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裹挟着硝烟和血腥味，黏在每个人的作战服上。M中学外围，武警的警戒线如同沉默的堤坝，堵住了恐慌的洪流。三中队的黑色身影，像几滴融入夜色的墨，悄无声息地渗入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建筑。
“哔——咔。”
齐桓粗粝的手指稳如磐石，剪断了最后一根连接着集束炸药的彩色导线。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应急灯下闪着微光。
旁边，陈默指尖在便携式频谱分析仪上快得只剩残影，眼睛里映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流。“西侧走廊，最后一个信号源清除！生物制剂储存罐信号稳定，未触发！” 他的声音透过喉麦传出，带着劫后余生的紧绷。
“收到。哑巴，盯死那个罐子！菜刀，向B点移动，建立防线！” 袁朗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明白！” 齐桓收好工具，身影敏捷地消失在走廊拐角。
激烈的交火声从后方传来，短暂而猛烈，随即是死寂。章齐乐，高大的身影从弥漫的烟尘中走出，战术手套上沾着污迹，他利落地更换弹匣，声音带着火药味的余韵：“C区肃清。六个，全是硬茬子。” 他喘着粗气，眼神却像淬了火的狼牙。
“干得利索，炮仗。向核心区靠拢。” 袁朗的指令简洁有力。
整栋教学楼，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所有的喧嚣，最终都指向了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大门——通往阶梯教室的最后堡垒。
袁朗的身影如同壁虎，紧贴在天台冰冷的水塔阴影里。
“一号就位。” 低沉的声音在凌木耳麦里响起。她此刻伏在对面实验楼的通风管道外沿，身体与冰冷的金属几乎融为一体。
“二号就位。” 她的回应同样低沉，透过高倍狙击镜，视野牢牢锁定着阶梯教室那扇紧闭的门，她的姿态稳定得如同焊在钢架上。
“渗透组报告。” 袁朗的声音。
“狸猫就位。” 萧知著的声音细若游丝，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紧贴在阶梯教室外墙的视觉死角，微型探头如同昆虫的复眼，小心翼翼地从换气扇的缝隙中探入。“内部情况……诡异。”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攻击角度受阻，但是目标……在讲课。”
讲课？
频道里一片死寂。
萧知著共享的实时画面，微弱地传递到袁朗和凌木的单兵屏幕上。
画面有些晃动，但足够清晰。阶梯教室里，黑压压坐满了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他们脸色苍白，眼神惊恐未消，但此刻，却都仰着头，目光聚焦在讲台上那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女人。
看上去三十出头，面容清秀，甚至带着一种知性的温和。她穿着剪裁得体的米色套装，与这充满硝烟和人质恐惧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的声音透过拾音器传来，清晰，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褶皱的韵律。
“……孩子们，想想吧。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不再需要穿透摩天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而是直接洒在沾满露珠的草叶上；当你们呼吸的空气，不再混合着汽油和金属的浊臭，而是充满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当你们的双手，不再被冰冷的键盘和精密的仪器束缚，而是能真实地触摸到大地的心跳，感受种子的萌发……那才是生命啊！那才是我们被科技异化之前，本应拥有的纯粹与自由！”
她张开双臂，眼神炽热而真诚，仿佛在拥抱一个触手可及的天堂。她描绘着田园牧歌，描绘着没有竞争、没有焦虑、只有和谐共生的“本源世界”。
“看看窗外！”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悲悯，“看看那被钢铁和水泥禁锢的天空！看看那些为了效率而牺牲的森林、河流！看看那些在流水线上耗尽生命却不知为何而活的人们！这不是进步，这是堕落的深渊！我们，是在用这短暂的阵痛，唤醒沉睡的人类，砸碎这奴役我们的科技枷锁！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救赎！为了一个真正属于生命的未来！”
她的语言极具感染力，逻辑环环相扣，将现代社会的弊病剖析得淋漓尽致，又用诗意的想象勾勒出“净化”后的美好图景。恐惧，在她的话语中，似乎被转化成了某种崇高的牺牲精神。
屏幕前的袁朗，眉头紧锁。凌木透过狙击镜盯着禁闭的门，她可以想象，讲台下方，那些原本惊恐茫然的年轻脸庞上，一种奇异的光芒正在悄然滋生。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向往，一种找到“真理”的激动，甚至……狂热。
“他妈的！” 章齐乐压抑的低骂在频道里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她他妈在给孩子们灌**汤？！”
“情报确认，” 陈默的声音快速而冰冷，带着技术兵特有的精确，“目标代号‘白鸽’，真名林静，三十三岁，曾是国家青年物理学家奖获得者，理论物理领域天才。四年前失踪，确认加入‘净化’，迅速晋升为该组织东亚分部核心领袖之一。极度危险，其思想蛊惑能力是最高级别威胁。”
天才物理学家……领袖……最高级别蛊惑……
凌木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狙击镜的十字线，依旧稳得一丝不动，冰冷的金属触感抵着她的肩，武器的重量与责任。她能清晰地感受出林静眼中那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光芒，那种对自己描绘的“理想国”的绝对信仰。
这光芒，她曾在一些文献的字里行间捕捉过相似的影子。冰冷，纯粹，带着毁灭一切异己的偏执。它曾经在象牙塔的迷惘岁月里，对她和陈默，也闪烁过那么一□□惑的光晕。
现在，这道光，正试图吞噬眼前这一张张年轻而脆弱的脸庞。
袁朗的声音打破了频道里的死寂，带着斩钉截铁的命令，目标明确：“渗透组，准备强突！突击组，封锁所有出口！技术组，切断教室内所有非我方信号源！狙击组，” 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如同磐石，“等待指令，目标：清除威胁，首要任务：确保人质安全！”
“渗透组收到！”
“突击组就位！”
“技术组执行中！”
凌木的食指，轻轻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她的心跳平稳得如同精密仪器，所有的玩世不恭、所有的慵懒散漫，都已被彻底剥离。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渊，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一种蛰伏到极致的、等待撕裂猎物的危险气息。
她在等待，等待着讲台上那个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身影露出致命破绽，然后，
一击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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