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一处客栈中。郭芙佝偻着身子躲在郭靖黄蓉的房门背后,偷偷听着房间里父母的争执。
“靖哥哥,我们这次出来是想找我爹,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我们又带了个孩子回去,他一个不高兴更加不会随我们回桃花岛了。我们岂不是白出来了?”
后来郭靖说什么郭芙并没有听到。因为此时的郭芙已经捏着大公公柯镇恶给新买的小鞭子去找杨过了。
爹爹妈妈一贯感情极好,很少有闹红脸的情况发生。这次都是因为杨过那个混小子爹爹妈妈才会吵架!我要去教训他一下才是,好好给妈妈出口气。
不过妈妈为什么不想让杨过和我们回桃花岛呢?爹爹说杨过的爹爹和他是结拜的兄弟,还让我要多多照顾杨过,还让我叫他杨大哥。
走到杨过房门口的时候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了爹爹之前和我说的话。可是、可是爹爹妈妈都因为这个混小子吵起来了,自己不给妈妈出一口气实在是憋得难受。
小郭芙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圈,有了主意。大武哥哥小武哥哥都会些功夫,杨过却是个孤儿只会些简单的拳脚。不如自己叫上大武哥哥小武哥哥,还有杨过。借着练武的功夫大加夸赞大武小武哥哥。到时杨过这混小子肯定心里不舒服,把他气一顿也算是报了妈妈和爹爹吵架的仇。
脑子里想象着杨过生气又不好发作,只能跟着我一起夸赞武家哥哥的憋屈样子,小郭芙憋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小美人?你躲在我门口偷偷笑什么呢?”
杨过似乎是在门口偷偷看了郭芙许久。此时才猛地一拉门。斜斜倚着门框看向郭芙。
此时杨过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新衣服。只是面色因为中了冰魄银针颇为不佳,但还是掩盖不住那张初露锋芒的英俊帅脸。
郭芙被他突然开门吓了一跳刚想开口抱怨。一抬眼看见的确实一个俊俏小公子。顿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去了。
“我、我、我呃呃,对了!我和大武哥哥小武哥哥要去练武!杨过你要不要一起?”
杨过原本倚着门框看向郭芙的眼睛里还带着些不明显的笑意。此时见她说话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不清楚的原因突然开始不高兴。转身进屋把门狠狠一摔。
“小乞丐不敢和郭大小姐一起练武,你还是跟你的大武哥哥小武哥哥一起罢!杨过是病痨鬼可不敢靠近你们!”
杨过本来只是想奚落郭芙几句。不成想自己越说越气。话语中的夹枪带棍是藏也藏不住了。
郭芙也是被杨过的话气的够呛,可是记着爹爹的话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杨过对着干。只能憋闷地重重哼了一声后转身就走。
刚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郭芙去而复返。
自己这次本来就不是真的要带杨过去练武,只不过是想气他一气。自己若是就这样轻易的走了,那自己岂不是白白跑来被杨过欺负一番?
想通之后郭芙再次走到杨过的房间门口。
“杨大哥?我们三个也挺无聊的,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起码你可以和我说说话呢。”
房间内杨过正在喝水,闻言似乎是被呛到了,狠狠咳了好几下郭芙才听到他的脚步声。
几息之后郭芙面前的房门再次打开。杨过直直看着郭芙。
“你想干嘛?怎么突然叫我杨大哥?你莫不是想整我吧?”
郭芙的内心猛地被他看破,一时间紧张的说不出话,疯狂的咽了两口口水后才恢复了一点。
“我能干嘛啊,当然是想和你一起玩了!你怎么这么想我啊,我不和你玩了!”
眼见郭芙狠狠一跺脚就要转身跑开,杨过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虽然她刚刚的表现十分奇怪,里面肯定有些门道。可杨过也不知自己怎么的,就是不想看见她那样委委屈屈的跑了。总想把她哄好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嘴巴臭胡乱说的,郭大小姐不要生气。”
本来刚刚郭芙还是心虚的想赶紧溜走,此时被杨过低声一哄瞬间忘记了刚刚的心虚。仿佛自己真的是好心被杨过辜负了似的,眼泪都险些憋不住。
“你就是坏!怪不得我妈妈不想带你回桃花岛呢!妈妈一定是知道带你回去你一定会欺负我!”
郭芙憋着泪就这样斜斜地瞪着杨过。一张小白包子脸涨得发红,着实是一副可怜样子。杨过看在眼里只想搂着她轻声哄着,都没注意郭芙嘴巴里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应着郭大小姐的无理取闹。
又过了片刻郭芙才从委屈中走了出来。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隐约知道自己似乎又闯了祸。见杨过一副没听到的样子才微微放下心。冲着杨过粲然一笑。
“杨大哥我不生气了,我们快走吧,我还没去叫大武小武哥哥呢,你是第一个!晚了来不及了!”
杨过被郭芙几句话哄的脸上露出个笑。郭芙虽然嘴上叫的武家兄弟亲密,其实也就是因为郭伯伯收了他们做徒弟吧。她还不是第一个过来叫我的?师兄又算什么?自己爹爹与郭伯伯是结拜的兄弟,郭芙与自己自然是比那大武小武更加亲厚的。
想着想着,杨过甚至微微笑出了声。这下看着郭芙自是哪哪都十分顺眼可爱。
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芙、芙妹,我们是去哪里练武?郭伯伯说我的毒刚解不能走太远、”
杨过看着自己和郭芙双手交握的地方变得有些痴痴傻傻,脑子转不过来,话没过脑子就这样瞎蹦出来了。
郭芙听到杨过的话慌忙把他的手甩开。才想起来杨过现在重伤初愈,爹爹还让自己多照顾他呢!要是让爹爹知道自己带着杨过瞎跑那自己肯定要挨爹爹的训了!
思及此郭芙又重新抓起杨过的手,想把他往回拉。
“芙妹?怎么了?”
“你快和我回去!让我爹爹发现我就惨了,他让我多多照顾你呢,要是让他知道我带你出去玩他一定会收拾我的!杨过你快点跟我回去吧!”
杨过本来还在开心郭芙握住他的手。此时听她一说话再次不快拉了起来。用了些力气甩开郭芙的手。
“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和你的大武哥哥小武哥哥玩罢!”
郭芙看着空空的右手有些愣住。不知道这杨过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开始发癫了。这样的场景好像自己经历了不少次?对了!外公黄药师也是这样的性格,常常上一秒还能笑着说话,下一秒就突然生气变脸施起轻功跑了。
这么想来,外公其实并不一定会讨厌妈妈带杨过回桃花岛?这样妈妈不怕外公生气了自然就不会和爹爹吵架了。
想到这里,郭芙不再纠结杨过的问题,拎起裙子噔噔噔地往爹爹妈妈住的房间跑去。
此时房间内已经没有再传来争执声了。郭芙立在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动作缓慢的推开门。
郭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黄蓉独自坐在太师椅上,面上带着些愁绪。
郭芙放慢步子,走过去缓缓趴在了黄蓉的腿上。
“芙儿怎么了?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黄蓉回过神,手已经习惯性的抚上郭芙的脑袋。
郭芙趴在妈妈腿上哼哼了几声后才开口。
“妈妈、其实、其实我听到你和爹爹吵架了。我本来想去教训那个杨过出口气的,不过我突然发现杨过和外公的性格倒是很像,外公也许不会介意杨过去桃花岛呢?”
“这样、妈妈就不会和爹爹吵架了吧?”
黄蓉本还以为郭芙是被杨过给欺负了。此时听到她开口才知道女儿这是因为担心自己和靖哥哥吵架才情绪不高。
心头慰藉,刚才的不快也减去了几分。自己也曾经遗憾过芙儿没有遗传到自己的头脑,不过她倒是像了靖哥哥的憨厚老实,知道疼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大不了给芙儿找个聪明过人的夫婿,也算是全了芙儿的这点缺点。
思及此,黄蓉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杨过的样子。靖哥哥觉得郭家亏欠了他杨家,不光要带杨过回桃花岛,还想着等两个孩子长大了把芙儿许配给杨过。自己不想杨过去桃花岛也是这个原因。
如果只是收个徒弟倒也无妨,可是自己却断断不愿意芙儿嫁给杨康的儿子。这小子年纪小小就有些邪气在身上,长得又与杨康别无二致。谁也没办法保证他真的是随了穆姐姐而不是随了杨康。
看着芙儿望向自己那双关切的眼睛。黄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靖哥哥性子固执,一心觉得自己亏欠了杨家,想让杨过当自己的女婿好补偿他,这可如何是好呢。
“芙儿没事的,爹爹妈妈不过是争辩了几句。爹爹妈妈的感情你还不了解吗?你爹爹舍不得凶妈妈的。好了芙儿去找你的师兄们玩吧。”
见此郭芙总算是放下心来。出了门却见杨过就直直站在院子中央。
“杨过?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等下我爹爹发现你乱跑又要怪我不好好照顾你,你快回房间躺着去。”
郭芙边说边向杨过走来,刚想拉着他胳膊往回走,杨过却使了些力气甩开了郭芙。
“杨过一个小乞丐怎么敢劳烦郭大小姐呢?杨过这就回房间了,不敢打扰郭伯伯贵门!”
话音刚落,郭芙身后,房门从里打开了。
黄蓉一手捏着一卷书走出来几步。脸上带着笑,却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杨少侠倒是脾气大得很,芙儿快向杨少侠道歉。”
郭芙傻乎乎的看看杨过又看看黄蓉。此时杨过才露出了些害怕的神色,自己怎么忘记了郭伯母就在房中。
见杨过表情不对,一时间也忘记了遵循妈妈的话,快走了几步上前扶住杨过。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起。
【妈妈让我向杨过道歉,我扶着杨过回房间可不就抵消了,我都这么关心他了妈妈肯定不会让我再道歉了!】
想着自己省掉了给杨过的道歉,郭芙面上表情更加柔和了起来。
见此杨过内心一震。
【我说话那般难听,那般夹枪带棍,芙妹还这般的关心我替我解围,担心我的身体。我真是...实在是混蛋了。】
“芙妹、对不起我刚刚话说重了。”
在郭芙的不解中杨过又抬头看向黄蓉,轻轻挣开郭芙的手。
“郭伯母、杨过市井小民胡言乱语,扰了郭伯母休息,请郭伯母降罪!”
黄蓉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方才见杨过对芙儿那般不客气,言辞之间还带上了自己和靖哥哥。顿时忍不住怒气出言怼到,此时杨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服了软自然是气消了□□成。
“行了行了,芙儿快扶你杨大哥回房间去吧。”
走在路上,郭芙有些好奇的打量杨过。
“杨过,你是不是很怕我妈妈?怎么你对我凶巴巴的,一见到我妈妈就变成了小绵羊啊?”
杨过低着头沉默不语。
“其实你不用害怕的,我妈妈人可好了,我每次练功回来妈妈都会温柔的给我擦汗,还会亲自下厨给我做小点心呢!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做菜也是世界第一的好吃!等你和我们回了桃花岛就知道了,今天爹爹妈妈吵了架,她才不太开心的。”
杨过只是缓步走着,静静听着,心中凄苦难以压抑。郭芙描述的这些场景自己不曾经历过。从小自己的妈妈就是灾病缠身。家里也没有钱买各种食材能让妈妈给自己做好吃的饭菜。
至于学武?妈妈好像会些拳脚功夫,只是自己怎么恳求她都不愿意传授。久而久之自己也就放下了学武的念头,只是偶尔看到江湖侠士们飞檐走壁免不了羡慕。这年头在当日郭伯伯踏空而来挡下了那枚冰魄银针时达到了顶峰。
从小自己就没见过父亲,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一直是一团看不见的黑影。直到、直到郭伯伯出现。他说他与我的父亲是结拜兄弟...那我爹应该也是郭伯伯这帮英雄人物吧!如果我的父亲还在,如今我一定武功胜过武敦儒武修文百倍。
那两个草包废物竟然让郭伯伯收了做徒弟。还有郭芙...郭芙倒是比那两个强上许多,可还是笨笨的紧,竟然看不出自己对她的恶意。自己若是郭伯伯的孩子......
杨过啊杨过,你在想什么呢!芙妹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在心里偷偷惦记着这些龌龊!
回过神来的杨过愣愣地对上了郭芙好奇的眸子。
“杨过?你怎么了?莫不是魇住了?”刚刚杨过的表情一时凄苦无比,一时又眼角含泪,过会儿又变成了愤愤不平的样子。郭芙都准备带着杨过回去找黄蓉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一时难以自拔。”
郭芙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
当时在破窑洞里第一次见杨过时他一身打满布丁的衣裳。脸上也沾着污秽,整个人也是瘦瘦的营养不良的样子。他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了,不过现在遇到爹爹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了!
转念又一想,爹爹对杨过实在是好的过头了些。自己从小就被爹爹凶着长大,一点点错就要被爹爹揪着耳朵训上半个时辰。如果没有妈妈、没有妈妈自己一定会被爹爹训傻的!但是爹爹却对这杨过十分的好,和他说话的语气都比跟自己说话要温柔不少。
郭芙暗自撇嘴,爹爹怕不是把杨过才当自己的孩子了?为了杨过都与妈妈吵架了!从前他训我妈妈护着我,都不见爹爹生气。在爹爹的心里杨过怕是比自己还重要了。
越想越委屈,郭芙扶着杨过胳膊的手也松了松。
“芙妹?芙妹你怎么了?”
郭芙幽幽叹了口气。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这样的话让杨过听了去保不齐要笑话自己。
自己和爹爹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比不上爹爹与杨过这几日的交情,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爹爹也是爱我的,左不过是更喜欢男孩子罢了!回了桃花岛自己就央着妈妈再生一个小弟弟,有了小弟弟爹爹肯定不能更喜欢杨过了吧!
这边郭芙和杨过各怀心事,一路上寡言少语。
另一边的郭靖回了房间,又开始与黄蓉说起来了关于杨过去留的问题。
“蓉儿,过儿的父亲当年虽然说是意外,却始终是死于你我之手。对于这个孩子我总是抱着愧疚。”
“当年康弟误入歧途,我没能把他揪回来实在是对不住铁心公。如今他的孩子流落江湖,你让我、你让我如何忍心看着这个孩子继续受苦?他若是也流连江湖学坏了,那铁心公这一脉岂不是真的完蛋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我相信过儿是个好孩子。再加上咱们两个的教养,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侠士,你看我们把芙儿教育的多好?难道还教育不了一个杨过吗?”
黄蓉一直没出声,听到这里才微微动容。众人都觉得黄蓉宝贝极了这个女儿,骄纵的她无法无天。其实郭靖对芙儿的爱又怎么会比自己少呢。这么多年来他一边害怕芙儿被宠坏想要多多训斥她,事后自己又难过的不成样子。他看着芙儿又何尝不是哪哪都好呢?
父母之爱子,严父大抵都是如此。
想起了自己十月怀胎的芙儿,黄蓉也松动了些。靖哥哥如今是把杨过也当成自己的孩子。但是又怎么比得上他从小养大的芙儿。以后若是杨过心术不正,靖哥哥又怎么会忍心把芙儿推入火坑。
“好罢、好罢!靖哥哥我始终是拗不过你的!只是只有一条,儿女的事情都由他们长大了自己做主!你可不能私自就把芙儿许配给了过儿!若是酿成了芙儿的悲剧我可不饶你!”
郭靖闻言大喜,一个大男人险些落下泪来。抱紧黄蓉只知道好好好的应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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