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宅院内,鬼朦胧紧咬下唇,呼吸紧促,焦灼的目光一次次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梅志奇在一旁来回踱步,唉声叹气,时不时也凑到破窗边张望,心中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加剧。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了落地的响动。
只见金雪柳和羿秋架着鬼晨推门而入,差点让鬼朦胧心跳骤停。
“晨儿!”鬼朦胧又惊又喜,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连忙用袖子胡乱擦拭,快步上前帮忙将鬼晨安置在干草堆上。
看着儿子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她心中充满了后怕,同时也暗中震惊金雪柳和羿秋的能力。
听着金雪柳简述如何找到鬼晨,以及太上仙藤如何吞噬了奎木狼,并强行将其心脏嫁接给鬼晨过程,鬼朦胧的脸色几经变幻,从愤怒到惊骇,再到一种复杂的庆幸。
无论如何,儿子还活着,这便是万幸。
她悬着的心总算暂时落下,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株太上仙藤,缓缓开口:“其实……这株太上仙藤,早已与你们的一位朋友,周琅的神魂相融了。只是他似乎能感知外界,却始终无法与我们交流。”
“什么?周琅?”金雪柳和羿秋异口同声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株藤蔓。
那仙藤轻轻颤动了一下,似是回应着她们。
金雪柳急忙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琅怎么会……”
鬼朦胧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出自己的见闻:“结合奎木狼之前的话,应是三首蛟偷了太上老君的至宝下界为祸。那时蜀地大水肆虐,三首蛟劫持了周琅逃到北海边,我们恰好目睹他吸收了周琅的血肉。但紧接着,三首蛟就被追来的哪吒打死。哪吒确认三首蛟死亡后便离开了,可当时周琅的神魂并未完全消散,机缘巧合之下,依附在了这株太上仙藤之上,后来竟逐渐与之融为一体。至于为何能相融共生……我们研究了很久,也毫无头绪。”
闻言,金雪柳心中对那藤蔓凶残行为的忌惮化作心疼与叹息。
原来,那看似嗜血的吞噬,竟是周琅在绝境中为了保护鬼晨。
“对不起,周琅……”金雪柳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哽咽:“当时情急,我居然说出要毁掉仙藤的话……后面全靠你,才把鬼晨救了回来……”
太上仙藤的枝叶温柔地扭动了一下,仿佛在说“没关系”。
它将奎木狼的心脏置换成功后,便不再需要时刻扎根于鬼晨胸腔内壁,藤枝轻盈地飘浮起来,缓缓落在金雪柳摊开的掌心上,带着一丝凉意。
金雪柳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弱波动,一个念头突然涌现,于是问道:“周琅,我试着用我的力量,助你化形,你可愿意?”
太上仙藤的顶端枝叶轻轻地向下点了点,做出了明确的回应。
金雪柳眼眸中随即亮起璀璨的金色光芒,在她的眼中,太上仙藤内部精微的枝叶结构和能量流转路径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全力催动庚金之力,精心雕刻,疏通着仙藤内部紊乱的能量关隘。
接着,她引导着仙藤本身的生命之息,包裹汇聚起周琅分散在藤蔓各处的灵魂碎片,小心翼翼地引导它们重新组合、归位。
渐渐地,紫光勾勒出的人形轮廓,在金雪柳面前缓缓浮现。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法力,金雪柳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羿秋和鬼朦胧紧张地守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那紫光萦绕的人形轮廓骤然凝实,周琅的身影显露出来。他的面容与从前一般无二,只是周身隐约流转着淡淡的紫色光华,眼神似乎也比以往更加深邃,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沉淀。
“成功了……”金雪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法力被抽空,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向后倒去,软软地瘫倒在身后的干草堆上。
她气息微弱,颇为欣慰道:“借助这太上仙藤获得新生,周琅,你这算是脱胎换骨了……”
周琅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由紫色光晕和藤蔓纹理构成的手掌,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身躯。
触感温热而真实,却又十分陌生,令他心悸。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话,但失声太久,挣扎了半晌,也只勉强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就在这时,羿秋凑上前,调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如同冰雪般清冽的气息随之拂过他的鼻尖:“喂!周琅,还认不认得我?嗯?”
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和熟悉语调,让周琅浑身微微一颤,仿佛某个开关被打开,话语竟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虽然依旧沙哑,却清晰可辨:“……小、小雪人?”
羿秋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眉眼弯弯:“眼力不错嘛!还没傻!”
周琅深吸一口气,瞬间明白了羿秋在帮他破除某种心结。他眼中流露出感激,声音也顺畅了些:“谢谢……阿秋。”
羿秋满意地点点头,退到一边。
周琅这才转过身,面向金雪柳,深深一揖:“谢……谢谢大巫。”
金雪柳经过调息,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她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不必如此。”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破旧的窗棂,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声音轻缓:“其实,金部落……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不存在了。”
在周琅疑惑的目光中,她将金部落众人实为蟠桃桃核成精,代代繁衍的真相,以及她们遭遇大难后进入昆仑秘境,最终大部分族人选择留在秘境回归本源的事情,细细道来。
周琅听完,目光垂落,脸上茫然无措,仿佛突然失去了方向的舟楫。
他沉默片刻,抬起头,眼神却异常坚定:“无论部落是否存在,无论您去哪里,您永远是我的大巫。我……我仍然追随您。”
金雪柳望着他心中微暖,却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但想到周琅出身奴隶,除了金部落几乎无处可去,便温声道:“我终究还是要回金部落的。那里是我的家,即便族人不在了,地方还在。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一起回去,我们把灾后的部落重新建设起来。”
他那身修筑工事、种田养猪的本事,搞建设最是合适不过。
周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新的寄托,他重重地点头:“好!我一定尽力!”
金雪柳又将话题引回当前最重要的事:“鬼晨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周琅收敛心神,感知了一下鬼晨的状态,回答道:“他情况稳定。那颗奎木狼的心脏,本质是他身上星辰本源的核心,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待心脏的力量完全与他的身体融合,他自然就能苏醒过来。”
他顿了顿,解释道:“这其实从与太上仙藤融合得到的启发。当时情急,拽出奎木狼的心脏塞给他,完全是突发奇想,没想到真的可行。”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鬼朦胧、飞瑛连同金雪柳等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众人终于有机会安心地吃了一顿饭。梅志奇施展出他炉火纯青的烹饪手艺,虽然食材简陋,却做得香气扑鼻,饿极了的众人连锅底的汤汁都刮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周琅再次新奇地感受着这具新身体。当他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手臂,突然想起原本自己的身体有睚眦印记。
“对了!金麒麟!” 他惊叫一声,想起曾经喜欢动不动盯着睚眦印记的金麒麟,一阵难过犹如潮水般袭来:“我没有保护好她!她已经……”
他至今仍记得,金麒麟冰冷的身躯躺在他怀里的感觉。
众人被他突然的惊呼吸引,纷纷看向他。金雪柳不由宽慰道:“别急,周琅。金麒麟她还活着。”
周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金雪柳继续道:“我特意去过地府,查过生死簿。她如今身负功德金光,福缘深厚,轻易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原本从昆仑秘境出来,就是打算先去寻你和金麒麟的。如今阴差阳错找到了你,等鬼晨伤势稳定下来,我一定会去找金麒麟,确认她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
到那时,什么殷商之战、什么封神榜、什么司法天神,都与她无关,她偏安一隅,足够过得滋润。
周琅怔怔地听着,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天下之大,该去何处寻找金麒麟的踪迹?众人一时毫无头绪。
突然,宅院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般的轰响。
“不好!”金雪柳脸色一变,霍然起身。众人纷纷警惕地望向窗外。
只见尘土飞扬中,俱留孙的身影赫然出现,与他同来的,还有六位身着与奎木狼同款星辰战甲的天官,将宅院团团围住。
俱留孙阴冷的目光扫过院内众人,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尔等妖孽,好大的狗胆!大王乃天命所归,你们竟敢劫掠大牢,私放要犯,更罪该万死的是,竟敢杀害天庭星官!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六位星官中,一位气势尤为凶悍的星官踏前一步,正是昴日鸡。
他张开大口,发出的声音震得人神魂不稳:“妖孽,还我奎哥命来!”
他的声浪滚滚,带着滔天的愤怒和杀意。
根本不容金雪柳等人分辩,俱留孙与六位星官同时出手。
霎时间,各色神光、法宝朝着众人倾泻而下。
鬼朦胧和飞瑛反应极快,连忙护住仍在昏睡的鬼晨,不断躲藏。
“冰封千里!”羿秋双手一挥,一道冰墙瞬间凝聚,挡在鬼朦胧她们身前。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张口吐出漫天冰雪之息!寒风凛冽,冰雪如同锋利的刀片,朝着星官,造成极大的混乱与杀伤。
梅志奇的羽翼瞬间展开,翎羽上流转着元凤之羽的光华,替众人挡住了俱留孙刁钻狠辣的一道法力冲击。
金雪柳眼神一冷,唤出随身长刀,庚金之力暴涨,化作一道金色匹练,主动迎上了三位扑杀过来的星官,刀光纵横,竟一时不落下风。
而昴日鸡则带着另外两位星官,直扑周琅。
见到周琅使出的紫色藤枝,昴日鸡眼中瞬间爆发出血红的光芒,意识到他便是杀人凶手。
昴日鸡状若疯魔,攻势更加狂暴。
太上仙藤的力量极其强大,周琅重施故技,参水猿一个不慎,体内星辰本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仙藤抽干。不过眨眼功夫,他便步了奎木狼的后尘,化作点点星尘。
“参弟!”昴日鸡目睹又一位兄弟惨死,发出悲愤的怒吼,神色更加疯狂,几乎是不顾性命地扑向周琅。
另一边的俱留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头巨震,暗道不妙。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手段如此狠辣,斩杀天庭星官竟跟切菜一样,毫无顾忌。尤其是那株妖藤,简直闻所未闻!
更糟糕的是,他敏锐地感知到宅院外围,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能镇压天地的法力波动,正以惊人的速度降临。
“不好!星君,我们错估了形势,快走!他们还有更强的帮凶!”俱留孙当机立断,朝着杀红了眼的昴日鸡和其他星官急声喝道。
“不!我要为奎哥和参弟报仇!”昴日鸡已经完全被仇恨淹没,根本不听劝告。
俱留孙无奈,只好联合星官,强行架起他就要逃跑。
金雪柳连忙追上去。
然而,一道清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前方,恰好拦住了去路。
“杨戬!”俱留孙和星官们都认出了他。
只是此刻的杨戬,周身散发出的法力波动,如同浩瀚星空,深不可测,与他们记忆中判若两人。
俱留孙面色骇然,瞳孔骤缩:“不可能……你的法力……怎么可能精进如此之快!”
他们昔日甚至都不曾将这人神结合的妖孽放在眼里,听着云华思凡一事,只当笑谈。
杨戬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淡淡掠过他们,落在正悄悄往后退的金雪柳身上,同时将手中折扇朝着他们随意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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