒蛇头顶。
她将洛尔凯拉近自己,解开他的头盔扔到旁边,一只手捧住他的脸。
二人额头相抵,意识海瞬间连通。所有的痛苦与恐惧山洪爆发般倾向她。
洛尔凯低吟一声,痛苦地闭上双眼,精神深处又感到无比的轻松舒适,像酸痛的四肢一下子泡进温水,又酸又痛又舒服。
他下意识握紧卢米娜安放在他脸侧的手腕,用力太大,疼得卢米娜安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意识海很快变回一片苍白的安宁。
卢米娜安抽回手,手腕刺痛,脸色白了白。
此时,研究所外的黑潮已渐渐退去,走入树林深处。
她回头看向半蹲在犄角旮旯里的凯隆,皱眉道:“我们得回去,尽快!还有一个1级黑潮,就在不远处。”
“1 级?”洛尔凯默默咂舌,刚刚清醒的脑子又有点发晕。
凯隆想了一下,问:“有多远?”
“恐怕不会太远。”卢米娜安不确定地耸耸肩膀,将扔在地上的头盔重新还给洛尔凯。绿蝶在空中随意翻舞,最后落到凯隆的肩膀。
凯隆端枪站起来,弯腰钻出研究所,头也不回地说:“你带他回去。我去引开黑潮。”
卢米娜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回头看了眼洛尔凯,转身跟着跑了出去。
“你疯了吗?你怎么可能拖得住黑潮?”她一把抓住凯隆胳膊,强行让他面对自己,厉声道,“黑潮只会碾碎你,像碾碎一只蚂蚁!”
凯隆淡然道:“我们回去也跑不过黑潮,谁都活不下去。”
卢米娜安噎了一下,冷脸道:“你不用去,已经有人去了。”
“谁?”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人去了。那个狙击手。”
“Fir。”凯隆沉吟一声,眉心打了个结,一只手握紧枪托,“他根本没做过这种事情,这太危险了。”
“可是他已经去了。”卢米娜安看着绿蝶在凯隆身边飞来飞去,焦躁地据理力争道,“你去他去都没差。何必一个接一个送死?”
凯隆目光凝重地看着她,斩钉截铁道:“这不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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