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将所有喧嚣与骚动远远抛在身后。
看着伊万挺拔的背影,陆知遥心情有些微妙。
刚才那一下确实没收住力道,有些过于张扬,直接把剧情给踹歪了。
乱套了。全乱套了。
《帝国荣光》的一周目里,他和这位谢尔盖家族的少爷,可不是在这种阳光明媚的新生报到日相见。
那一次,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玩家,他拿了个S级评价入学,一时间风头正盛。但在家族势力与实力俱是顶级的校园F4面前,也是完全不够看。
至于他和伊万的初次见面,本该发生在一个月后的雨夜。
那是学院西区的机甲模拟实战课演练场,属于高级禁区。为了做收集稀有图纸的任务,他趁着夜色摸了进去,翻越了禁区墙。
高拟真的暴雨夜,腥臭的烂泥塘,能见度不足五米的丛林战场。
翻过禁区墙的时候,陆知遥看见了两台被撕碎的模拟机甲。金属零件散落进泥浆里,还在滋滋冒着蓝色电火花。
战斗系二年级的伊万学长就在那堆燃烧的废墟中间发疯。
精神图景动荡引发的狂躁症,让谢尔盖家族的少主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这名词写在教科书上不过是冷冰冰的一行字,但落在这个S级哨兵身上,就是针对所有活物死物的无差别屠杀。
谢尔盖家族从不缺顶尖的向导团队,但这没用。伊万·谢尔盖的精神图景就像极北的永冻土,壁垒厚到了变态的程度,拒绝任何温吞的火苗融化它,那些向导连用精神触手隔靴搔痒都做不到。稍微碰一下,就会被那头暴躁的狼吓得脸色惨白地退出来。
因此伊万常年依靠注射高浓度的向导素抑制剂来强行压制躁动、维持清醒,长期的大剂量注射导致他产生了极强的抗药性。药物就像把高压锅的泄气阀给焊死了,黑色的精神垃圾逐渐积攒成了剧毒。
加上这个该死的模拟环境——腐烂的沼泽,混着铁锈味的泥水。
这简直就是伊万童年随父辈在极北边境绞杀虫族时的噩梦复刻。现实与记忆重叠,理智崩断,他陷在战壕里彻底出不来了。
西伯利亚狼已经彻底失控了,獠牙外翻,脊背拱起如一张拉满崩坏的弓,肌肉块块隆起。每一根银灰色的鬃毛都像淬毒的钢针般炸开,根部噼啪炸裂着因能量过载而溢出的蓝色电弧。
它在泥沼中横冲直撞,合金打造的模拟机甲在它爪下就像几张湿透的薄纸板,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甚至还没传出来,就被它喉咙里滚出的咆哮彻底吞没。
它对着虚空疯狂撕咬,甚至把自己的前爪咬得鲜血淋漓也不松口,每一次呼吸喷出的高温白雾瞬间蒸干周围的雨帘。
周围所有人都抱头鼠窜,生怕被这个S级的疯子误伤。
只有陆知遥往里走。
他不是圣母,可没那个闲心去拯救什么迷途羔羊。
只是在那一刻,他游戏界面右上角弹出了一个金色框:
【限时成就:绝境抚慰者(全服唯一)】
【获取条件:在目标狂暴值突破100%的状态下,单独完成精神安抚。】
金色的徽章在雨幕里闪得诱人,事业批陆知遥完全抗拒不了。
于是他也没客气。
雨水混着机油味和血腥气,顺着少年的下颌线往下淌。他踩着漫过脚踝的烂泥,走到那头失控的野兽面前,精神触梢粗暴地撬开了伊万即使在发疯边缘也硬得像块臭石头的精神壁垒。
不管不顾地撕裂。入侵。强行接管。
伊万在精神维度里对他挥拳咆哮,西伯利亚狼在图景里发疯,试图咬断狐狸的脖颈。
陆知遥完全没给伊万挣扎的机会。九尾狐的长尾巴蛮横地死死绞住那头野兽的后颈,他凭借精神力优势,把伊万·谢尔盖错乱暴虐的深绿色眼睛摁进泥潭里。
那晚的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不可一世的西伯利亚狼像是被抽掉了脊骨,湿漉漉地趴在陆知遥的脚边,只会发出讨好和臣服的呼噜声。
【结算评价:SSS。】
陆知遥拿到了他的成就,拍拍屁股走人,顺便收获了一条从此以后怎么甩都甩不掉、甚至敢把家族联姻协议撕得粉碎的疯狗。
对于陆知遥来说,感情游戏是他完成主线任务后顺带撒的一把调味剂。只要通关那一刻的数据足够漂亮,过程并不重要。
现在好了,因为一块碎掉的水晶,进度条被粗暴地拉快了整整一个月,从新时代对抗路哨向关系变成这种“霸道长官强制接管问题新生”的走向。
剧情像被顽童踹翻的多米诺骨牌般崩塌重组。
那只扣在手腕上的手掌滚烫、干燥,掌心的茧磨着陆知遥娇嫩的皮肤,带着死也不肯松开的力度。
如果F4的剧情都发生了偏移……
痛感顺着神经末梢爬上来,陆知遥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角。
那他呢?
那个总是高坐云端、克制守己,最后却在他身上彻底失控的帝国太子。
凌昭渊。
那双永远带着悲悯与理性的黄金瞳,是不是也会提前向他投来注视?
要是那个男人的出场也随着蝴蝶效应而提前……
陆知遥心底不禁生出一丝隐秘的兴奋战栗。
两侧华丽的哥特式连廊飞速后退,成了流动的绚丽色块。
“到了。”前面的人停下。
陆知遥没刹住,鼻尖撞上一块硬邦邦的背肌,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伊万抬手在门禁上验证虹膜。
“滴——权限确认。学生会纪律部欢迎您,谢尔盖首席。”
沉重的橡木门被推开,冷气扑面而来。
学生会首席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太多的装饰。巨大的黑色实木办公桌,整墙的纸质档案,冷兵器架,以及角落里一台待机中的检测仪。空气过滤系统开到了最大。
伊万把他推了进去,反手关门,“咔哒”一声反锁。
两个人的封闭空间。
陆知遥揉了揉被捏出一圈红印的手腕,抬起脸,怯生生地问:“学长,是要在这里做笔录吗?”
他眼尾微红,看起来像是被刚才一路上的低气压吓坏了。
伊万转过身,视线落在那个红印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没说话,脱下板正的制服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动作间紧绷的衬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背线条。随后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然后径直掠过了那台正亮着绿灯的检测仪。
“坐。”伊万指了指窗边的黑色真皮沙发。
陆知遥依言坐下。沙发很软,他整个人几乎陷进去,显格外小只。
“刚才在广场,监测仪爆了。”伊万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听起来格外低沉,“现在,我要重新确认你的精神阈值。”
“那台机器……”陆知遥指了指角落。
“那是旧型号,坏了。”伊万面不改色,视线虚虚触碰在陆知遥开合的唇瓣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陆知遥挑眉。那上面明晃晃亮着的待机绿灯,是在嘲笑谁的智商?
但他没拆穿,而是有些好奇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伊万像是有些热,解开了领口一颗风纪扣。他走到陆知遥面前,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下身,投下的阴影完全覆盖了沙发上的人:“鉴于你的不可控性,为了学院的安全,我要进行人工覆核。”
这个姿势太近了,近到陆知遥能看清他瞳孔深处翻涌的暗绿风暴。
人工覆核。
真是个好词。通常只在伴侣之间,或高危情况下向导对濒临暴走的哨兵进行深度疏导时所用。
对于一个刚见面的新生?这算骚扰了吧,学长。
没等陆知遥做出反应,空气突然扭曲。
一头巨大的灰色猛兽凭空跃出。它几乎填满了半个办公室,浑身的毛发如同钢针般炸起,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一脸凶相的西伯利亚狼并没有攻击,反倒像只看见了肉骨头的大狗。它绕着沙发转了两圈,巨大的尾巴甚至因为兴奋而扫到了茶几上的水杯,带起的劲风吹乱了陆知遥额前的碎发。
然后它凑到陆知遥的腿边,鼻翼疯狂耸动,贪婪地嗅闻着陆知遥身上的气息,喉咙里发出黏糊糊的吼声。
伊万的脸僵了一下。
“灰风,退下。”他厉声呵斥,额角青筋暴起。
这头跟随他征战极北、撕碎过无数虫族的凶兽,傲慢到连家族里的长辈都不屑一顾,现在却像大型犬一样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向导面前摇尾乞怜。
狼委屈地看了主人一眼,不情不愿退开半步,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依然盯着陆知遥,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陆知遥没忍住,噗嗤乐了:“它看起来……很喜欢我?”
“呜……”威风凛凛的雪狼喉咙里发出一声变调的呜咽,庞大的身躯轰然塌陷。它前爪扒拉在陆知遥的膝盖上,低下头颅,用湿漉漉的鼻尖急切讨好地去拱少年的掌心,尾巴甩得几乎要出现残影。
陆知遥抬起手,插进雪狼厚实的鬃毛里,指尖轻轻挠了挠它耳后的软肉。
“好乖。”
少年轻笑出声,声音像一把软钩子,直接钩进了伊万的大脑皮层。
“学长,”陆知遥抬起眼,看着浑身僵硬的伊万,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你的狼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狼背上的脊椎线滑落,激得西伯利亚狼发出一声舒服到变调的叹息。
伊万耳根有些发热。他黑着脸,硬邦邦地解释:“它是在评估你的危险性。如果你敢有任何异动,它会立刻咬断你的喉咙。”
好蹩脚的谎言。
陆知遥身体后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陷在沙发里:“那好吧,伊万学长。你要怎么人工覆核?需要我……配合什么?”
伊万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单膝蹲下,保持视线与陆知遥平齐。这个姿势极具压迫感,又透着一股莫名的虔诚。
伊万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危险:“放出你的精神力,我要测定你的波段。你是向导,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试着攻击我,或者——”伊万顿了顿,声音沙哑,“安抚我。”
夹带私货。
这哪是测试,这分明是渴求。
这头已经在狂躁边缘的野兽,嗅到了让他魂牵梦绕的良药,正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摇着尾巴乞食。
陆知遥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的跃跃欲试。
“既然学长要求……”
想测?
行啊。
下一秒,一股极其霸道又冰冷至极的精神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在狭窄的办公室里猝然崩开!
伊万瞳孔骤缩。他的指尖用力碾过掌心,借着疼痛才勉强维持住理智。
“把你的精神力注入它的图景,”伊万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砂纸在磨。他盯着陆知遥那只在狼毛里作乱的手,眼底闪烁着某种极度危险的暗芒,“试着安抚它……或者,控制它。”
“如果我做到了呢?”
伊万撑在沙发两侧的手臂肌肉贲张。他俯得更低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交缠。
“如果你能做到,”他一字一顿,“你的评级表,我会给你全优。”
陆知遥勾唇,直视着他暗绿色的眼睛:“多没意思,那本就是我应得的。”
“如果你输了,”少年的指尖离开了狼头,缓缓向上,虚虚地点在了伊万心脏的位置,隔空画了一个圈,“我要你以后都听我的。”
伊万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听到自己心里那个关着野兽的笼子,“咔嚓”一声彻底打开了。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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