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巫师,没错吧?”
微风掠来战场的硝烟气息,年轻的忒修斯·斯卡曼德坐在一棵被炮弹击中过的枯树下,视线从膝上未写完的长信落在对面新来的军医身上。
“我看到了魔杖。”
认真处理着伤口的军医毫无察觉,依旧兴致勃勃,“它很漂亮,也许来自奥利凡德?”
“谢谢。”
忒修斯这才松了口气,将藏在身后的魔杖大方拿到面前,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你的肯定也……”
“不一样,我的魔杖一直封存在血液里。”
忒修斯愣了愣,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抱歉。”
“如果你是为了上周见面后又添的新伤口,我接受。”
军医温柔地笑了笑,习惯性开了个玩笑,语气很快带上一股骄傲,“我只在几年前陪我妹妹去过一次奥利凡德,她在霍格沃茨学习魔法,成绩很好,很有爱心,上次寄来的信里还提到她在禁林边救的一只小鸟。”
忒修斯倾听着,不时低头拂过纸页上的墨水纹路,这样鲜活的描述让他想到了此时在东线战场服务于魔法部秘密计划的纽特。
“我的弟弟也是这样,他爱着所有的神奇动物。”
“如果他们认识的话,也许会成为朋友。”
“一定会的。”
忒修斯扬了下眉毛,愉快地看了眼对方,“霍格沃茨是个温暖的大家庭。”
不知不觉间,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完毕,忒修斯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臂,却见对方将剩下的白鲜香精轻轻放在他的身边。
“这是圣芒戈最好的白鲜,对巫师而言这比其他药品管用得多,大家都说你是战斗英雄,但也要注意少受点伤。”
品质优良的白鲜在这时是非常珍贵的物资,忒修斯动了动嘴唇刚想推辞,却被热心的军医拦下。
“不要着急拒绝……其实我也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忒修斯闻言,立刻集中注意看着这个和他一样年轻的战友。直到他从口袋里小心地拿出一封信和一枚精致的发夹。
“明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她的猫头鹰会按照约定前来,但今晚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支援另一支队伍,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
“没问题。”
忒修斯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她的名字是?”
“邦缇。”
“邦缇?”
忒修斯复述了一遍,“好,我记住了。”
一株铃兰盛开在彼此交换的掌心。
忒修斯从遥远的记忆中醒来。
他躺在舒适的被窝里晃了晃神,才想到自己昨晚借宿在了纽特家中。
安静的房间内,还有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地往屏风那头看了一眼,是邦缇近在咫尺的身影。
重新参与格林德沃的案件以来,他精神亢奋得几乎做到了不眠不休。本来对睡着并没报多大希望的他只是想让纽特放心。却没想闭上眼睛后,不知不觉感受到了久违的安眠。
似乎在这里,他总能做回更轻松的自己,被各种事物不断治愈着。
身旁的窗户透进了充满生机的晨光与鸟鸣。
而当邦缇有预感般睁开眼睛时,隔壁已经没有人影了,被褥收拾得干净整齐,只有一点小小的褶皱凹陷。
不远处的餐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蛋卷和牛奶,瓷盘里细心装饰着圣女果和芜菁,芝士碎构成的文字漂浮在空中,分别写着邦缇和纽特的名字,令人联想到忒修斯叮嘱两人吃早餐的口吻。
邦缇注意到她的蛋卷旁还多了一个“谢谢”的词语和番茄酱笑脸,愣了会儿才想起,这大概是忒修斯在感谢她昨晚大方地给了两只嗅嗅的命名权。
她驻足在餐桌看边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地下室传来哐哐当当的响动才想起叫纽特一起吃饭。
这一天,邦缇·布罗德克才突然意识到,忒修斯在生活里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平静的生活在嗅嗅宝宝们像吹气球一样胖乎乎地健康成长中度过。
日历撕到夏天时,远在美国的蒂娜终于申请到了长假,纽特带走了大部分动物,准备和她一起去寻找奎妮的踪迹。
临行前,他和邦缇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还给她留了张忒修斯送的福斯科冷饮店优惠券,说能免费吃上一整个夏季的冰淇淋。
邦缇装作开心地接过优惠券,目光却小心追寻着用魔杖飞快收拾着行李的纽特,她想知道纽特这次多久才会回来,但在看到他难掩兴奋的表情后,最终没还是有问出口。
对这个问题好奇的似乎还有忒修斯,在纽特出发后的那天傍晚,他久违地来到了弟弟家里。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邦缇刚锁好纽特公寓的门想去街对面的麻瓜花店买些当季的花种,听到屋内传来声响后立马转动钥匙,却和忒修斯差点迎面撞到一块。
两人纷纷后退一步,看清彼此的动作后都感到有些好笑。
“邦缇,好久不见。”忒修斯率先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
邦缇飞快藏好原本期待的目光,重新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对了,纽特早上就离开了,他换了更早一班船票,和蒂娜约在下一站碰面。”
忒修斯侧身关门的瞬间捕捉到了邦缇的表情。
“我知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他认真注视着邦缇的眼睛,“你对瑞埃姆牛了解多少?”
邦缇疑惑于忒修斯今日带来的怜悯与严肃,甚至来不及多做交谈,两人就匆匆幻影移形来到了魔法部。
在前往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的路上,忒修斯一边用自己的权限快速通过关卡一边和邦缇简述着目前的情况。
几个月前傲罗们在月痴兽酒吧救下的那批走私动物中有一只瑞埃姆牛,由于血液功效特殊,市场公开供应很少,被发现时它已经非常虚弱,被安置在野兽办公室的这段时间也没有恢复多少。
下午,工作人员照常来给动物们喂食时,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独自生下了一头小牛,已经奄奄一息。
“瑞埃姆牛……为了保护自己的族群,在不安全的环境里会掩饰怀孕的迹象。”
邦缇的一颗心随着忒修斯的描述逐渐提了起来,不好的预感萦绕着她。
当她来到野兽办公室和魔法法律执行司共用的收容仓库时,已经有几个人焦急地等在门口。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向她,就像她带来的一定是希望。
邦缇震惊地扫了眼数不尽的铁笼中毫无活力的动物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被抬到过道中间的草垫上。
“这些都是照顾动物的工作人员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只有他是。”
忒修斯站在她身边,指了指门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巫师,又看向其他人,“我的搭档和这些女士们是下班后听到消息想过来帮忙的。”
邦缇的一颗心在经历过高高提起后又随之重重落下,收容仓库的情况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恶劣,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站在门边等她,随着她一步步走进仓库,空气中开始充满明显施过魔法还挥之不去的各种异味。
新生的小牛还没睁开眼睛,察觉到陌生人靠近,发出微弱的叫声。而一直保护它的母亲,那只虚弱的瑞埃姆牛半闭着眼倒在草垫上,用力地转动脑袋,却只在黯淡的眼睛里倒映出邦缇到来的模样。
穿着浅色长裙的邦缇·布罗德克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已经看不出颜色草垫上,无比熟练地开始检查起两只神奇动物的情况。
“斯卡曼德先生,你带了谁到这里来?她似乎并不是魔法部的工作人员。”
负责照料动物们的老巫师挑剔地看着忙碌的邦缇,看着她检查完动物们的情况又开始查看它们的食槽,才懒洋洋地朝她走去。
“这里对她们来说太冷了——食物也不对!瑞埃姆牛喜欢吃浸泡过烈酒的新鲜草料,这样才能保持体力,这里只有一些干草,甚至还已经发霉了!”
邦缇转过身愤怒地看着照顾它们的老巫师,努力压低声音,“她这样吃了多久?”
“一直都是这样吧,它什么都会吃,要是真的有问题早就出现了。”
老巫师含糊地回应,看到邦缇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忽然感觉在众人面前有些丢脸,也作出愤怒姿态高声道,“你懂什么?几十年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照顾那些禽兽的!”
“注意你的用词,先生。”
邦缇瞬间感到一阵心痛,她不再多看对方一眼浪费时间,而是重新回到动物们身边,用魔杖升起了温暖的火焰,安抚地摸了摸它们,“一直这样做就可以认为是对的吗?或者说你一直在心甘情愿地失职,劝说自己这样的作为不是在杀死神奇动物们——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全都做错了!”
她声音冰冷,尽力控制着音量,担心刚稳定了情绪的神奇动物又发抖起来。
“还有,你最好闭上嘴,不然我会给你一个最厉害的缄口结舌咒。”
“你……”
老巫师还想说些什么,一旁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巫看不下去,率先甩出魔法,将他拎了出去。
不知去哪儿的忒修斯也突然出现,喘着气抱着一个大盆子走到草垫旁放下,里面是邦缇刚说过的新鲜草料。
闻见味道的小牛开始踉跄地站起来自主进食,他又拿了一把想喂给给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瑞埃姆牛,却只被轻轻含在嘴里。
邦缇不断变化着纽特教过她的治愈咒语,结果就像最小的砂石投入海面一样。
她和忒修斯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一瞬,比等待着的人们先预知了结果。
世上有很多关于如果的遗憾,但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幸运地拥有一枚时间转换器,只能珍视当下的每一个瞬间。
虚弱的瑞埃姆牛忽然哞哞叫了几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它温柔地舔了舔小牛,又用脑袋蹭了蹭邦缇与忒修斯的掌心。
邦缇读懂了这最后的告别,她握着魔杖,轻轻抚摸着它失去了温度的背脊,杖尖亮起一团温暖的白光,随着她的低声吟诵咒语遍布瑞埃姆牛的全身,直到它轻轻闭上了眼睛,所剩不多的沸腾血液逐渐平静。
“抱歉。”
邦缇抱起瘦弱异常的小牛,看了眼它,又看向忒修斯。
“我只能做到这些。”
“我救不了她,只能让她少一点点痛苦。”
“这就足够了,邦缇,只是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去改变就有结果。”
“我能把她带走吗?我和纽特在他的花园里为不能回家的动物们建立了一个小小墓园,我想……”
“不好意思小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不能从这里带走任何属于魔法部的资产。”
邦缇说着,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声响,两个表情严肃的巫师举着魔杖向他们走来,刚才被赶出去的老巫师哑着嗓子却得意洋洋地跟在他们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
邦缇皱着眉想追问,一个巫师利落地挥动魔杖将小牛从她手中抢走关回了笼子,另一个则从杖尖喷出绳索,将那只永远沉睡的瑞埃姆牛四肢绑好准备装进一个箱子。
“邦缇……”
忒修斯注意到了身边邦缇的情绪。在她举起魔杖打算冲过去阻拦时拉住了她的手腕。
“邦缇!冷静点!”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带走神奇动物的尸体吗?不要告诉我……魔法部是为了像纽特一样将它们好好埋葬。”
忒修斯垂下眼睫,犹豫了一会儿才又看向她轻声解释,“他们要用神奇动物们做魔法研究。我们争取过至少不用……但现在魔法部的法律允许这样做。”
“这很残酷。”邦缇盯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又看了看仓库里剩下的动物们。
“抱歉。”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告诉我这个我早就该知道的事情。”
门口等待的人们慢慢散去,只剩下忒修斯的新搭档和那个高大的女士在交谈,最后他们也走了,忒修斯将沉默而不舍的邦缇带离了魔法部。
他始终握着邦缇的手腕,原本是为了防止她情绪失控冲上去阻拦,直到感受着她紧绷的颤抖消失,他才轻轻松开。
“我没事,忒修斯。”
邦缇注意到了对方无声的关注。
“只是,我从来没有现在那么明白纽特为什么致力于改变这一切了——巫师们的思想和几百年前一样落后,把神奇动物们当成可利用的资源,而不是平等享有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残忍地不肯去相信它们有着一样的温度与智慧……”
邦缇声音紧绷,极力忍耐着眼眶中越说越多的泪水。
“……现在魔法部关于神奇动物的法律规定实在太过陈旧,可就是这样的规定,在被彻底废除之前,你,我,我们所有人都要遵守——这不公平,我会为此斗争!”
忒修斯看着她,看着她永远耐心和温柔的外表下,那一颗火热而无畏的心脏。
忒修斯想,今夜之后,纽特的同盟又会更加坚定不可撼动。
包括他。
直到户外凉爽的夜风吹拂,因为太多想法而混乱的邦缇才想起自己身边的这位斯卡曼德先生也是魔法部的一员,甚至是一名首席傲罗。
在短暂的尴尬过后,邦缇很快对这一切释怀了,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认真道,“忒修斯,我永远不会收回我刚刚的话,即使听起来显得很傻。”
忒修斯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从不觉得坚持自己想法的人很傻。尽管所处的环境不同,但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利益交换和妥协,那天应该就是世界末日了。
于是他说。
“我知道。”
他能理解她的所思所想,顺便为她无暇顾及的脏污裙摆施了一个清理一新。
两人心情低落地回到了纽特的公寓,邦缇一刻不停,按照纽特的手册调配了一些增强体力的药剂和食物,拜托忒修斯带给小牛。
“起码我要帮她活下去,”
这是邦缇的目标,尽管她所能做的事情有限。
忒修斯主动协助她处理一切,从有些生疏到逐渐熟练起来。
期间还有半睡半醒的月痴兽幼崽过来好奇地蹭蹭他,忒修斯将在他身上乱爬的嗅嗅幼崽放到肩膀上后,又将它轻轻抱起放在膝上。
被动物喜欢好像是斯卡曼德家的天赋。
邦缇的情绪依旧低落,处理完一切后她去水池边洗手,却在看到自己镜中倒影时微微愣住。
“邦缇?”
忒修斯注意到了她有些奇怪的状态,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的女孩,好像他们熟悉以来的大部分时候,总是邦缇在做这件事。
“你想回家吗?”
“不。”
“你想吃点东西吗?”
“不。”
“你想写信告诉纽特这件事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觉得他会因此很生气。”
邦缇意识到了什么,对表情开始有些担心的忒修斯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你能陪我去一趟花园吗?”
街道上的路灯一盏一盏亮着,像趁着夜色滑落人间的流星。纽特花园里茂盛的玫瑰花丛在魔杖的触碰下显露通道,通往神奇动物们安息的小墓园。
两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在空地上挖出一个小小的土坑,生怕惊扰那些小小的灵魂。邦缇将从衣服上收集的一小撮瑞埃姆牛毛发装在漂亮的小盒子里埋葬,又撒上了花种,几个星期后,在沉寂的泥土之上又会盛开出勃勃生机,继续感受这世界上的日升月落,漫漫星辰。
重新回到花园时,皎洁的月光透过婆娑的树影,轻盈地从邦缇的帽檐滑落到她的发丝与脸颊,在颤抖着的睫毛阴影下凝结成一颗颗有实质的悲伤。
夏夜的晚风中有乐声传来,是纽特的麻瓜邻居练习吹奏萨克斯的曲调。
忒修斯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耐心等着她转身擦干眼泪。
他能明白坚强的邦缇因为什么而落泪,甚至不用等待水汽蒸发。这一刻,世界安静得像除了窗沿一盏盏的灯火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像是出于本能而非思考,忒修斯再一次叫了邦缇的名字,礼貌而郑重地朝她伸出手。
“邦缇,或许……你想跳舞吗?”
忒修斯儿时的记忆里,总不乏父母在乐声中相拥起舞的欢乐笑声,两人常这样哄他开心,等他长大后,他也学着这样的方法哄过纽特、让莉塔重展笑颜。
这也许不是目前最好的安慰方式,但在第一次直面邦缇的眼泪后,忒修斯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让她开心一点,他无法出于所谓的礼貌而忽视旁观。
邦缇面对着忒修斯的邀请愣了愣,有微风吹过她的裙摆,片刻后,促使着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人向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彼此的指尖。
①瑞埃姆牛是一种极为稀有的巨型牛,皮毛金光闪闪,可见于北美和远东一带的荒野中。任何人只要喝了瑞埃姆牛的血,气力就会大增。但是,瑞埃姆牛血很难弄到,因此供应量很小,公开的市场上很少有售。
②1965年,68岁的纽特促成《禁止为实验目的而喂养》禁令的通过
③邦缇与铃兰花的联系是私设,一直莫名觉得邦缇的气质很适合铃兰
④没有更新的这段时间工作非常繁忙,这篇写到了凌晨四点多,今天又修改了一些。但是放心不坑,剧情大纲已经写到1931年了,接下来的剧情要和第三部电影衔接一下,谢谢大家支持[让我康康][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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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想跳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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