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让森鸥外没能想到的是，福泽谕吉真的来到了京都，来到了这个他十多年都没有踏足的地方。
“福泽阁下。”森鸥外恍惚了一瞬，这么多年，这个男人还真的没什么变化。
不，似乎变得更加成熟了，那种上位者该有的魅力在他的身上沉淀之后得到了难以言喻的升华，让森鸥外都忍不住咋舌。
但是，毕竟是在权力巅峰浸淫多年的老狐狸，森鸥外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又恢复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微笑：“好久不见啊，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来叙叙旧。”
“好久不见。”福泽谕吉欠了欠身，挑了个椅子坐下，忽视见到森鸥外的那一刻所带来的心理颤动。
“不知福泽阁下难得回来京都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为了太宰。”福泽谕吉看了一眼广津柳浪端上来的茶水，还是十多年前他最喜欢的那一种，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在他们各自做出选择后就难以回到从前了。
可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能这样，也许是不想让太宰治他们重蹈覆辙，福泽谕吉在收到了太宰治的信件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京都。
当然，也有…想要再见见那个人的想法。
“太宰君？”森鸥外脸色沉了下来，“我的继承人被您当年带走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回来的苗头您就赶了过来？”
福泽谕吉喝了一口茶，平静地看了一眼森鸥外：“他是自愿的吗？”
“有中也君存在，迟早会是自愿的。”森鸥外平复好心情，“如果留不下来，那只能说是中也君的魅力不够大。”
“够了。”福泽谕吉站起身，“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
他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两个孩子我都会带走，你要一个继承人，为什么不自己去生一个。”
说罢，福泽谕吉没有等森鸥外再说些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己生一个？”森鸥外定定地看着福泽谕吉离开的的背影。
有丝分裂吗？
你可真的是…绝情啊，福泽阁下。
只是…
我也没资格指责罢了。
32.
“老婆～”太宰治扒着中原中也，“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嘛～”
中原中也面对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一个头两个大：“不行，我说不定还得去边疆。”
“呜呜呜，那里好危险…老婆不要嘛…”太宰治扯起嗓子干嚎。
太宰治一点都不明白森鸥外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为了所谓的“继承人”，为了所谓的权力，作没了自己的爱情又想来搞他的。
想当皇帝的人那么多，你去找他们啊，找他有什么用？他看着像是个会勤奋上朝处理政务的家伙吗？
太宰治这辈子只想当个在美人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瘫子，在外面摸摸鱼，忙完工作回去后就能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更别提，当了皇帝就会有一群吃饱了撑的大臣给你管天管地，连娶几个老婆生几个孩子都得管上一管。
他太宰治是喜欢看美人儿不错，可是他心很小，就爱中原中也一个，生孩子也别提了，就四年前那一次搞得他到现在心脏都砰砰直跳。
“老婆，他说我要是不继位他就不让你给我当老婆了…”太宰治呜呜咽咽的，看起来像是被不法分子羞辱过后的小媳妇儿，“我不要嘛…我们两个连儿子都有了，我可不可以让他当皇帝啊…”
中原中也原本还想着安慰安慰太宰治，结果一听太宰治后面说的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哪有让一个才四岁多的孩子当皇帝的？这还是亲爹吗？
额…好像还真不是…
说到孩子中原中也就有点心虚，不自在地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声音也忍不住放柔了不少：“乖，听话，别闹了。”
“我才没有在闹…”太宰治刚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福泽谕吉进门的身影。
……
福泽谕吉见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副亲密的样子，心里的重担稍稍放下了一些，他看得出来中原中也对太宰治并不是虚情假意。
不可否认，中原中也的确是森鸥外用来钳制太宰治的一枚棋子，但是在整个故事里中原中也终究不是出自本意做出了那些事情，甚至对太宰治付出的真心并不比太宰治付出的少，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宰治才能为了他搞得自己要死要活了整整四年。
如果中原中也也只是以一个任务的态度去敷衍太宰治的话，后者早就会看出来，就算陷了进去，福泽谕吉也会立马把太宰治带走让他们两个一刀两断。
长痛不如短痛，福泽谕吉一直明白这个道理。
……
他还记得他离开京都的那天，他和森鸥外大吵了一架。
在森鸥外看来，一切感情都得为利益让路，而福泽谕吉更加注重的是情义，也就在那一天，他们两个人彻底闹掰了。
那天下着大雪，有些冷，他披着一件御寒的斗篷，一个人站在宫门口有些狼狈。
接他离开的马车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福泽谕吉出了神，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和森鸥外走到这个地步。
这时，他的衣袖被拉了两下。
“您能带我一起走吗？”那时，才过了八岁生日不久的太宰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福泽谕吉，带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带我一起走吧…”
“太宰。”福泽谕吉蹲了下来，“我不是要出城去玩。”
“我知道。”太宰治的神情很平静，“你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是不是…带我走吧。”
吃人…
这倒是说得没错。
“我不想当这个太子。”太宰治拉着福泽谕吉的袖子，“所有人都和我说我会是太子，会是下一任皇帝，我不想要，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反正我也没什么追求，可能过两年就去自杀了，我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所以请您带我走吧。”
“行，走吧。”
福泽谕吉看着这个明明还只是个孩子的模样却仿佛看透了世间百态的小家伙，同意了他的请求。
“和我离开，你先不要乱想，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有真正的追求了。”福泽谕吉记得自己这样对太宰治说道。
就这样，太宰治跟着福泽谕吉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也就是后来武侦的地界，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而现在…
福泽谕吉想。
太宰也许真的找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
“我会想办法和他交涉，放你们两个一起离开。”
福泽谕吉常年绷着的脸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想要干什么就放手去干吧，太宰。”
“我明白了，十分感谢您。”
太宰治站起了身，俯首表示出了对福泽谕吉的尊敬。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福泽谕吉将他带离了这个让他喘不过来气的地方，这么些年福泽谕吉也像父亲一样关照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秋雅。”
太宰治将头转向中原中也。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33.
“我……”中原中也低下头，“我不知道。”
中原中也眼里有些迷茫，京都里有他的朋友，也有他视如亲人的存在，从小他就被灌输要为国家奉献一生的思想，在遇到太宰治之前，情情爱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甚至还有了一辈子不成亲的想法。
儿时的一时情迷他放在心底不曾与任何人诉说，后来他和太宰治被人为安排的偶遇就像是一条导火索，点燃了他被强行压抑的内心。
克己复礼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忠于君上更是他被耳提面命的要求，他就像是被森鸥外自小培养的最为完美的棋子，每一步都做到最完美的样子。
除了…
除了和太宰治在一起后，他开始忍不住迁就太宰治，他几乎不忍心拒绝太宰治的任何要求，一开始是愧疚，后来就是日复一日相处下的动心，这段本不该存在的感情在太宰治等于儿时初恋的那一刻被彻底点燃。
只是哪怕再喜欢太宰治，性别的悖论让他只得假借自己不存在的身份来栓住这个男人，他们之间的亲热也只限于拥抱接吻和太宰治不切实际的梦境。
真的要和太宰治离开吗？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皱起的眉头，后知后觉地想起中原中也从小在京都长大，他的朋友亲人都在这里，不像自己，幼年丧父，七岁丧母，和自己有着些许血缘关系的森鸥外又关系不睦，要他放弃一切和自己远走高飞的确不太可能。
“抱歉。”太宰治一只手将中原中也脸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是我考虑不周了。”
福泽谕吉看了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起身：“你们可以商量一下，不管结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们。”
……
等到福泽谕吉离开后，中原中也抚上捧着自己脸的太宰治的手，声音轻轻的，像是一只蜻蜓掠过水面一样：“如果，非要这样的话……”
“不用的。”太宰治打断中原中也的话，“你不用勉强的，如果秋雅不愿意，不必委屈自己。”
“大不了我就留下来当皇帝呗，多好啊，那么多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中原中也就看着太宰治故作轻松地说出这样一段话，原本隐瞒事实的愧疚又漫上了心头，他给不了太宰治想要的东西，甚至现在还要太宰治反过来付出，这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我…”中原中也伸出食指抵住太宰治还想要说下去的嘴，“我再想想。”
34.
森鸥外很快就得到了所有消息，他很自信中原中也轻易不会跟着太宰治离开——除非他亲手为太宰治培育的利刃会是个恋爱脑。
中原中也当然不是个恋爱脑，从当年他能够毫不留恋地脱身就可以看出，这个真正完全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充分受到了他的影响：
他们两个人的理性永远大于感性。
如果说，他现在给中原中也下达必须要将太宰治留下来的任务，中原中也绝对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但是，自从见到福泽谕吉后，森鸥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宰治终究还是感情用事了些，森鸥外没想到这个从小感情凉薄的孩子在陷入恋爱之中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放弃了，顺其自然吧。
留得住，就留下吧。
留不住的话……
趁着自己还年轻，把那个小崽子抱过来再培养一个？
……
中原中也得到森鸥外顺其自然的回复着实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森鸥外会给他下达必须要将太宰治留下来的任务，结果森鸥外这次却很佛系地和他表示留不下就让他和太宰治一起离开。
中原中也还记得森鸥外对他说的那些话。
……
“中也君。”森鸥外从暗道进入尾崎府，将中原中也约到了花园，“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照顾好太宰君了，无论他是否留下来。”
“您…不打算一定要将他留下来吗？”中原中也低着头，他在担心这不过是森鸥外的一次试探，但是对面的森鸥外疲惫地笑了笑，没了往日里那种颇为精明的样子，更像是一位平易近人的老父亲。
“我希望他能留下来，毕竟太宰君可是我亲自选定的继承人，但是我也和你说过，中也君，我曾经也有过，有过人爱过……”
“可惜，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越走越远。”
“太宰君从小就和我不亲近，比起我，他更愿意和那个人说上几句话，后来也趁着那个人离开时就这么跟着一起走了……”
“终究是我亏欠他良多，也许现在放手顺其自然就是一种补偿了。”
“不过要是太宰君愿意继位的话……”
森鸥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中也君就做好后宫只有中宫有人的打算吧，我会在退位前下一道旨意，谁要是敢提纳新人，就等着诛九族吧。”
“咳咳咳，陛下，这是不是太过了…”中原中也一听这话，面容泛起艳色，“而且我又不是……”
“那又有什么关系？”森鸥外起身，压低了声音：“只要是中也君，对太宰君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
是什么样的人会让□□的帝王魂牵梦绕呢？
其实，听了森鸥外的一番话，中原中也再结合之前的一些事情也就猜了个一二。
中原中也半倚在贵妃塌上，太宰治枕在他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他剥好的葡萄。
啧，倒是有了那么点昏君的意思。
擦净手，揉了揉太宰治的脑袋，后者也从他怀里蹭了蹭后爬起来。
“今天…秋雅和那个老狐狸说什么了？”太宰治凑到中原中也面前嘟着嘴，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还瞒着我。”
“有吗？”中原中也抖了抖衣服，有些不太自在。
为了重新扮演好“中原秋雅”这个角色，他在和太宰治单独相处的时候就会换回女装，其他的都还能接受，露点肩膀锁骨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用绷带固定胸垫勒的慌，但好歹…咳咳…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手感也不错…
“明明你就在旁边偷听啊。”
“哎哎哎？”太宰治故作惊讶的捂住嘴，“被秋雅发现了吗？”
“真是的。”中原中也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太宰治的脑袋，“都发现了好不好，就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才会随你去了，不然你以为陛下真要给我下达什么指令你能这么轻易就知道？”
“唔啊，我还以为我很厉害呢…”太宰治笑嘻嘻地搂过中原中也的腰，亲了亲他的发旋，“真没想到老狐狸这次这么有人情味啊～”
“对陛下尊重一点啊！”中原中也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福泽大人进宫了一趟吧。”
“看来秋雅也猜出来了嘛。”
“那可不。”中原中也在太宰治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握住他的手，“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些吧。”
“是知道那么一点 ，毕竟中宫空缺，后宫无人不就是这个原因，不然我也不用被拉过来做壮丁了。”太宰治对比了一下他和中原中也的手，中原中也的手小小的，可以很好地被他包住。
有了这么一个认知，他心情大好，反过来将手指伸进中原中也的指缝中来了个十指相扣，严丝密合的，就好像永远不会分开一般。
“不管后来会怎么样，秋雅都是我夫人嘛～”
35.
中原中也想过自己迟早会掉马，原本以为第一层马甲在浴池就已经够离谱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第二层马甲竟然掉在了尾崎红叶嘴里。
看着太宰治震惊到无法开口的表情，中原中也有了种无力解释的痛苦。
……
半个时辰前。
经历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天灾**，尾崎红叶终于在半个月后回到了京都。
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了东苑，此时中原中也正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喝着茶，太宰治去找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他们两个叙旧去了，中原中也总感觉坂口安吾是个很危险的家伙——不过仅仅是对他的身份保密方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坂口安吾会是他掉马的导火索，于是乎他就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太宰治的邀请，表示现在还不是能够和他的朋友见面的时机，太宰治只当中原中也是不好意思，也没强求，一个人前去赴约了。
就在中原中也带着微笑送走太宰治不久，尾崎红叶后脚就进了东苑，看见他身上套了个裙子，虽然漏的不多吧，但是尾崎红叶一看就悲从心来，把中原中也往怀里一搂就抱怨起来：
“妾身可怜的中也啊，之前妾身就和森殿下说过不要让你去执行那个任务，现在好好的一个男孩子还给人家生了个儿子，这一天天的像个什么样子……虽然中也这样也很可爱，可是终究是……”
尾崎红叶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怀里的中原中也身子猛地一颤，循着他的目光，尾崎红叶看到了因为忘记带向织田作之助借的书而回来的太宰治。
尾崎红叶看着太宰治许久憋出了一句话：“妾身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
太宰治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一向精明的大脑有点懵，他推门的手放也不是举也不是，有些尴尬。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老婆…是个男孩子？！
这时候太宰治突然想起不久前他和中原中也的对话，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家亲亲老婆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会是事实……
可是，在得知中原中也真的是个男孩子后，太宰治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一丝反感，还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也对，仔细想想还是有很多细节可以暗示中原中也的性别，只是他平日里都习惯性地忽略罢了。
那么第一次那啥的时候难道是因为天太黑所以没看清楚？！
太宰治觉得自己真相了，一时间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
中原中也见太宰治一副傻掉了的模样，下意识就脱离了尾崎红叶的怀抱，小跑到太宰治面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该说什么？
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还是……
出乎意料的是，中原中也还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说辞，太宰治先他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老婆……”太宰治神情恍惚，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你竟然可以生孩子…好厉害啊…但是…但是…”
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垂下了眼眸想要掩饰内心的低落，结果下一秒太宰治语出惊人：
“你又来不了葵水，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那个啊…万一又怀了怎么办……”
中原中也：这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发展……
尾崎红叶：妾身可以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吗？
36.
安抚完尾崎红叶，中原中也派人去给太宰治的两个朋友捎了口信，说太宰治暂时有事去不了了后，将还在神游天外的太宰治拉进了房间，打算和他当面了断。
“太宰…我不是故意没有……”中原中也踌躇了半天，终于嗫嚅道。
“嗯，我知道了。”太宰治看着眼前惴惴不安的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拥住了他，“我不是说过了吗…”
他亲昵地捏了捏中原中也的耳垂：“不管怎么样秋雅…嗯…还是说中也，这都是你，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不同的…难不成…”
太宰治眯起了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们两个可都是拜过堂的了，中也不会要反悔吧？”
“才不会…反悔什么的…”中原中也把脑袋埋进太宰治的怀里，声音越来越小，他没想到太宰治会是这个反应，心里有说不出的窃喜，但是最后还是羞涩大于欣喜。
太宰治安抚式地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背，突然想起来什么，小声贴在中原中也耳边问道：“那个，我们万一要…嗯…会不会有问题啊…”
太宰治现在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老婆给他揣个二胎回来。关于中原中也到底能不能生太宰治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因为之前中原中也的孕期反应实在是太过真实，再加上与谢野晶子的医术，这让太宰治不得不相信中原中也作为一个男人还能生孩子这件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老婆能生又有什么奇怪的？！
“没…没有…”中原中也想到那段时间的回忆，涨红了脸，“就…就那一次而已……”
太宰治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猛地一颤，难道是……
太宰治忍不住漫上一阵阵心疼。
难道是第一次因为意外早产所以伤到了身子，所以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孕育子嗣了？
“中也你…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大夫？争取把身体调养好？”
中原中也：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
……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中原中也终于和太宰治解释清楚他没什么大碍，太宰治也打消了拉着中原中也去京都所有的医馆溜一圈儿的打算，只是紧张地打量着他。
“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是你问我的第十遍了。”中原中也扶额，第一次为自己严格执行了任务要求而苦恼，“要不要我给你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
“额…要不我们…”中原中也脸上晕出一抹绯色：“内个一下…咳咳咳…你当我没说。”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太宰治眼睛一亮，下一刻他就被拦腰抱起进了内室……
一室旖旎。
……
寅时三刻，内室里还是模模糊糊一团黑，太宰治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中原中也，回想起自己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
就像是戏剧般一样，他所珍视的妻子失而复得，洗净了往昔悲伤的心情，昨天又平地炸雷，得到了妻子实际上是个男人的消息。
那些戏园子可都不敢这么演，偏偏他又都碰了个遍。
真是的。
太宰治笑了笑，拨开中原中也捂住自己脑袋的被子，现在看得有些不清楚，可是太宰治知道，被子下的雪地上可是被自己昨天种满了红梅。
被夺走被子一角的某人嘟哝了几声，有些不满地往被子里躲了躲，迷迷糊糊地往太宰治怀里钻了钻，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后又没了动静。
看着中原中也有些幼稚的小动作，太宰治又想起他昨晚甜美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处于清醒的状态，太宰治觉得比第一次还要真实了不少，中原中也也比第一次反应更加可爱。
中原中也要是知道太宰治的想法，可能还会有些尴尬，因为他知道这次才是他们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幸运的是，他现在睡得很沉，也无法读取太宰治的心思。
真的很神奇啊。
太宰治偷偷摸了摸中原中也平坦的小腹，没想到他的小媳妇儿这样还生过孩子，不过幸好以后都生不了，不然再来几次他的心脏可受不住。
趁着中原中也还没有清醒，太宰治给他掖了掖被子，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起身下床。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黑漆漆，雾蒙蒙的景象，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37.
“太宰君这是打算回来继承皇位了吗？”森鸥外眼底泛起几丝笑意。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准备找理由把太宰治“他儿子”抱回来培养，结果对方现在又突然松了口，森鸥外只能说——
中也君的魅力还真大啊……
“不过我有个条件。”太宰治随手捡了一块核桃酥塞嘴里，啧，太腻，还不如他老婆做的好吃。
“什么条件？”
“给我一年的时间去把武侦的事情安排好，还有这个皇帝我就当十年，这十年里我会把下一任皇帝培养出来，然后我就会带中也离开。”
“行。”森鸥外答应得很爽快，太宰治能够答应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更别提还不用自己费心思培育下一代，森鸥外对此十分满意。
“话就先这么说定了。”太宰治捞起他的大氅，“我先带中也回去一趟，把事情全都安排完了就会过来。”
……
“太宰，你决定好了吗？”福泽谕吉走到太宰治身边，“我记得你可是很讨厌被束缚住的感觉。”
“是啊。”太宰治倚在宫殿外的栏杆上，此时天不过蒙蒙亮，几颗星子还挂在世界的尽头，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泛灰泛蓝的色调。
“我是很讨厌被束缚住的感觉，但是，如果有他陪着的话，十年应该很快就过去了吧。”
太宰治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天有些早，温度还是有些凉的，他想起了还在家里熟睡的中原中也，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福泽先生。”太宰治收敛住笑容，“你知道的，在等到他之前我并不清楚那种感觉的滋味，看话本时我只感觉爱情什么的真的很可笑，但是啊……”
直起身，太宰治拍了拍衣服：“我现在知道了，这种感觉…真的，真的很好。”
“是这样啊。”福泽谕吉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宫殿，“你自己感到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是。”太宰治含笑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向宫门口走去。
38.
中岛敦带着太宰正树来到东苑的时候，中原中也刚好梳洗完毕。
原本中原中也寻思着太宰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打算换回男装，却临时得到了中岛敦带着他和太宰治的“儿子”来到府上的消息，迟疑了片刻，中原中也拿出了柜子里的一套衣裙，淡青色打底，墨色为线，勾勒出简约又不失端庄的水墨芙蓉。
在首饰方面，中原中也摒弃了所有奢华的装饰，只用一根黄木梨花簪挽起头发，不施粉黛就出门见见自己只打过一个照面的，自己名义上的儿子。
……
“秋雅夫人！”中岛敦收到太宰治寄来的密信后就打开了“中原秋雅”的棺帛，发现里面的确是空无一人，他就猜到了他恩师的爱人可能并没有真的离世，此时看到眼前的端庄美人时，他虽然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但还是有些惊讶。
“敦敦哥哥。”太宰正树拉了拉中岛敦的衣袖，小声问道：“这就是娘亲吗？”
好漂亮啊。
太宰正树的小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
很早很早之前，在别的小朋友都有娘亲陪着而他没有的时候，他跑过去问爹爹娘亲去哪儿了，爹爹都会告诉他娘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这次坐了好长好长时间的马车，看来真的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
中原中也看了看那个成为他脱身借口的孩子，作为当事人的他很清楚，太宰正树真正的父母已经因为谋反的罪名被处死，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了他孤苦伶仃的一个小团子。
中原中也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记事，不像太宰正树一样从婴儿时期开始就被他人抚养。
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中原中也想。
至少，至少这个孩子可以健康快乐一无所知地长大。
“是正树吗？”中原中也微微俯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蜜饯。
“是滴！”太宰正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的“娘亲”，娘亲好好看，比那个老是来找爹爹的煦子阿姨还好看。
太宰正树不喜欢煦子阿姨，因为她老是来找他说要当他的娘亲。
虽然煦子阿姨很好看，但是正树不喜欢她的说法，娘亲只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她为什么要来当正树的娘亲？
现在，看到真正的娘亲后，太宰正树高兴地就像吃了好多好多小甜糕。
“娘亲，你好好看啊！”太宰正树小口小口舔着蜜饯，小眼睛亮亮地看着中原中也，“煦子阿姨都没有你好看。”
“煦子阿姨？”中原中也略微一思索，想起了四年前见过一面的渡边煦子，好像是太宰治的爱慕者来着。
“煦子阿姨老说要当正树的娘亲，娘亲明明还在，怎么可能呢！”太宰正树顺便将太宰治也给抖了出来，“爹爹似乎很不喜欢煦子阿姨，每次正树说煦子阿姨好看时，爹爹都会说娘亲才是最好看的。”
“是吗？”中原中也笑着抱起了太宰正树，这些年太宰治养孩子养得着实不错，小小的一团粉嘟嘟的，还有些份量。
“当然咯～”这句话不是太宰正树说出来的，而是某个刚刚回府的孩子“他爹”。
太宰治从身后抱住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怀里又抱着太宰正树，从中岛敦的视角看来就是一个和谐温馨的一家三口。
“辛苦你了，敦君。”太宰治朝中岛敦点点头，从身后变出了一个小包裹：“锵锵锵～看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咸切酥！”太宰正树迫不及待地回道：“肯定是咸切酥！”
“答对了。”太宰治揉揉太宰正树的脑袋，“所以正树去和敦敦哥哥一起玩，爹爹要和娘亲说点儿话。”
“嗯嗯！”太宰正树颠颠地从中原中也身上爬下来，“敦敦哥哥，和正树一起去吃小酥酥。”
……
看着中岛敦领着太宰正树离去的身影，中原中也靠在太宰治怀里歪了歪脑袋：“正树还真是可爱啊。”
“当然，那可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嗳～”太宰治低下头吻了吻中原中也的鼻尖，“中也看这是什么？”
中原中也手里被塞进了一包糕点，打开一看是一包山药薄荷糕。
这个是他在“怀孕”期间最喜欢的糕点。
难为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因为药效他吃什么都嫌腻，也就这个吃的下去，清清爽爽的还有一点食欲。
“这个嘛。”太宰治得意洋洋地像只高傲的暹罗猫，“小宝贝要有的我们大宝贝不也得有吗？你说对不对啊…”
“大宝贝？”
39.
“你真的要留下来啊。”
胡闹了一会儿，中原中也伏在太宰治身上，手臂勾着太宰治的脖子：“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啊。”太宰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指尖触碰到中原中也的肌肤，虽然触感很是细腻，但毕竟是在战场上与敌人殊死搏斗过的躯体，不免有些细小的伤疤。
太宰治能够想象到中原中也是怎样在战场上拼命。
中原中也是热烈的，是充满活力与激情的，他哪怕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朝他一笑他就能够高兴上好几天。
如果说一开始仅仅是因为儿时的一见钟情而产生的情意，现在就是朝夕相处下滋生的爱意。
“我愿意。”太宰治伸出食指戳了戳中原中也软乎乎的娃娃脸，“如果中也给我当皇后的话我当然愿意啦。”
“闭…闭嘴。”中原中也躲开太宰治作恶的手指，躲到被子里红了一张脸，太宰治那张脸偏偏全长在了他的审美上，只要太宰治对他笑笑心就会软了几分，偶尔耍个宝他就会颠啊颠地被太宰治牵着鼻子走。
好不公平啊。
中原中也躲在被子愤愤不平地想。
……
感情与付出这件事往往要是双向的才值得人高兴，如果只有一方掏心掏肺，那么终究是不长久的。
不过好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愿意为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真心，这使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就显得弥足珍贵。
太宰治愿意为中原中也留在京都十年被那个奢华的龙椅束缚，反之，中原中也也愿意……
“又穿十年啊……”
中原中也耷拉下脑袋，像是一只泄了气的大橘猫一般。
“是啊，中也君。”森鸥外笑眯眯地撑着下巴，“毕竟男性的皇后在历史上虽然存在，但是底下的那群老古板可不会吃这一套。”
“好吧…”
想到太宰治都愿意留下来当皇帝了，他多穿十年女装又不是不行。
“不过因为太宰君从武侦那里回来没多久，这些年又没有什么人脉……中也君，前朝你也说的上话，还是得辛苦你了。”
得了，又是双面人生的十年。
中原中也低下头，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以后的路还长着，目前也就这个办法最合理，虽然风险大了点儿，但小心一点终归是个不错的法子。
40.
一年后。
“不得不说，皇上还真是宠爱皇后娘娘呢。”坤宁宫外，两个宫女小声交谈着，“一登基就下旨为皇后娘娘虚设后宫，就连太上皇也一并下旨了呢。”
“可不是嘛。”另一个宫女附和道，“你要是能长成皇后娘娘那个天仙的样子，还有中原大人那样有本事的弟弟，你也可以让皇上为你这样。”
“不过说来，皇上长得可真俊啊，前几天据说又有不怕死的想要勾引皇上，结果被丢进地牢里了……你说，这都第几个了，还没能看清现实消停会儿吗？”
第一个小宫女蹙了蹙眉头，“我就不一样了，我就喜欢中原大人，虽然和皇后娘娘长得挺像，但是就让人觉得格外俊美，有种刀锋出鞘的帅气……皇后娘娘吧就显得很温柔，像是娘亲一样。”
“你呀～”
……
中原中也无意中听到这两个小宫女的窃窃私语，也只是一笑而过。
半个多月前太宰治正式登基，他就开始了为期十年的双面人生。
上朝时他就是手握重权的中原中也，在后宫他方为人人称赞的贤后。
人们都在纳闷为什么太宰治会对身为太上皇旧部的他如此信任，隔三差五就要把他招进御书房商量事宜。
有人猜测是因为他的“姐姐”是新皇的挚爱，为此爱屋及乌也对他这个小舅子颇有照拂，还有人猜测是因为他之前常年“不在京都”，自己本身又有能力，所以赢得了新皇的宠爱。
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实际上只是某个人早早地想些有的没的，非要玩什么御书房Play，可怜他早上刚从床上下来又得躺到御书房的榻上。
……
褪去外衣，走入浴池，中原中也提早就屏退了所有要来服侍的人，这宫里只有他在尾崎府上的那几个心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他人还不值得信任。
热水氤氲了视野，中原中也闭上眼睛放松身体，白皙的皮肤上还残存着几粒红点，看着就如雪地里飘落的几朵红梅，星星点点又不甚多。
一年前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回到武侦的地界，其他人也都明了中原中也未曾离世的事情，再加上太宰治将他“被去世”的锅都推到了森鸥外头上，武侦众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几个姑娘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是怎么和她们解释的。
对于太宰治要回去继承王位这件事他们也表示了支持，国木田独步还郑重其事地嘱咐太宰治要好好当好这个皇帝。
“你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关系到的就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活是否幸福，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摸鱼翘班一样随意了。”
说罢还对中原中也鞠了一躬：“太宰就拜托你了。”
面对这样严肃刚正的正派男子中原中也还是很尊敬的，他微微福身回了一礼，带着交接完工作的太宰治回到了京都。
收回思绪，中原中也听到浴池里传来轻微的水声。
一般敢进他浴池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果不其然，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抚上了他的肩膀，然后他就被带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奏折批完了？”中原中也泡了一会儿，现在有些懒懒的，干脆就靠在了太宰治的怀里。
“差不多吧，还有一道有关羌人的折子。”太宰治挑起一缕中原中也耷拉在肩上的发丝，放在唇边暧昧地吻了吻。
“难道是又来骚扰边境了？”中原中也抬起头，凑上前给了太宰治一个吻，两个人挑明一切后就变得黏黏糊糊的，接吻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不是。”太宰治揉了揉中原中也的耳垂，“他们想要和亲。”
“嗯？”
“据说他们要求与皇族里的一个宗室子和亲，再不济也得是朝中重臣…总之就是很麻烦，我才不会要那个公主，所以人家才退而求其次，不过非要那个什么公主自己亲自选定除了皇帝之外的和亲对象。”
太宰治越说越委屈，整个人都贴在了中原中也身上：“听说那个什么劳门子的公主看上了中也……”
“嗳？有那么一个人吗？”中原中也略微一思索，“我没听说羌国有什么公主啊？”
“没有公主吗？不是说叫什么…魏尔伦？”太宰治歪了歪脑袋，“怎么会有女人叫这个名字啊…”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中原中也有些无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魏尔伦是羌国的太子，现在掌握实权的也是他。”
“那他…不是吧？！他说的可是【中原中也】不是【中原秋雅】啊…”
太宰治表情诡异了起来：“我们这是断袖的扎成了堆？”
“你再想想折子上写了什么，说不定只是你理解错了。”中原中也无奈地捏了捏太宰治的脸颊，“别弄错了叫人笑话。”
“我想想…嗯…似乎是说要送去羌国，修得两国之好，接人的队伍不日就会抵达京都…你说这不就是要和亲吗？！”
太宰治一想对方还是瞅着中原中也来的，委屈上了，整个人都蔫蔫嗒嗒的：“我讨厌他，中也那几天反正也不能两个身份同时出席，就让【中原中也】卧病在家好不好……”
“得了，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中原中也笑了笑。
“谨遵圣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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