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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溃提

隔离病房内的灯光永远亮着,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王梅正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地打着盹,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几乎将她掏空。

多多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但每一次监测仪的轻微波动仍能让她瞬间惊醒。

“嫂子。”

一个压得极低、却带着明显焦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王梅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看见许三多不知何时已蹲在她面前,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木讷或执行任务时的冷峻,只剩下一种近乎慌乱的焦急,以及那双眼睛里难以完全掩饰住的一丝……恐惧。

“许三多先生?”王梅下意识地用了敬语,睡意瞬间驱散,“这次很……”

“我,我得走了。”许三多打断她,语速快得异乎寻常。

“什么…?”王梅彻底清醒了,她仔细看着许三多的脸,那表情做不了假。

“出事了吗,许三多先生?”

“嫂子,麻烦你….照顾好班长和多多。”许三多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话更有条理,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我,我的家人,我爹…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我得马上回去。我没有告诉六一和班长,麻烦你也别告诉他们….”

他顿了顿,目光快速扫过远处一旁在简易行军床上累得深深入睡的伍六一,以及另一张病床、同样因疲惫而闭目休息的史今。

他的眼神在史今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其中包含的情绪复杂得让王梅心惊——有关切,有愧疚,有不舍,更有一种诀别般的沉重,而这一切,都很快被更深的焦急所取代。

“这段日子我们的误会很多….但班长真的是,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这都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恨他….”许三多几乎是仓促地扔下这句话,仿佛再拖延一秒就会万劫不复。

说完,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身,那个总是挺得像钢枪一样的背影,此刻却透着一股万分的焦急与仓皇,就要融入隔离区走廊昏暗的光线里。

“三多….”

王梅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骤然顿住。

“注意安全….还有…”王梅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斟酌,最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谢谢你。”

“…嗯。”许三多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应答,随即更快地消失了。

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吞噬了一切杂音,机舱内气氛凝重。

除了几名全副武装、负责护送物资和交接文件的战士外,还有几位像许三多一样、因紧急任务或特殊情况需要转移的人员。

大家都戴着厚厚的口罩,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引擎的咆哮在舱内震荡。

许三多坐在冰冷的金属舱壁旁,身体随着飞机的颠簸微微晃动。他闭着眼,但紧绷的下颌线和死死攥住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协助完成佳木斯隔离区的初步稳定工作,伍六一累得直接睡倒在一旁。

他本想守着班长和战友喘口气,口袋里的卫星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是成才。

电话那头的成才,努力维持着镇定,但语气里的急迫却怎么也压不住:“三呆子!快回来!出事了!你爹…你爹...没遵守那劳什子防疫规定,到处乱窜,确诊了!**!现在情况不好,已经拉到县里的隔离点了!”

许三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中。

成才语速极快地继续道:“放心啊,我和你二哥都在这边盯着了!但…但你得回来!快回来!注意安全!路上千万做好防护!”

成才原本在老A待命,是许三多的大哥许一乐想办法辗转联系到他,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成才立刻打了紧急事假报告,用最快速度赶到了河北。映入他眼帘的,已是躺在病床上被高烧和咳嗽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许百顺。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许三多刚刚因为多多病情稳定而稍感松懈的神经。他必须立刻赶回去!

万幸的是,由于佳木斯疫情初步得到控制,且收到了北京军区协调来的特效药,佳木斯防疫指挥部决定抽调部分医护人员和物资,回报并支援此时压力更大的北京及周边核心疫区。

当晚,正好有一架执行此任务的军用直升机奉命启程,前往北京某军用机场。

许三多的情况符合紧急战时人员转移的规定,在向上级做了最简短的汇报并得到“同意转移,事后补手续”的指令后,他被特许搭乘这架直升机。

此刻,他坐在轰鸣的机舱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下方模糊的山峦轮廓,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他再次飞向他的故乡,却不是衣锦还乡,而是奔向一场未知的、充满凶险的战斗。

老A基地,齐桓的队长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烟雾缭绕——尽管室内禁烟,但此刻没人顾得上这条规定。几个核心骨干,包括几位分队长,都聚在这里,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解。

“什么意思?!就因为咱大队长那点破事,现在卡着不批我们的对症药申请?”

齐桓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嘶哑,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文件跳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现在感染的是谁?是许三多他爹!许三多!老A的刀尖!国际‘爱尔纳·突击’竞赛个人总分第一!立过三次三等功!他家的军属身份证明是白纸吗?!上头是瞎了还是聋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解释了几句,齐桓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行,我知道了”,然后重重地摔下了电话听筒。

“操!”他低吼一声,双手插进头发里,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申请打上去就像石沉大海!一个个都他妈跟我打官腔,装傻充愣!”

“队长,到底怎么回事?大队长他怎么了?为什么都联系不上?”一个分队长急切地问道,“袁头出去之前不还好好的?”

“我也想知道!”齐桓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困惑。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内部专线电话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打断了所有人的猜测。

齐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抓起了话筒,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喂,我是齐桓。”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略带沙哑,却自带威严的嗓音。这个声音让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齐桓,是我,铁路。”

“首长!”齐桓立刻应道,语气恭敬但难掩急切,“您都知道了?袁朗他……”

“情况我基本掌握了。”铁路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语速平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

“袁朗和高城的事情,性质很严重。他们目前正在接受隔离审查,暂时无法与外界联络。”

“首长!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许三多父亲的情况非常危急,急需对症药物!人命关天!您这边能不能……”齐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迫地请求。

铁路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沉默让齐桓的心沉了下去。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

“齐桓,你听我说。高层已经正式对师侦营营长高城和袁朗同志做出停职审查的决定。原因是,他们未经最高层级批准,利用职务便利,私自调用并转移了隶属于首都战略储备的实验性特效药剂。”

即使有所猜测,亲耳从铁路口中听到这个结论,还是让齐桓和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队员们倒吸一口凉气。

私自调用战略储备药?!这罪名可大可小,但在**这个特殊时期,绝对是触碰了高压线!

铁路继续说道,他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调动程序存在重大违规,药物的最终流向和使用也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和争议。目前,上级对此事的调查和定性尚未完全结束,但基调已经明确。”

铁路顿了顿,继续说着那个残酷的事实。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所有与特效药相关的申请和使用流程都已被收紧,审查会比平时严格十倍。任何与此事可能产生关联的申请,尤其是经由老A提出的,都会被置于放大镜下审视。你想在这个时候,为与袁朗关系密切的队员家属申请同样稀缺的药物,难度……可想而知。”

齐桓愣住了,他猛地想起袁朗出发前那天,找到他时那副看似轻松却意味深长的表情。

袁朗叼着烟,斜倚在门框上:“屠夫,队里交给你了。我得出趟远门,吃个‘差’。”

齐桓当时正在看训练计划,头也没抬:“外出任务?没接到通知啊。什么任务?这种时候乱跑不好吧。”

袁朗含糊地笑了笑:“差不多吧……算是私事公办。之后队里……可能会有些人事上的‘变动’。总之,和你无关,和大家都无关。老A,我就交给你了。”

齐桓当时只觉得他故弄玄虚,还嘟囔了一句:“什么屠夫……这都多少年前的外号了……”

齐桓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对袁朗胆大包天的震惊,更有对他独自扛事的愤怒。

“首长……”齐桓的声音干涩,“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就眼看着……”

铁路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会尽力关注此事的发展。但是齐桓,你要明白,现在的规则,比任何时候都要刚性。做好你该做的事,稳定好队伍。这是命令。”

“是……首长。”齐桓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训练口号声,和屋内众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袁朗不是去出任务,他是去……赌上了自己的军旅生涯。而他们,甚至无法为他的兵,争取到一线救命的希望。

“他妈的!袁朗!你个混蛋!”齐桓猛地一拳又砸在桌子上,这一次,声音里除了愤怒,更充满了被欺骗、被隐瞒的痛心和一种无法挽回的绝望。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袁朗瞒着整个老A,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和高城一起把自己和前途都押了上去!

而现在,这份代价,却要由许三多的父亲来承受,袁朗....你究竟是在干什么?

禁闭室的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

袁朗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狭小的房间,四壁是冰冷的、刷着军绿色墙围的灰墙,天花板很高,只有一个装有铁丝网的小灯泡散发着昏黄微弱、勉强能视物的光芒。

屋内只有一张固定的铁板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军用褥子,一个没有枕头套的荞麦皮枕头,以及墙角一个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便溺器。

空气凝滞不动,混合着灰尘、旧油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唉…真是祸不单行。”袁朗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高城被带走前那个复杂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回放——有愤怒,有不甘,但似乎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认命。

百无聊赖,或者说,是为了驱散这被囚禁的压抑感,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开始一板一眼地做俯卧撑。

动作标准,节奏平稳,汗水很快从额角渗出,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身体的疲惫能暂时压制住内心的翻腾。

他想起自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走到那位负责带人的面前,敬礼,声音清晰:“长官,我是某特种部队大队长袁朗,上校军衔。调用特效药一事,是我与高城营长共同决策、共同实施,责任不应由他一人承担。为了程序公正,我申请一并接受审查。”

那位长官显然没料到他会主动跳出来,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试图打断:“不该掺合的事就别掺合了。”

“这不是掺合,长官。这是陈述事实并承担相应责任。”袁朗站的笔直,目光平静却坚定。

他皱了皱眉,打量了袁朗两眼,似乎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最终对旁边的士兵挥了下手:“那行,一起带走。”

高城在被押走时,肩膀剧烈地耸动了好几下,但终究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袁朗知道,高城明白,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甚至可能带来更麻烦的后果。

接下来的多次分别讯问中,两人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他们都一口咬定自己是主要责任人,将对方描述为“被动配合”或“出于战友情谊提供有限协助”。

而对于调药去佳木斯的理由,两人则完全采用了高城当初对陈副参谋长的那套说辞。

基于战略防火墙的考虑,防止疫情从北疆缺口向全国扩散。

这套说辞在高层看来何其“荒唐”且越权,但他们咬死了这一点。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暂时的处理结果很快下达:高城、袁朗,无限期停职,接受隔离审查。

为了防止串供或对外传递信息,两人被分别关押在了不同的隔离点,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此刻的高城烦躁地在小得可怜的空间里转了两圈,那股子老虎被关进笼子的憋屈感几乎要冲破屋顶。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对着铁门上那个唯一能与外界交流的小小送饭口吼道:

“我靠!这空气真够差的!一股子霉味儿!你们这卫生谁做的啊?啊?平时都不带通风的吗?!”

门外负责看守的士兵显然不是第一次应付这位脾气火爆的营长了,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公式化的平静和一丝无奈。

“报告长官,房间每天都按规定通风消毒。暂时性的无限期停职审查期间,请您耐心等待上级调查结果。”

“等待调查?我……”高城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冲一个小兵发火毫无意义。

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手骨生疼。

他喘着粗气坐到硬邦邦的铁床上,抬起头,看着那盏昏黄得让人头晕的灯泡。

许三多....你没事吧?史今他儿子救回来了吗?要是知道我被查了,千万别出来说些乱七八糟的顶罪......

他们到底要关我多久?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袁朗那家伙还好吗?师侦营我走之前还和副营长和甘小宁他们交代过,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防疫很重要啊?

许三多那个死心眼要知道我这样......

无数个问题在高城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

他所能做的,只有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和孤独中,等待着来自未知的审判。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河北,某县医院临时隔离点。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

走廊上步履匆忙的医护人员被厚重的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疲惫不堪的眼睛。

“爹…!”一声嘶哑的呼喊撕裂了隔离区的压抑。

许三多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他身上的防护服沾满了汗水和尘土,额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慌和恐惧。

他几乎是撞开虚掩的隔离病房门,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

“三呆子!”穿着同样笨拙防护服的成才和许二和立刻从病床边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成才一把抓住许三多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一点。

许三多反手紧紧抓住旁边许二和的手臂,力道大得让许二和皱了皱眉:“二哥!爹,爹的情况怎么样….”

他的目光急切地越过两人,投向病床上那个被呼吸面罩覆盖、瘦削得脱了形的身影。

许百顺闭着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费力的拉扯声和压抑的痰鸣,监护仪上闪烁的数字和曲线,勾勒出生命垂危的轨迹。

许二和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无助:“弟啊…爹…爹这烧一直不退,咳得越来越厉害,喘不上气…这**…这**有没有什么药啊?我听成才说,说你们部队里能搞到特效药…是不是真的?…”

“药…对!特效药!”许三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转头看向成才,眼神里燃烧着最后一丝希望。

“成才!老A那儿!药申请下来没有?!我记得我是可以申请的吧?药呢?!”

成才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许三多那双充满期盼和绝望的眼睛。

就在许三多赶来的路上,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齐桓发来的加密信息,简短而冰冷。

【药批不下来,阻力巨大。袁朗高城都被停职了,原因不明,像是被捂住了。我正在想办法,等我消息,别放弃!】

这条信息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

“还…还得等等,”成才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无力感,他强撑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齐桓…齐桓那边还在努力!反正,三呆子,你先看着你爹!我…我再去帮你问问!一定有办法!”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面对许三多眼中那迅速熄灭的光芒,一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病房,留下一个仓惶的背影。

病房里陷入了死寂。只有许百顺艰难的呼吸声和监护仪单调而刺耳的“嘀嘀”声。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在许三多心上来回切割。

等待。

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病魔的折磨中痛苦挣扎的等待。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许三多无力地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伸出手,隔着厚厚的防护手套,极其小心地、轻轻地握住了父亲那只枯瘦、布满皱纹的手。那手冰凉,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温度。

许三多沉默地、近乎呆滞地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

爹… 心底无声地呼唤着这个名字,带着一种迟来的、沉重的钝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爹是真的老了。

不是当年那个能把他追得满村跑、抡起棍子就揍的壮实老汉了。

这几年,他零零碎碎从二哥寄来的信里,拼凑出一些片段:爹的腰腿疼得越来越厉害,阴雨天几乎下不了炕;爹的咳嗽从冬天咳到春天,总也好不利索;爹的眼睛花了,看东西越来越模糊……

生老病死,这些词在书本上、在训练场上,都显得那么遥远而抽象。

许三多一度不理解,老死病死,和在那些厮杀的战场上的牺牲有什么区别。

可此刻,它们具象成眼前这张被病痛折磨得脱了形的脸,具象成监护仪上那些跳动着的不祥曲线。

记忆的闸门不受控制地打开,将他拉回几年前那个同样充满焦灼和无助的时刻。

爹和二和哥在自家小院里不知捣鼓什么,结果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烧毁了半个家,也把他自己送进了拘留所。

他接到消息,心急如焚,为了赔钱和避免父亲坐牢,他人生第一次开了那个口子,打通了袁朗电话,这一借,就是二十万。

他记得去探视时,爹隔着冰冷的铁窗,那张脸上交织着惊魂未定、深深的懊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那时候的爹,就已经很憔悴了。

可自己呢?

把人保出来,安顿好,留下钱,然后又匆匆回到了部队,回到了他那个“有意义”的世界里。

那时候的许三多是自豪的,在离别的火车上看着二哥,他笑了,他觉得自己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不仅跨越了心魔,还有可以为自己付出真心的战友。

他一瞬间觉得二哥的生意成功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自己可以补上家里那个骷髅。

他以为把钱寄回家就是担当,以为爹会像以前一样,骂骂咧咧地自己爬起来,把日子过下去。

现在想想,爹…… 许三多心头一阵酸楚,那时候你跑到军营里,红着眼,梗着脖子非要我复员,说什么带我去学技术,学操作……

当时只觉得爹无理取闹,是愚昧,是拖自己后腿。

可现在,看着病床上这个连呼吸都无比吃力的老人,许三多突然明白了。

那哪里是什么学技术?

那是一个被时代抛弃、被孤独啃噬的父亲,笨拙地、绝望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他的孩子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那个曾经被他骂作“龟儿子”、被他打得抱头鼠窜却依然会怯怯地粘着他的小儿子,在军队里闯出了名堂,立了功,得了奖,成了他看不懂、也够不着的“大人物”。

他再也不能用棍棒和斥责来管教他,甚至连他的世界都变得遥不可及。

许百顺慌了。他害怕失去,害怕被彻底遗忘在那座日渐冷清破败的老屋里。

他只能用最激烈、最不讲理的方式试图把儿子拉回自己熟悉的世界,拉回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学点糊口的技术,也好过在那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危险的军营里。

即便当初是他亲手逼着许三多离开他的身边。

爹....太孤单了

可这几年呢?

许三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这几年,自己一直在最危险的边境线上,在国际比赛的赛场上,在寻找那些所谓的“有意义”的事……

他成为了兵王,成为了老A的尖刀,却似乎……一次也没有真正地回过头,好好地、认真地再看一看这个生他养他、骂他打他、却也最终以他为傲的老父亲。

他一直在向前奔跑,去寻找一个能配得上“班长”期待的答案,却忘了回头看看,那个最初的起点,正在慢慢熄灭。

他俯下身,凑近父亲耳边,隔着层层防护,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哭腔的呼唤:“爹…我回来了…”

声音在面罩里回荡,沉闷而微弱,不知能否穿透那层厚厚的塑胶和父亲沉重的昏迷。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佳木斯

“三多?三多人呢?!”

伍六一瘸着腿,烦躁地在休息区转了好几圈,逮住一个换班出来的医生就问。

史今听到动静,也从多多的病房出来:“怎么了,六一?”

“班长!三多不见了!我问了值班的,说他天没亮就跟人打了招呼,自己走了?!”

伍六一又急又气,“这呆子!招呼都不打一个?能有什么急事比这儿还重要?”

“啊…?”史今瞬间愣住了,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不解涌了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许三多带来的救命药,还没来得及解开这四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心结,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完整的话……他怎么就走了?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难道……之前有什么没注意到的误会?

还是……他还在为车站那句“忘了我吧”而后悔,不想再面对自己?

无数个念头在史今脑海中翻滚,让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如果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那呆子肯定不会不打招呼就走!”

伍六一对许三多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他猛地想起什么,快步走回休息室,在自己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被揉得有些皱的纸条。

他赶紧展开,凑到眼前。

纸条上是许三多那熟悉的、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伍六一快速扫过,念给史今听:“六一:班长体弱,你腿伤未愈,千万注意防护!防护服穿脱顺序:1. 先消毒手套2. 解拉链3. 内层帽子和外层护目镜顺序不能错。4.注意给多多的流食温度5.每日消毒次数……如有发热咳嗽立刻报告医生……”

落款是潦草的“许三多”。

这哪里是告别信?这分明是一份事无巨细、倾注了全部关心的防疫和护理指南!

“三多…”史今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直在一旁沉默看着的王梅,此刻抿了抿嘴。她想起许三多离开时那双焦急又恐惧的眼睛,想起他恳求自己不要告诉史今和六一。

但不知为何,此刻她觉得自己必须说。许三多那句“班长是很好很好的人”和他的道谢,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里。

她觉得自己似乎欠了许三多什么,不单单只是自己儿子的生命,还有别的什么,尽管她也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许三多先生,”王梅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焦躁,“他家里人出事了,回老家了。”

“什么!?”史今和伍六一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他…他家里…”伍六一一下子急了,转头就要往外冲,“他怎么不跟我说!我得去……”

“六一…等等!”史今一把拉住他。

“班长,干啥啊?!”

史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伍六一,看向王梅。

即使隔着厚重的防护面罩,王梅也清晰地读懂了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担忧,有急切,有对儿子的不舍,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王梅从未在史今眼中见过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释然?

仿佛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难题,在此刻突然有了明确的答案。

史今转向王梅,声音低沉而郑重:“多多……拜托你了。”

王梅迎着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放心。”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对过去四年复杂关系的一个了结。

史今不再多言,他猛地回过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六一!佳木斯铁路交通是全部封锁的!开车!我们开车回去!”

“开车?!”伍六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史今的意思,脸上立刻涌起一股狠劲,“两千多公里!班长,我们轮着开!谁累谁换!”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瘸一拐,却带着惊人的速度,朝着隔离区出口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冲去。

史今最后望了一眼病房里熟睡的儿子,眼神温柔而歉疚。

但下一刻,他便毅然转身,朝着伍六一的方向,朝着两千公里外那个需要他的方向,狂奔而去。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许三多需要他,无与伦比的需要他。

三多……这次……无论如何,换我来找你。

换我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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